胡可的自由主義

楊素麗

從《扶搖》《天盛長歌》到《如懿傳》，生子之后胡可陸續(xù)拍攝的幾部劇集幾乎同時上線。她帶著所有的沉淀，重新贏回觀眾的目光。

從少女時代讀名牌大學，進眾人趨之若鶩的電視臺，做主持、轉(zhuǎn)行演員、得獎、結(jié)婚、生子、再重新進入工作領(lǐng)域，在很多人眼中她是那種對人生有清晰規(guī)劃的女性。實際上，與其費力去規(guī)劃，倒不如學會拙樸地專注。真正的自由是心靈不受束縛，有胸懷去包容，心態(tài)也能夠放平和。

一種“正常”“樸實”的人生

2018年是胡可事業(yè)爆發(fā)的一年，生子之后陸續(xù)拍攝的幾部劇集幾乎同時上線。

《扶搖》中的軒轅曉長公主癲狂凄美，《天盛長歌》中的大花俏皮甜麗，《如懿傳》更是在今年秋天再一次引領(lǐng)了觀眾們的話題熱潮，流瀲紫筆下的蘇綠筠，在胡可的一顰一笑中呈現(xiàn)了風姿各異的女子群像中的一枚。

在諸多真人秀、綜藝節(jié)目中已經(jīng)習慣了她溫柔耐心母親形象的觀眾驀然發(fā)覺，演員胡可還保持著創(chuàng)作角色時的專精和投入。在她看來，與其費力去規(guī)劃，倒不如學會拙樸地專注。

“拍《如懿傳》的時候我正在同時拍《媽媽是超人》，是忙到非常痛苦的一段時間，甚至家人之間都彼此產(chǎn)生了意見。我一直試圖去平衡家庭和工作，后來終于明白了，人的精力有限，你無法在24小時內(nèi)把一切兼顧。不要工作的時候責怪自己不是好媽媽，照顧家庭的時候又抱怨自己沒有社會價值。不要有內(nèi)疚感，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生活，媽媽也不例外?！?/p>

胡可總是記得陳國星導演找她去拍《聊聊》時，對她的一句指導——表演要留白?！瓣悓дf，處處都拼盡全力，只會讓觀眾覺得辛苦。有節(jié)奏和韻律，反而看得到高潮處的充沛?！?/p>

人生，也是如此吧。

胡可總說自己追求的是一種“正常”“樸實”的人生，在合適的時間里做合適的事，不疾不徐。她更愿意用大多數(shù)人都擁有的平淡生活，去維護好一枚只屬于演員的敏銳靈魂。

沒有出現(xiàn)在屏幕上的時候，除了家庭，胡可把時間都花在了話劇舞臺。她在中國國家話劇院的劇目《欲望花園》中飾演美艷的少婦詹妮，將金錢與人性一幕幕展現(xiàn)給觀眾看。

每次站在臺下即將舉步邁上舞臺時，她的心都會興奮得呼吸不順暢。那是很多話劇人都經(jīng)歷過的考驗，也是舞臺賜予他們的禮物。

“很多女演員到了生子的年齡，會發(fā)現(xiàn)生完之后回來沒有戲演。

“有人難免焦慮，讓焦慮的情緒轉(zhuǎn)嫁到家庭與孩子，就會變成更可怕的心理陰影。我覺得我們應該做的，是親自去尋找突破的辦法。”

胡可最近剛看了另外兩位女演員，同時也是孩子母親——姚晨和馬伊琍的新戲《找到你》，這是一部描述中國母親，同時也是在全職主婦與事業(yè)女性的夾縫間掙扎的中國女性題材的電影，令她十分贊賞。

“女演員積累的知名度和社會資源，可以幫助她們自己去創(chuàng)作出優(yōu)秀的作品。抱怨無用，接受之外，要自己主動地幫助自己。更何況，除了大小熒幕之外，話劇等其他舞臺同樣是優(yōu)秀的展示空間。人生終歸有很多選擇，唯一不能做的是坐在原地，只會等待?！?/p>

兩個孩子給胡可帶來的幸福感不可取代，也成為她最為珍貴的人生體驗。她帶著所有的沉淀，重新贏回觀眾的目光，有增無減，仿佛從未錯過什么。

“穆念慈”的陽光人設(shè)

胡可從小就有武俠夢。在眾多武俠小說的經(jīng)典角色里，她最喜歡黃蓉和李莫愁。兩人有同樣的特點：行動力強、愿意表達，又聰明地知道怎樣去表達。胡可不行，她覺得自己更像穆念慈。別人眼中穆念慈很美，但胡可覺得，她把所有事情藏在心里，每每看她，胡可都很難過。

原生家庭在胡可性格中留下的烙印，讓她從小就不善于表達情緒。媽媽是知青，生下她就插隊去了，她由姥姥帶大。姥姥管吃喝拉撒，卻少有培養(yǎng)情感表達。三歲時媽媽回來，小胡可一張口就是“阿姨好”。六歲終于和媽媽一起生活了，別家小女孩撒個嬌、鉆媽媽被窩，嘴上掛著“媽媽我愛你”，胡可都沒做過。長大后和朋友相處、結(jié)婚后與老公沙溢聊天，她也從來沒有坐下來談心的經(jīng)歷。直到現(xiàn)在，和媽媽最親密的接觸也只是拍一拍肩膀?！拔依嫌X得（談心）假惺惺的，演電視劇一樣。”

