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琴
(一)
很多年了,當我一個人的時候,特別是夜晚,有個老人會靜靜地出現(xiàn)在我腦中,一臉灰白不帶笑容。可是我一直不敢大大方方地去回憶這個逝去的老人,沒有勇氣,躲躲閃閃,想起又趕緊找點事做,就像屏蔽,硬生生設置一片空白把我和那些情緒隔開,我知道他們存在著,可我刻意遺忘著。
因為,內(nèi)心有歉疚,有不安,還有心疼。
我想做個了結(jié),因為我的母親曾經(jīng)告訴過我,不要多想已經(jīng)去了的人,不然都不安寧。那么,今夜,就讓我安安靜靜完完全全地想你吧,我的外婆!就想一次,從此不再想你。
在我很小的時候,外婆就是老人了,頭上裹著藏青色的頭巾,臉上總是顯出凝重的神色,坐在長長的條凳上,慢騰騰地收拾。那頭巾好長啊,本來小小腦袋的外婆因了那一圈一圈的頭巾頭部顯得分外大,總是讓我感覺到她走路的不易。我不喜歡外婆的頭巾,因為顏色不鮮艷,可是我喜歡翻外婆的東西——一個朱紅色的小木箱子。箱子里有好多好多的寶貝。我看了很多次,每一次看著外婆打開那小箱子,眼神總是貪婪的,好像看多了,那些寶貝就成為我的了。
小箱子里有一本書,線裝的,從后面往前面翻的那種,可惜那時候我的注意力不在書的內(nèi)容上,至今也不知道書里寫的什么;況且那書用的是繁體字,不好認,更況且,我的眼睛是直奔了那書中所夾的東西上的。那是一朵花,顏色很鮮,好像是紅中帶點黃,花是用極薄的絲綢做的,花柄用的是根細的鐵絲。就像我們在電影里看到的片段那樣,古代的女子輕輕柔柔地對著銅花鏡把那美麗的花朵插進烏黑的頭發(fā)里。我外婆書里就夾著這樣的一朵小花,而我一直盤算著等外婆不注意的時候,趕緊拿起那朵小花往自己的頭上插去。
除了那朵小花以外,外婆的小木箱里還有一個布袋子,大大的鼓鼓的,我覺得那是外婆最得意最喜歡的私人物品,因為每當外婆捧出袋子,慢慢地解開袋口的細繩,笑容就在她臉上出現(xiàn)了。那袋子可真是百寶箱啊,里面的東西拿起來一搖叮叮哐哐地響,就像山泉一樣悅耳。我是迫不及待的,看著外婆慢騰騰的動作,簡直氣極了,恨不得雙手一拉,袋口洞開,可是我不敢,我只能屏住氣等待外婆慢動作分解般地打開袋子。外婆終于打開了袋子,放松了系繩,那布袋就像一個臉部只長了一張大大嘴巴的人癱坐在地上,嘴里的東西歷歷在目。小孩子可憐的好奇心在我這里發(fā)揮到了極致,我雙手伸進去一捧,幾乎以滴水不漏的手勢,連拉帶拽把袋里的東西全部弄出來。每每這個時候,外婆總是佯怒地打一下我的手并笑說道,慢點!好像那些玩意兒很是弱不禁風經(jīng)不起我折騰似的。整套的銀首飾!我一個一個地撥弄:十個戒指(外婆指給我看哪些樣式是男人戴的,哪些樣式是女人戴的),小魚兒形狀的耳環(huán),小孩子的帽徽,長長的耳勺,好看的云朵一樣的簪子,復雜的長命鎖,一對方形的鐲子……應該還有什么的,我總覺得看也看不完,也可能只有這些,不過是我翻來覆去地看罷了。
小時候,翻看外婆小箱子里的寶貝成了我最期待最快樂的事。很久以后才會想,那些東西可能是外婆的陪嫁吧?外婆年輕的時候應該也很俊俏的,戴上花,穿上新衣服,身上戴著那些首飾走起路來如鳴佩環(huán),該是怎樣的風光呢!可是我現(xiàn)在腦子里只有陪外爺挨批斗后左腿留下殘疾的走路一瘸一拐的風燭殘年的外婆,任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出初嫁時外婆好看的模樣。
