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桯史》版本源流初考

魏佳

摘 要：對於《桯史》一書，研究者多從其書名考釋或歷史材料的角度入手。於其版本源流，僅有吳企明先生點校本的簡要說明，在此基礎(chǔ)上，筆者對其現(xiàn)存版本進(jìn)行敘錄，並對其源流作一具體梳理。

關(guān)鍵詞：桯史；版本；源流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24-0-02

《桯史》是南宋岳珂所著的一部記載兩宋朝野見聞的史料隨筆。岳珂，字肅之，號亦齋，又號倦翁，相州湯陰（今河南）人，寓居嘉興。《宋史》無傳，其生平活動可從其著作以及宋代文獻(xiàn)資料中考見。岳珂生於宋孝宗淳熙十年（1183年），為抗金名將岳飛之孫，早年熟讀經(jīng)書，好詩文，有《棠湖詩稿》、《愧郯錄》、《金佗粹編》等行于世，先後出任嘉興知府、戶部侍郎等職，于南宋淳佑三年（1243年）卒。據(jù)岳珂自序，《桯史》成書于嘉定七年，所記為朝野各階層人物的言行及天文地理、文學(xué)藝術(shù)、神鬼怪異等內(nèi)容。

一、《桯史》現(xiàn)存版本敘錄

本部分就筆者所見的《桯史》現(xiàn)存版本進(jìn)行敘錄，並按歷史順序?qū)ζ渲浨闆r、基本面貌、現(xiàn)藏與流傳情況做一梳理。

1.宋刻十五卷本

今所見十五卷本《桯史》皆著錄為宋刻元明遞修本。至於宋刻本，最早見其著錄於南宋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桯史》十五卷，岳珂撰。桯史者，猶言柱記也。原註，説文：桯，牀前幾也。”[1]據(jù)《桯史》自序“嘉定焉逢淹茂歲圉如既望珂序”，其成書於嘉定七年（1214年），陳振孫距其成書時代不遠(yuǎn)，所見應(yīng)為宋刻本。元馬端臨在《文獻(xiàn)通考》中著錄：“《桯史》十五卷，陳氏曰：岳珂撰。桯史者，猶言柱記也?！盵2]據(jù)考，《文獻(xiàn)通考》成書於元成宗大德十一年（1307年），馬端臨在《文獻(xiàn)通考·自序》中總說《經(jīng)籍》一考時稱：“今所錄先以四代史志列其目，其存於近世而可考者，則采諸家書目所評，并旁搜史傳、文集、雜說、詩話?！笨捎纱送茢囫R端臨所著錄的十五卷《桯史》是參考陳振孫著錄所得，至於其當(dāng)時即至1307年——《桯史》成書后93年，是否殘損已不可知。此後，再見對於宋刻本《桯史》的著錄是瞿鏞的《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録》：“《桯史》七卷，宋刊殘本……原書十五卷，今存卷一至卷七，每半頁九行，行十八字?！盵3]現(xiàn)存宋刻元明遞修本其行款皆為九行行十七字，陶湘在《涉園所見宋版書影》中有宋版《桯史》書影二頁，行款與此同。國家圖書館藏殘存七卷本（卷一至卷七），每半頁九行，行十七字，鈐有“鐵琴銅劍樓”印，著錄為宋刻元明遞修本，疑此即為瞿鏞所著錄的宋刊殘本?！墩憬〕霭嬷尽吩谒未鷪D書簡目中對宋刻本《桯史》有一著錄：“《桯史》，十五卷，嘉定七年嘉興相臺書塾刊本，九行十七字?！盵4]則九行行十七字應(yīng)為宋刻本原貌，瞿氏所著“行十八字”誤。

2.宋刻元明遞修十五卷本

鄧邦述《群碧樓善本書錄》著錄此本“此桯史十五卷宋刻本也，惟板有漫滅處，自元迄明時有修補……此書有數(shù)葉尚是宋刻真面，其結(jié)體亦酷肖率……此書補葉亦多黑口，恐仍是元末明初時補，非入南雍後事……”[5]此本多黑口，時有白口；以黑魚尾為主，時有花魚尾；每半頁九行，行十七字；“鉉”字皆缺筆，語涉宋室皆空格。國內(nèi)圖書館館藏情況：國家圖書館藏十二卷（卷一至卷十二）宋刻元明遞修本；南京圖書館藏十五卷本，為鮑廷博校、沈樹鏞、沈曾植跋，此本入選第三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編號為07148；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藏十五卷本，入選第一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編號00771，現(xiàn)中華再造善本據(jù)此本影印。

