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局長見不得人的“財路”

文_西康（上海普陀）

2017年11月8日，山西晉城市中級人民法院對犯貪污罪、受賄罪、玩忽職守罪的李玉山作出終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同年9月，李玉山被山西陵川縣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有期徒刑12年，并處罰金100萬元。

曾任山西晉城市交通局長的李玉山，馳騁官場多年，利用職務(wù)之便，將單位應(yīng)結(jié)算給他人的工程款31萬元占為己有；對工程未認真審核把關(guān)，使國家財產(chǎn)遭受重大損失62.4萬元；以多種理由索賄近620萬元。

再“借”30萬

1964年4月出生的李玉山，是山西省澤州縣南村鎮(zhèn)人，原本他有著較好的仕途。20歲參加工作，25歲就入了黨，李玉山一路從基層領(lǐng)導干到了縣里的副書記，又成了市里的局長，可謂順風順水。

2007年，當時李玉山任山西沁水縣副縣長，分管全縣水利工作。手中握著實權(quán)的李玉山，在官場上很吃得開，來找他的人絡(luò)繹不絕。李玉山的高中同學王劍在晉城市開著一家商貿(mào)公司，兩人讀書時關(guān)系一般。但腦筋活絡(luò)的王劍看到李玉山發(fā)達了，便厚著臉皮找上門，三天兩頭以老同學敘舊的名義，請李玉山吃飯喝酒。

有著老同學的感情基礎(chǔ)，李玉山和王劍的關(guān)系很快成了“親兄弟”?！袄贤瑢W，有沒有什么發(fā)財?shù)穆纷?，給兄弟指指路，兄弟有口飯吃，肯定少不了你的?！蓖鮿Χ啻伟凳荆钣裆叫闹敲?。他想到自己手頭有很多河道清障工程，便讓王劍借用他人的資質(zhì)，承攬下這些工程。于是，王劍在李玉山的照顧下，順利找到河南濮陽市一家電建防腐有限公司的太原分公司，以該公司的名義，承攬了沁水縣5個鄉(xiāng)鎮(zhèn)的河道清理工程。王劍很識趣，將其中4個鄉(xiāng)鎮(zhèn)的工程，交給李玉山的哥哥李玉湖去負責。很快，工程施工完畢，結(jié)算款到位后，經(jīng)李玉山的安排，王劍支付給李玉湖3170萬元。

2009年3月，王劍將100萬元，分兩次存入一張用戶名為牛燦燦的晉城銀行卡內(nèi)。牛燦燦是李玉山的鐵哥們，兩人關(guān)系很好，牛燦燦的這張銀行卡，實際持有人是李玉山。王劍心里很清楚，李玉山這是為了“避嫌”，100萬元實際悉數(shù)落入了李玉山的囊中。

拿了100萬元的好處費，李玉山有些小緊張，但很快就“釋然”了，覺得“有權(quán)不用，過期作廢”，更何況，這100萬元來得如此輕松順利。2009年10月，李玉山用這100萬元，在太原買了一套房子。

2009年，沁水縣一家鑄業(yè)公司總經(jīng)理李光明向山西省農(nóng)村信用社申請貸款1600萬元，信用社提出，須由晉城市中小企業(yè)信用擔保有限公司。與沁水縣中小企業(yè)信用擔保服務(wù)中心聯(lián)合擔保，才能放款。李光明找到李玉山幫忙。時任副縣長的李玉山，通過時任晉城市財政局局長的協(xié)調(diào)，由晉城市中小企業(yè)信用擔保有限公司為李光明的公司提供了1300萬元的貸款擔保。還有300萬元的貸款擔保，李玉山則通過關(guān)系，讓沁水縣中小企業(yè)信用擔保服務(wù)中心為李光明提供貸款擔保。

2009年12月，山西省農(nóng)村信用社向李光明的公司提供貸款1600萬元。

李光明出于感激，在收到貸款數(shù)天后，拿著10萬元現(xiàn)金，來到李玉山的家中。李玉山看到李光明拿著鼓鼓的手提包，心中竊喜，起身泡了一壺好茶招待對方。3杯功夫茶下肚，李光明拿出用牛皮信封包著的10萬元現(xiàn)金，放在沙發(fā)角落?！袄羁h長，謝謝你，以后少不了有事要來麻煩你，這點小意思，還請笑納?！崩罟饷鞯脑捯魟偮洌钣裆郊傺b一本正經(jīng)地推辭：“你這是干什么？我們都姓李，自家人，你給我錢，這不是讓我難堪嘛?！崩钣裆竭呎f邊拿起10萬元現(xiàn)金塞還給李光明。兩人一陣推讓，李光明趁機開門離開，背后還聽到李玉山的喊聲：“回來呀，走什么啊，快回來?！?/p>

這天回到家，李光明細細琢磨著在李玉山家的場景，他覺得李玉山多番推辭，肯定是覺得錢多了。誰知，他完全想錯了。在李玉山看來，他幫李光明搞定了1600萬元的貸款，才收了區(qū)區(qū)10萬元，根本不算回事。