我從沒見外婆年輕過,仿佛她一生下來就是這樣蒼老。從媽媽的閑談中,我大致了解了一些外婆的家事——一個山溝里的大家族,排行老三,下面還有四個弟妹,早早地就嫁到了山這邊的外爺家。
(二)
很多人都在說幸福,說快樂?,F(xiàn)在想起來,如果外婆還在世的時候,我問她快樂嗎,她會怎樣回答呢?我一直以為她可能快樂過,但是肯定是不幸福的。試想,一個裹了腳又放了腳大字不識的只知道盡妻子兒媳之責的女人,幸福在哪里呢?外婆面對的是兩重大山——嚴厲的刻薄的婆婆;沒有責任感的花心的丈夫。
我的祖奶奶是個標準的小腳女人,我估計她一生都在詛咒外婆為什么不生兒子斷了她家香火,我還估計她肯定變盡方式地折磨著我可憐的外婆,這個從小被灌輸了三從四德的逆來順受的老實的女人。即使是外爺挨著批斗,兩個女人依然一邊在外面維護著同一個男人一邊在家里整得雞飛狗跳。
外爺,是外婆的丈夫,但是很多時候沒有在一丈之內(nèi)。據(jù)說外爺生性不安份,在家又因為是幺兒,于是被女地主婆的母親嬌慣得除了認識幾個字打得幾只鳥外只剩下好吃懶做了。
外婆一手的好針線活,她一生都在穿針引線。她和外爺?shù)囊路?,我們小一輩的鞋襪,都是外婆手藝最好的展示。她一旦空閑手里拿起的不是鞋底就是剪刀,一直到病重什么也拿不動為止。
那年,外婆一直在咳嗽,不停歇地咳,吃了很多藥,想了很多法子,甚至該信不該信的都信了該做不該做的也都做了,她的病情總是反復。
那時候我不常在家,一年就回去兩三次,每次回家總是買很多軟軟的糕點,一樣樣地拿出來放在外婆的手里。現(xiàn)在想來,幸虧我不常在家,不然我會被外婆那空空的咳嗽聲折磨得整夜整夜睡不著。我太愛她,舍不得她受罪,她受了太多人為的折磨,我不想她再受病痛的折磨。
我的外婆,我多么希望她能安然地享受到晚年的幸福,無病無痛,某個清晨或者黃昏在睡夢中毫無痛苦地離開這個世界。
可是,外婆沒有這個福氣。那個冬天,我們陪外婆做了檢查,無數(shù)次檢查之后,醫(yī)生指點著胸透片上的陰影對我們說,人老了,經(jīng)不起大的手術,回家好好養(yǎng)著吧,想吃啥就吃啥。我媽也在的,我們都沒有哭,不敢哭,外婆一直跟著我們。從醫(yī)院出來,我們帶著外婆去廣場上走走,走在外婆后面,看著前面那矮矮的瘦瘦的身影,我感覺到胸腔被什么堵得慌,喉嚨難受得厲害。為什么一個七十二歲的老人要受這樣的折磨,不能好活難道也不能好死嗎?
我不知道該為生病的外婆做點什么,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天比一天日子難捱,疼痛隨之如猛獸一口口生生地撕裂著她。她半夜半夜地叫,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清醒時見人就說,尋個法子了結(jié)了吧。即使是現(xiàn)在隔了這么久,我依然不敢看時而在腦中出現(xiàn)的外婆那雙眼睛,那么無助,那么絕望,乞求能有人憐憫她給她個痛快。
那時候,我對媽媽是頗有微詞的,她在想自己怎樣做才能算是盡到了孝心不讓別人說小話,她不給外婆一個意外的機會,她是自私的。而我,難道不自私嗎?我知道外婆好不起來了,只會越來越痛苦。是的,我內(nèi)心一直在想,如果能安樂,為什么不可以?我這樣想難道不是也為了內(nèi)心的那份安寧嗎?其實,我也是個極度自私的人,有什么權利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責怪我至親的人?