3.元刊十五卷本

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卷十七、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卷六十三、張元濟(jì)《涉園序跋集錄》皆有著錄。據(jù)上海涵芬樓影印鐵琴銅劍樓藏元刊本以及復(fù)旦大學(xué)展示的一頁書影可窺其行款：四周雙邊，每半頁十行，行二十字，“題相臺岳珂雲(yún)間陳文明（東）批點，前有自序，書中涉宋帝朝詔等字，俱空一格，蓋猶依宋本刻者，舊爲(wèi)吳文定藏書，又歸傳是樓 ，卷首有吳寬、乾學(xué)徐健庵、王澍印諸朱記”。[6]陳文東批點多附於頁端，並未直接更易原字，恰如張元濟(jì)所言：“或評衡文字，或注釋音訓(xùn)，有時校正訛文，然不更易原字，可謂矜慎。”[7]現(xiàn)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有藏、復(fù)旦大學(xué)圖書館藏卷九三頁。

國家圖書館藏三種著錄為明成化十一年江泝刻本的《桯史》。其一種為四冊，十五卷，此本為陳文東批點，卷前無江泝題，封面右下角有小字“桯史元刊四本”，鈐有“吳寬、王澍印、鐵琴銅劍樓、傳是樓”諸印，十五卷末鈐有“錢謙益、鐵琴銅劍樓”等印。此與瞿氏著錄相同，疑此應(yīng)為陳文東批點元刊本，非江泝刻本；此外，國圖還有一冊共202頁的《桯史》同樣著錄為江泝刻本，其封面有“元刊寒露”小字，款式同元刊本，無江泝題，第200頁有藏書記：桯史十五卷，元陳文東批點本，昔歲獲於安陽，為予藏宋元本之始……疑此本同樣應(yīng)為元刊本；第三種為六冊，十五卷，款式同元刊本，無江泝題，前寫有陳文東批點，卷中多於欄端見其小字批點，疑此也應(yīng)為元刊本。

4.明刊本

（1）明成化江泝刻本 十五卷

嘉靖錢如京刻本中見江泝題記：舊板刻於浙之嘉興，脫落既多，讀輒中廢，訪求每恨未見其全者。近奉朝命，來按廣東。太參姑蘇劉公欽謨，問學(xué)該博，良由富蓄，忽出善本，嘗經(jīng)雲(yún)間陳璧文東先生批點者，為之欣然。若攻值玉，初志竟得遂，命翻登諸梓，與同好者共之……可知江泝刻本據(jù)元刊本翻刻，但筆者未能見成化本款式與其他著錄，僅知其源出元刊本，且應(yīng)有江泝題記，因而對於上文國圖所藏三種明成化江泝刻本仍存疑。

（2）明嘉靖錢如京刻本 十五卷 附錄一卷

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二十一、莫伯驥《五十萬卷樓藏書目錄初編》卷一三、孫星衍《廉石居藏書記》卷上及《孫氏祠堂書目》內(nèi)編卷四皆有著錄。此本為每半頁十行，行二十字，細(xì)黑口，四周單邊，前依次有錢如京重刊《桯史》序、江泝題記、岳珂自序，卷末有祝鑾後序、潘旦書，此版在原十五卷的基礎(chǔ)上增加附錄一卷，據(jù)錢如京重刊序云其原因：爰附之本傳，以論其世，著述以考其文，而井之銘、祠之記，皆得列焉，有人心者，亦將有感於斯編。附增一卷內(nèi)容為《宋史·岳飛傳》、《武穆著述》、以及岳珂詩文兩篇、劉瑞雜著兩篇。國家圖書館與天津圖書館有藏此本。

（3）明萬曆岳元聲刻本 十五卷 附錄一卷

此本為岳珂十六世孫岳元聲等重刻本，每半頁十行行二十字，白口，上下單邊，左右雙邊，前依次有錢如京敘、江泝題、岳珂自序，目錄次行有“相臺岳珂撰，十六世孫岳元聲和聲駿聲校”，卷末附有祝鑾跋，無潘旦書。此本現(xiàn)藏國家圖書館。

（4）汲古閣津逮秘書本 十五卷 附錄一卷

《桯史》在此本第八集。每半頁八行行十九字，白口，左右雙邊，在第十五卷終處有毛晉跋，說明其刻書原因“以補正史之缺”?，F(xiàn)存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

（5）稗海本 十五卷

臺北大化書局1985年版《稗?！返谌齼浴⒄聱樚貌匕娴诎撕珍?，每半頁九行行十九字，四周單邊，白口，每則前無標(biāo)題，首字頂欄以示分則，共十五卷，無附錄。

（6）《說郛》節(jié)錄本

百二十卷本《說郛》於卷二十八上收錄其十三則故事。早稻田大學(xué)圖書館、國家圖書館有藏。《龍威秘書》第一冊同錄，首頁有“說郛原本”，唯“月中人妖”一則作“逆曦月妖”，其餘皆同；百卷本《說郛》卷九十一錄其八則故事。