果然，數(shù)月后，李光明還沒什么事要找李玉山幫忙時，李玉山卻一個電話先找到了他。2010年5月，李玉山主動聯(lián)系李光明，說自己鄉(xiāng)下的老家房子要翻新，想向李光明借30萬元。李光明只好答應(yīng)，他掛下這個電話，腦袋發(fā)蒙，他知道，李玉山雖然在電話里再三說明這30萬元是向他借的，以后一定還；但他知道，還錢，是不可能的，這30萬元只能說明一個事實，那就是之前的10萬元，根本滿足不了李玉山的貪欲。

強賣房子來還賬

其實，主動向李光明索要30萬元，李玉山覺得，已經(jīng)算是“折扣價”了，便宜了李光明。2012年間，時任沁水縣委副書記的李玉山，以朋友做生意需要周轉(zhuǎn)資金為由，向沁水縣一家工貿(mào)公司的老板郭晨借款200萬元。半年后，郭晨考慮到200萬元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便硬著頭皮向李玉山催討。

李玉山?jīng)]想到郭晨居然敢向自己催債，很不高興。但又怕引起不好的影響，只能轉(zhuǎn)賬還給他100萬元。

之后，李玉山多次用不同的理由。向郭晨借款，比如老家造房子、二姑婆病重、侄女出國等，理由五花八門。郭晨雖然暗地里恨得直咬牙，但面對李玉山的權(quán)威，還是不敢得罪，笑臉相迎。就這樣，郭晨又陸續(xù)借了90多萬元給李玉山。2014年國慶節(jié)，李玉山約郭晨出來，主動表示要還錢，郭晨很意外，覺得自己以前可能看錯李玉山了。這天，李玉山細細算賬，承認共欠郭晨197萬元。但談到還款時，李玉山居然說要把自己2011年在海南省萬寧市購買的寶安椰林灣21號1101室商品房賣給郭晨，以抵消197萬元借款。

“原來他早就算好這筆賬了，難怪會主動還錢?！惫炕腥淮笪?，但礙于李玉山領(lǐng)導的身份，只能抱著能拿回多少是多少的想法， 表示同意。

這套房子，是李玉山用牛燦燦的名義買的，牛燦燦陪著郭晨到海南看房子，然后辦理了過戶手續(xù)。就這樣，李玉山和郭晨的債務(wù)，算是兩清了。

但郭晨心里算了一筆賬，1101室商品房，2011年10月，李玉山的購入價是79萬左右，也就是說，李玉山還欠他的118萬元左右，是不可能追討回來了。郭晨這個在商場打拼多年的老手，被強權(quán)壓迫，做了一筆高價購入房產(chǎn)的賠本買賣，有苦無處訴。

其實，除了1101室商品房，李玉山還以牛燦燦的名義，購入了旁邊的1102室內(nèi)商品房，時價82萬余元。這套房子，李玉山并沒用來居住或出租，而是又打起了另一個如意算盤。2013年6月，時任沁水縣委副書記的李玉山，以朋友做生意需要周轉(zhuǎn)資金為由，向沁水縣嘉峰鎮(zhèn)一村支部書記的李賈田借款200萬元。李賈田開了一家公司，覺得少不了有事要麻煩到李玉山，便爽快借款。

2014年10月，李玉山約李賈田見面，說朋友做生意賠本還不了錢了，提出用朋友在海南的房子抵賬。李賈田考慮到錢已經(jīng)借出，如果不同意，連房子也拿不到，只好點頭。

隨后，李玉山安排牛燦燦和李賈田辦理房屋過戶手續(xù)。就這樣，扣除房價，李玉山實際上變相索取了李賈田118萬元左右。除了海南的房子讓他賺了230多萬，李玉山還盯上了岳父的房子。

李玉山和孫蓮花于1988年結(jié)婚后，岳父將位于晉城城區(qū)澤州北路南坪巷的職工集資住房給李玉山夫婦居住。2009年，李玉山一家搬了新家，這套集資房借給關(guān)系很好的朋友李星一家居住。

2010至2011年，李玉山在擔任沁水縣副縣長兼任沁水示范牧場場長期間，利用職務(wù)的影響便利，為李星承攬了牧場建設(shè)的多項工程。2012年春天，李星和李玉山提起，想在晉城購買住房。李玉山說：“要不你就把我岳父的這套集資房買了吧，是學區(qū)房，價錢你看著給?！?/p>

李星念及李玉山給予自己的多次幫助，又是李玉山主動提出讓他購買該房，于是，李星給了李玉山50萬元，以高于時價的房款買了這套集資房。其實， 2012年4月，這套集資房的市場價格為23萬余元。李玉山就這樣狠賺了一筆。

二手車抵欠款

2012年左右，李玉山開口，先后兩次向韓建強借款，共計50萬元。每次借款，韓建強都還算爽快，因為李玉山當時是沁水縣副縣長，除了分管水利，還分管三農(nóng)工作。韓建強是沁水縣鄭村鎮(zhèn)一個村的村委主任，李玉山對韓建強的工作比較支持，還在韓建強的女兒上大學、兒子工作轉(zhuǎn)正的事情上提供過幫助。

