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寧愿失去戎裝，也不愿失去素裳

徐婉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詩經(jīng)·陳風(fēng)·月出》

我是一縷孤魂，在中山國與樓蘭國大戰(zhàn)時戰(zhàn)死的亡魂。

我不怕死，從我出征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我該踏上怎樣的一條道路。我出生在中山國，我是這個國家的子民，從小爹娘就告訴我作為男子漢大丈夫要有能力保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所以我自小開始習(xí)武，清晨醒來，我在練武，烈日炎火，我在練武，暮鐘破啞里，我在練武。春暖花開，夏雷震震，秋風(fēng)蕭瑟，冬雪凄寒，我在壟上，在溪畔，在樹下，在梅邊，手執(zhí)木劍不停地練著，練著，不知時間的流逝。習(xí)武之人，生活枯燥無比，但只要我一想到今后可以憑借自己一身武藝保護家人，保護心愛的人，保護這個國家，我就格外有勁，手上的劍掃過，一瞬間，風(fēng)起，花落，塵飛。

直到有一天，我遇見了她。

那天，我來到桃花溪畔，打開《京華迷煙錄》第三章第六百五十九招，專心研習(xí)這一招術(shù)。突然，耳邊傳來一陣絲竹管弦合奏之聲，我尋聲望去，只見隔著幾樹桃花，有一位身穿艷紅云裳，頭梳雙平髻，戴玉竹簪，腰纏粉紅羅帶的姑娘，伴著霓裳羽衣曲的調(diào)子，在那里練舞，她笑得那么嬌美，舞姿那么動人，一瞬間，我覺得我的心跳比師父讓我練《金剛經(jīng)》時還要快一點。

后來，我打聽到了，她的名字叫邵清姿，果真是人如其名，是知府邵大人的女兒。我便每日都去溪畔看她跳舞，沒曾想有一日她忽然停下來，對琴師說：“今天就到這里吧?！蔽倚奶摬灰?，生怕她是因為她發(fā)現(xiàn)了我，因而打擾了她的雅興才不跳了，我便顧不得那么多，跑上去請罪。哪知她看見我也十分驚訝，先向我下禮：“小女子見過公子，不知公子有何事?！蔽乙粫r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便支支吾吾說道：“我、我、我……沒有打擾到你吧”“怎會，若是公子無事，小女子先告退了”我望著她的背影，悵然失落。

回到家中后，我便像得了相思病似的每天想著邵小姐，想她溫婉美麗的臉龐，想她楚楚動人的舞姿，我茶飯不思，整個人整天不是在家里，便是去桃花溪畔，但我再也沒有見到過她。

“初見冰雪顏，迢迢隔云間?！蔽腋袀灰?。

不久之后，中山國與樓蘭國爆發(fā)了一場戰(zhàn)爭，起因是樓蘭國國王來朝貢時看上了與中山國大王一同飲宴的陰姬，便強行索要，怎知這陰姬與大王從小一起長大，情分非同一般，大王為保全陰姬，冊立她為王后，樓蘭國國王憤憤離去，不久便借了個由頭挑起戰(zhàn)亂。國內(nèi)各郡縣開始征兵。我，榜上有名，一個月后出征。

我收拾著行囊，向爹娘交代好事宜，終于，也算是讓這一身武藝有用武之地了。我滿足并感傷著，這一生，怕是與清姿小姐有緣無分了?！霸印！蔽页粤艘惑@，回頭望去，竟是邵小姐在門口，我忙拉她出去，庭外柳樹下，她踮起腳尖，在我的唇上點了一抹唇紅，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弄得不知所措，“什么都不要說了，我們成婚吧，我等你。”

昏黃燭火輕搖晃，大紅蓋頭下是清姿嬌媚動人的臉龐，是我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終究，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一個月間，我們游覽于山水之間，新婚燕爾，濃情蜜意，自是不必說，她跳舞，我觀賞，我練武，她撫琴，度過了一段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一個月后，終是要別離，她剪下一撮發(fā)髻，用紅繩串好，交付在我手心，我在她額頭上落了一吻，“待我回家?！?/p>

出征。

開始的一個月內(nèi)很順利，我們連報三捷，敵軍連連敗退，怎知，奸臣司馬喜在大王面前進讒言，撤換了中央將軍，自此，敵軍已是兵臨城下，決一死戰(zhàn)。

戰(zhàn)斗的號角已經(jīng)吹響了，我奮勇殺敵，沖上陣前，擒賊先擒王，眼看著，就要殺向敵軍的將軍，突然一把長矛刺入了我的胸膛，“清姿……”我倒地，魂魄升入空中。

【番外篇】

我叫邵清姿，自小練舞，那天在桃花塢溪畔，我遇見了我一生的緣分，我正專心致志地練舞，眼眸不經(jīng)意一瞥，看到了躲在桃樹后的他，他眉目俊朗，眼角眉梢間，似有浩然正氣流出，一瞬間，我覺得我的心跳比琴師彈奏霓裳羽衣曲時還要快一點。

可還沒等到我向他傾訴心意之日，朝廷招兵的信息已經(jīng)傳來，我顧不得那么多了，急忙從家里跑出，看見他在收拾行囊，小心翼翼卻又匆忙地像他表明了我的心意，不曾想，我倆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兒。

新婚的日子，快樂卻又惆悵，他終是要離去，歸去還沒有日期，我便日日為他祈禱。

“陟彼高岡，我馬玄黃”中秋月下，月出皎潔，歸期未定。

我是袁放，一縷亡魂，經(jīng)歷久漂泊，終于魂飛故里，終于，我看見了她，“各一方，君莫忘，繩結(jié)掛心上?！彼K究不知道消息，在牽掛著我，我伸出手，想撫摸她的臉，卻只是徒然。

若有來生，必不負卿，只愿做個尋常百姓家的夫妻，切莫再摻入帝王將相家事中去。

只愿清虛宮外搖響白玉鈴鐺，伴你，歲歲，安康。 （作者：湖北省丹江口市第一中學(xué)）

編輯/余弘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