(三)
記得那一年國慶放假,我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去看外婆。那個時候,她已經(jīng)基本上臥床不起了。奇怪的是,一輩子對家都沒怎么負責的外爺竟一心一意地照顧起外婆來,他半夜半夜地守著,用熱毛巾一遍遍地熱敷著外婆的胸和背。
知道我回來了,外婆似乎比平時清醒了許多,輕快了許多,她強撐著從床上起來,坐在火塘邊的寬凳上,靠在墻上,旁邊的沙發(fā)她看都不看一眼。
時候還是秋天,我不過剛穿上長袖外套,屋外的柿子樹葉子還綠綠地茂密得很,屋里卻早已生上了火。看見外婆,那只本來臥在火塘邊的灰白色小貓“喵”地一聲竄進外婆的懷里,我看著小貓咪拱了拱,安然舒適地閉上眼睛。
還是那句老話:外婆,好些了嗎?哎,人一生不知道要說多少無用的話啊,如果這樣一問情況就會好轉(zhuǎn),那么我愿意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地說:你好些了嗎,你好些了嗎,你好些了嗎……
外婆看起來精神不錯,她輕輕地點點頭。我想外婆一定有很多話要對我說,可是久病已經(jīng)一點點地消磨了她身上的力氣,她真的力不從心。每次都是這樣,我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火塘的炭火燃得紅紅的,鼎鍋里的水要開了,發(fā)出滋滋的響聲。
記得小時候,外婆盡管是外婆但沒有病痛走路輕快說話干脆,冬天她總在火塘上方掛著的鍋里給我們燉肉吃。我最喜歡吃外婆燉的臘豬腳和臘排骨,當歸是早早地放進去了,肉快熟了的時候放些洗凈切成三角形的白蘿卜,于是,遠遠地,肉、藥、蘿卜的混合香氣撲鼻而來。這就是外婆每周周末我住?;丶液蠼o我的最好的“招待”。
我也想啊,外婆喜歡吃什么,我就會給您弄什么??墒牵B一點粥都喝不下去,還說什么別的。
外婆慢慢地抬起手,摸了下懷里的小貓,嘆了口氣,很弱很弱,她看了看我,用極低的聲音說:恐怕你下次回來就看不到我了。我這人可能生性性硬,連起碼的安慰我也不知道怎么去表達。我該怎么說呢?說:外婆,別亂說,慢慢地你就好了。還是說,外婆,你不過是小病哪里這么嚴重……騙人的話,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有人說,至少能起到撫慰的作用,可是除了外婆初病的時候說過這些話后來我再也沒有說。
我對著外婆坐著,伸手去摸外婆放在小貓身上的手,那雙只有皮和筋骨的手,很涼。這雙手曾經(jīng)很溫潤的,在父母不在家的日子里,拉著我回家,給我洗臉洗腳,帶我睡覺。想起這些,有點像缺氧的感覺,心臟被捏住,一陣陣地痛。
我一遍遍地摸著外婆的手,給她說點她娘家兄弟姊妹的事。大舅爺聽說身體很好,退休后一直到現(xiàn)在還在種種小菜打打老牌;三舅爺前一陣來看你了,身體也不錯;四舅爺還在上班呢,不過也快退休了;幺舅爺?shù)乃幍晟夂芎茫犝f再不久就要搬到成都和兒子過了……說這些,外婆一直很安靜,那最為殘忍的疼痛仿佛遠離了她,如果就這樣,在我的敘述中她能安然離去,也是多好的一件事??!
可是,人生沒有這樣安逸的事,不受夠人世的苦痛,不管是天堂還是地獄都沒有入口。外婆就這樣,被病痛繼續(xù)折磨著。
(四)
不能回家的時候,我給家里電話第一句就是:外婆怎樣?媽媽也總是先嘆口氣,然后說:還能怎樣,磨……
媽媽嘴里的“磨”就是“拖”就是“挨”,拖一天是一天,挨一天是一天。簡簡單單的一個字的背后是外婆無法言說不能言說的痛苦,就如我聽見媽媽對外婆這樣說:媽,你忍著點,這個病生在你身上了,要是別的我還能替你,可是這個是病啊,我替不了你……
我的媽媽面對的是她的媽媽,生她養(yǎng)她也替她操心了一輩子的媽,說這些話的時候該也是多么的無奈和難受。
我想我的外婆能吃到她喜歡吃的東西,能看到她很少看到的世面,能去一些她想去的地方??上?,她沒有那個體力了,她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集中所有的精力和體力應付那時時猛然襲來的鉆心的疼痛。
后來,我在網(wǎng)上看到了一些資料:癌癥病人最痛苦的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病人的意識都是清醒的。換句話說,也就是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氣,外婆的痛覺神經(jīng)都非常健康,只要不咽氣,她都會承受疼痛的折磨。
這是多么殘忍,也是多么可怕!而我的外婆,連結(jié)束自己痛苦的權利都沒有了,她沒有力氣走到河邊,也沒有力氣做其他的事。
我聽老人說,久病不走的人是因為對人生還有眷念的。外婆生病的時候,她的父親早已去世了,九十多歲高齡的母親也已經(jīng)失去記憶多年。我不認為外婆在惦記她的母親,因為她曾說過她的母親晚年是很幸福的沒病沒災吃喝不愁。那么,外婆是不是在惦記她唯一的孩子——我的母親呢?