內(nèi)向、含蓄一度是理解胡可的關(guān)鍵詞。可偏偏她一畢業(yè)就成了主持人，并擁有了陽光、活潑、外向等人設(shè)。

畢業(yè)后，她成為《小神龍俱樂部》的主持人，剛到崗，節(jié)目組就告訴她：這是面向0到70歲受眾的節(jié)目，你不用學習兒童的說話方式，但要正常、真誠、活潑、自然。

在這個節(jié)目中，胡可更接近自己，她對著鏡頭介紹動畫片、介紹迪士尼，不需要與別人配合。大部分時間里，她只要跟小朋友打交道，這個環(huán)境讓她放松，呈現(xiàn)出與年齡相符的自我。觀眾很買賬，她曾收到五十多歲觀眾的來信。跳跳熱龍舞出來，她去學校做活動，小朋友把她的車圍的里三層外三層。

到了主持《歡樂總動員》時，胡可又感到明顯的不適應。第一次和程前搭檔，站在前輩身邊，她如芒刺在背。等到和李斌、張延正式主持時，這種狀態(tài)也沒有好轉(zhuǎn)，“我要和那么多人打交道，突然變得不只是我一個人在講話。我需要知道什么時候該講，什么時候不該講，什么時候講話更有意思，到底怎么才能講更多話。場面不一樣了，合作的人也不一樣了，變得復雜了。”

她試著打開自己、提高反應度，通過不斷練習、看起來外向一些。她必須精神高度集中、分分鐘緊繃，情緒快速切換，“一下要變得特別high”——主持成了能減肥的事情。

負擔重了，激情沒有了，胡可感到疲憊，“你慢慢去適應這件事情，但那還不是你自己。”時間久了，她發(fā)現(xiàn)她一直在扮演一個角色，“一直演，很辛苦?！?/p>

在這份與自我認知迥然不同的工作中，胡可開始塑造自我：“我告訴自己，你想要這份工作，就必須改變，否則你無法勝任。所以我的話多了，也能和陌生人打交道了。看上去我能把很多話講出來，讓大家覺得我是一個活潑、外向的人?！?/p>

表演將她的生命引向另外兩個字：自由

主持工作按部就班的同時，胡可的影視邀約增多，戲演多了，她覺得似乎當演員更適合她。表演將胡可的生命引向另外兩個字：自由。

“你的角色在你身上，你表達的不是自己，有可能你身上沒有這股勁兒，有可能潛意識里你想成為這樣的人。在表演的過程中，我變成了這樣的人，這是一個實現(xiàn)夢想的過程，不在乎真實與不真實，這是我心里渴望的表達?！?/p>

《快嘴李翠蓮》第一部由李湘主演，到了第二部，劇組還想找一個活潑、蹦蹦跳跳的女主持，想到了胡可。隨后，胡可又接了兩部電視劇。三部戲拍完，她感覺學到了演戲最基本的技術(shù)，拍的時候往哪兒看、走位怎么走、表情如何管理……最重要的，她降低了語速。

第四部戲《聊聊》拍完，胡可終于捅破了表演的窗戶紙。拍之前，她問導演為什么找她，導演回答：“你像一張白紙，我能在上面畫想要的畫。你沒有經(jīng)驗，所以沒有毛病。”她一下子放松了，也第一次在放松的狀態(tài)下體會角色的喜怒哀樂。她憑借這個角色拿到大學生電影節(jié)最佳女演員。“我一下子特別有信心。從那個戲開始，我喜歡上表演。”

越真實的角色，演起來越容易?！敖拥貧狻背蔀楹商暨x角色的重要因素。《中國式關(guān)系》中的劉莉莉、《孩奴》中的盧麗，都是這類角色的代表。劉莉莉跟沈運在一起之后還經(jīng)常去找馬國良，還有糾葛未斷的情愫，胡可看到劇本內(nèi)心有些排斥，但她知道生活中真的存在這樣的人?！逗⑴分v孩子教育，好幾場吵架戲都讓胡可深深代入。她和沙溢演夫妻，劇里吵完架收工回家，面對的還是沙溢，她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真的吵架了。

“我希望我的表演能夠舉重若輕，不要每天想著‘哎呀這是個重頭戲，我要努力演好?！?/p>

去年爸媽身體出了些狀況，爸爸出院那天，她覺得他一下子老了。胡可陷入從未有過的惶恐：“即便自己有了孩子，在他們面前我也還是孩子，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們生病了，甚至有一天可能會離開我們，那會是什么樣子？”

至此，她認定的自由開始面臨新的問題：真正的自由是心靈不受束縛，有胸懷去包容，心態(tài)也能夠放平和。

至于自己老去之后的生活，她的想象是，若干年后，海邊的一個木頭房子里，住著她、沙溢和一條狗，白天他倆躺在沙灘上曬太陽，狗在旁邊汪汪叫著。孩子不能在旁邊，他們也過著各自的生活，有屬于自己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