2014年10月，李玉山對韓建強說，50萬元的借款還不出，提出用一輛車抵消借款。韓建強知道，一輛二手車，不可能價值50萬元；但礙于李玉山的權(quán)勢，只好同意。

李玉山拿上韓建強的身份證，托人聯(lián)系后，2014年10月20日在北京花鄉(xiāng)橋二手車交易市場以29萬元，購得一輛奧迪A6轎車，并以韓建強為購車人的名義開具了發(fā)票，發(fā)票數(shù)額填寫為53萬元；同時，李玉山以韓建強的名義辦理好車輛的轉(zhuǎn)戶登記手續(xù)。

韓建強無奈收下了這輛車，看著購車發(fā)票上的53萬元，他欲哭無淚。如此一來，李玉山欠韓建強的50萬元，李玉山只還了29萬元，還有21萬元，他覺得韓建強即使膽子再大，也不敢來討要了。

2015年8月，李玉山調(diào)任晉城市交通局長。韓建強為了給兒子在晉城購房，請李玉山幫忙。李玉山覺得，自己用二手車抵消韓建強的50萬元借款，韓建強也沒表示“不滿”，這回他開口，能幫就幫下。于是，李玉山通過關(guān)系，幫韓建強的兒子在晉城君逸小區(qū)，平價購買了一套住房。

胡國方是沁水縣鄭村鎮(zhèn)的一個村支書兼村委主任，自己開了一家選煤公司。胡國方和李玉山雖然認識多年，但交往不多，關(guān)系一般。李玉山知道胡國方是有錢人，放著這塊肥肉，他這么可能不去碰？2013年下半年，時任沁水縣委副書記的李玉山，以自己需要兩根金條為由，讓胡國方給他準備好，還說這是向他借的，以后會還錢的。

胡國方對李玉山的“直白”，并不十分驚訝，這些年，他或多或少也聽聞過李玉山的所作所為，在別人口中，李玉山是個膽子大，會主動要錢的人。

胡國方不想撕破面子，只好在晉城工商銀行鳳棲支行花52.8萬元，購買兩根1千克規(guī)格的金條送給李玉山?！敖琛绷藙e人的金條，怎么還？李玉山又想到了二手車。2014年1月，李玉山托人用28萬元的價格，在二手車市場購買一輛奧迪A6轎車，將這輛奧迪轎車直接開到胡國方的公司門口，強行“塞”給他，說是抵消兩根金條的錢。就這樣，胡國方用兩根金條“換”來一輛二手車，他心里并沒有多心疼錢，而是有些氣憤：“強買強賣，官場上的‘商人’壞起來，真沒底線了?！?/p>

郭耀華是山西一家路橋建設(shè)公司的老板，2009年7月，他包攬下山西晉城至侯馬高速公路陽城至翼城路段沁水堯都互通連接線的部分工程。2011年峻工后，經(jīng)沁水縣審計局審計，該合同段工程價款為2600多萬元，至2011年7月底，沁水縣交通運輸局支付了大部分工程款，還欠340多萬沒付清。

2013年夏天，郭耀華通過朋友，認識了時任沁水縣委副書記的李玉山，請李玉山幫忙催要拖欠的工程款。李玉山向沁水縣交通局局長打招呼，讓他給郭耀華結(jié)算工程款。期間，郭耀華因女兒上學的事，也在求李玉山幫忙。

在替郭耀華辦事期間， 2014年11月，李玉山說自己女兒要換車，向郭耀華提出借款53萬元。郭耀華有求于李玉山，便答應(yīng)了。李玉山收了錢，對郭耀華說，等他把女兒之前開的奧迪A4舊車賣了，就還他錢。

“耀華啊，我欠你的錢是要還的，我可是一直記在心上的?！泵看魏凸A見面，李玉山都把這句話掛在嘴巴上，但從來沒實際行動。

拿了郭耀華的錢，李玉山去北京雙奧中潤汽車銷售有限公司，買了一輛嶄新的奧迪TTS轎車，給女兒使用。

2015年8月，李玉山任晉城市交通局局長后，郭耀華被拖欠的工程款還是沒著落，李玉山給沁水縣交通局的宋局長打電話，讓他對郭耀華的工程款給予關(guān)照。2017年1月，沁水縣交通局支付了郭耀華工程款95萬元，還有部分款項依舊拖欠著。

2016年年底，李玉山以朋友周轉(zhuǎn)資金為由，向郭耀華借款120萬元。之前的53萬還沒還上，李玉山居然又開口了，郭耀華礙于自己有求于李玉山，于2016年11月，給李玉山打款120萬元。李玉山用這筆錢給女兒購買了一輛保時捷卡宴轎車，換下之前那輛奧迪轎車。當時，女兒剛找到男朋友，好面子的李玉山買豪車，是想讓女兒在男方家炫耀一下。

多行不義必自斃，2017年6月底，李玉山接受上級紀委調(diào)查。2017年7月18日，他被免去晉城市交通局黨組書記、局長職務(wù)。同年8月，李玉山被檢察機關(guān)執(zhí)行逮捕。

（文中除李玉山均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