5.清刊本

（1）學(xué)津討原本 十五卷附錄一卷

《桯史》在此本第十九集，前附四庫全書提要、岳珂自序， 附錄不全，刪去王公祠記，附錄後有張海鵬識，說明其增加附錄以及刪去其中一篇的原因。

（2）四庫全書本 十五卷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141著錄：“《桯史》十五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並對其價值論述，認(rèn)為其有“偶然失實”之處，但諸多史料則“皆比正史詳備”，對於錄十五卷的原因，提要中認(rèn)為“非此書所舊有。今并刪之，庶不溷簡牘焉”。

6.民國時期刊本

叢書集成初編本，此本由商務(wù)印書館發(fā)行，民國二十九年十二月初版。前有牌記云其據(jù)津逮秘書本影印，仍為十五卷附錄一卷；四部叢刊續(xù)編本， 民國二十三年一月初版，此本前有牌記云：上海涵芬樓影印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元刊本。為十五卷本，末附有張元濟(jì)跋；歷代小史節(jié)錄本，卷六十收錄，封面寫有“影明刻本”，共錄49則故事。

7.現(xiàn)代點校本

唐宋史料筆記叢刊本，由吳企明點校，以四部叢刊續(xù)編影印鐵琴銅劍樓藏元刊本《桯史》為底本，以嘉靖錢如京重刊本《桯史》、叢書集成影印毛晉津逮秘書本《桯史》、四庫本、學(xué)津討原本等進(jìn)行校讎，共十五卷，卷末附有諸家著錄與序跋；歷代名家小品文集本，由吳敏霞據(jù)吳企明點校本校注，十五卷；此外還有中國民藝出版社2006年出版的《桯史》兩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出版的歷代筆記小說大觀系列的《桯史·默記》，由黃益元、孔一校點。

二、版本源流

關(guān)於岳珂的生平身世，朱寅在其博士論文《岳珂生平著述》中已有考證。據(jù)《桯史》岳珂自序言，其序?qū)戩都味ㄆ吣?，蓋《桯史》一書的成書時間在嘉定七年前後，此時岳珂三十多歲，正於老家為母親服喪。[8]成書以後，最早見其著錄於陳振孫的《直齋書錄解題》，此時十五卷本完整；元代馬端臨雖同樣著錄為十五卷，但鑒於其著錄的《桯史》極有可能參考陳著而來，所以無法確定至《文獻(xiàn)通考》成書時十五卷宋刻本是否完整?？梢钥隙ǖ氖?，有元一代，宋刻本已經(jīng)殘損。此時遞修本與元刊本皆出。

元刊本以陳璧文東批點本成為現(xiàn)存最通行的眾多版本的底本之一。陳璧，其生卒年無記載，按《（崇禎）松江府志》，為“洪武間以秀才任解州”[9]，據(jù)此推斷，此元刊本大概於元末經(jīng)陳文東批點刊行。此本款式不同宋本，但避諱猶依宋本，可見其仍源出宋本。

至明代，宋刻本誠如江泝所言“舊板刻於浙之嘉興，脫落既多”，成化年江間江泝奉朝命來廣東拜訪劉欽謨，見到了陳文東批點的善本，欣然刊行；嘉靖年間，錢如京訪岳武穆王故宅，深有所慨，在成化本的基礎(chǔ)上重刻《桯史》并增附錄一卷；萬曆年間，岳珂十六世孫岳元聲等又在錢如京嘉靖本的基礎(chǔ)上重刻，毛晉又將其輯入《津逮秘書》中，商濬據(jù)世學(xué)樓藏本將其輯入《稗海》。此外，《說郛》收錄部分作為節(jié)錄本，《龍威秘書》亦同。

清代，四庫全書收錄為浙江鮑士恭家藏本，此為毛晉刻本，刪附錄為十五卷本；《學(xué)津討原》則刪去附錄中《王公祠記》一篇，仍為十五卷附錄一卷。此後的叢書集成初編本《桯史》在比對比各家優(yōu)劣之後，以毛晉刻本影??；四部叢刊續(xù)編本則以元刊本影??；歷代小史所收仍為節(jié)錄本?，F(xiàn)在通行的吳企明先生點校本的《桯史》則以元刊本為底本，保存其十五卷原貌。

注釋：

[1][宋]陳振孫撰：《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12月第一版，第338頁。

[2][元]馬端臨：《文獻(xiàn)通考》卷二百十七經(jīng)籍考，清浙江書局本。

[3][清]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卷十七，《續(xù)修四庫全書》本。

[4]周祖賡主編：《浙江省出版志》，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年11月第一版。第139頁。

[5]中國書店出版社編：《海王邨古籍書目題跋叢刊》第六冊，鄧邦述：《群碧樓善本書錄》卷一，2008年1月第一版，第14頁。

[6]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卷十七。

[7]張元濟(jì)：《涉園所見集錄》。

[8]朱寅：《岳珂著述研究》，合肥：安徽大學(xué)，2010年5月，第14-15頁。

[9][明]方岳貢修、陳繼儒纂《（崇禎）松江府志》卷四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