我多少是知道的,我的母親是1950年生人,幼年少年乃至青年都在受苦,因為自然災害吃不飽,因為成份不好上不了學,因為家庭出生不好倉促嫁人……用我母親的話說,世界上所有的苦都讓她嘗遍了。肯定的,外婆肯定惦記著她的女兒,一直不走,她是想多些時間陪她的女兒,盡管她沒有說,但是我是知道的,因為她清醒的時間眼光總是追隨著我的媽媽,一旦不在就會輕聲問,你媽呢,哪里去了?你媽呢,忙啥子去了……還有好多次,她對我說,女娃,你要對你媽好哦,你媽啊,這輩子太苦了,我們老的拖累她,還要顧及你們小的……
如果親情能夠有足夠的力量挽留住外婆的生命治愈她的病該有多好,那樣我就又可以看見她在廚房里豬舍間穿行,也能在八月十五時和她一起拜祭月亮婆婆,還能吃上她親手烙的餅。如果外婆能站起來穩(wěn)當?shù)刈呗罚乙欢〞恐氖?,在很多個清晨與黃昏和她散步說話,陪她過好多好多溫暖而細碎的日子。
但是,沒有如果。
看著外婆如此痛苦,我們每一個人都無能為力,媽媽甚至在外婆疼痛的間隙說,要是她能這樣忽然地走了就好了……但是,生不容易,死亦不會輕松。
外婆五天沒吃沒喝了,她沒有了力氣呻吟,當疼痛來臨時她只能努力地拱起后背。外爺不再嘮叨,面對這個他幾乎罵了一輩子的女人,面對這個給他洗了一輩子衣服做了一輩子飯的女人,他會心痛嗎?我不知道的,我所知道的是也是七十多歲高齡的外爺整宿整宿地不睡覺,一遍一遍地用溫水給外婆擦著前胸后背??峙拢贻p的時候,他們也沒有這樣溫柔地對待過對方吧?
最后的時光,我們一直陪著外婆。工作的都請假了,上學的也請假了,世界上不會有比生死離別更重要的事。我的小女兒不及三歲,人生況味還未能體味一二,她玩得很歡,只在玩累了的時候跑我懷里來要抱抱。和她一起不諳世事的還有她的六歲多的姐姐,他們毫無顧忌地笑著,鬧著,打著,跳著,精力如此充沛。偶爾,小小的女兒會跑過來,看看病床上的祖外婆,問我,媽,祖外婆怎么了……我不能給她解釋太多,我只能教她一遍遍地喊著,祖外婆,祖外婆……
一切都已經(jīng)無法挽回,我只想我的外婆走的時候不寂寞,我只是希望我的外婆走的路上有人用溫暖的目光送著她。
都準備好了,隔壁見多了場面的袁姓老人是懂得的,她過來看了看說,趕快準備,挨不了一會了,落氣錢有沒有,炮仗有沒有,衣服準備好了沒有……
這些話外婆聽到了沒有?該是何等殘忍,一個還對人生有牽掛的人弱弱地聽著代言命運的女人嘴里對她最后的宣判。又或者,外婆聽到這些話是否會輕松下來,想著終于要熬出頭了,那些切割生肉般的疼痛將要結(jié)束了。
我寧愿是后者。
外婆身體的能量在一點點無法逆轉(zhuǎn)地消失,她抬起眼皮,把在她床前圍繞的子子孫孫挨個挨個地看了一遍,最后,眼睛盯住前面的某個地方,一聲呻吟從胸腔里蹦出,哎呦……不再有任何聲息。
那天晚上,外婆靜靜地躺在老宅的堂屋里。家里很熱鬧,很多人來幫忙,我們只需要陪在她身邊,最后地陪在她身邊。聽說午夜時分,外婆的靈魂會回來把她在人世的路快速地再走一遍,與人世做最后的道別,再了無牽掛地走上另一條永不回頭的路。我后來聽我哥說,那天午夜他聽見屋頂?shù)耐咂懥艘魂?,他還說,堂屋里的燈忽然間暗了幾秒??墒俏?,什么也沒聽見什么也沒看見,我寧愿我的外婆,我親親的外婆不用再回來了,輕快地走吧。據(jù)說,天堂沒有痛苦。
我的外婆,卒于2002年7月,距今已經(jīng)快13個年頭了??墒牵棵靠匆娊诸^巷尾,村里村外上了年紀蹣跚走著的老人,我還是會想起我親親的外婆來,心里的那種鈍痛難以言表,就像一只蟲子,一口一口地啃噬著我的心。我以為在外婆沒有生病的時候,我可以做得更好,多一些時間陪陪她,帶她出去看看,可是我沒有,總說,以后吧,有的是時間。我以為在外婆生病了以后,我也應該做得更好,說不定可以試試外科手術,或者陪她到更好的醫(yī)院看看,可是,我沒有,我也以為無法救治的病那就在家里慢慢地走吧。為什么,一切都要等到再也不可能挽回的時候,任你千萬般思念也無法到達的時候才這樣任由這條蟲子長時間地來啃噬我的心?
給我一份安寧吧,我的外婆。如果我的思念也是你的牽掛,請放了自己。
今晚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黑得徹底的夜晚。外婆,如果你真的感知到了我的痛和念的話,請你化作一顆流星,最后一次以瞬間的方式來了結(jié)我們祖孫倆的緣分吧。
就在這樣的夜晚,我想最后一次想念我的外婆。我希望,我的內(nèi)心能夠得到安寧,不再有虧欠。從此,我不再有淚水,從此,你好好的,我們都好好的了。
我等著,天邊的那顆流星,會在我的窗前一閃而過,不管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