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陽擋雨的草帽

喬加林

草帽，晴天防曬，雨天遮雨。草帽,顧名思義，就是用草編制的帽子，在農(nóng)村最常見的是用麥秸編織的草帽。夏季，莊稼人到湖里干活，不論男女老少都會頭戴一頂草帽遮陽，草帽陪伴著人們?nèi)粘龆?、日落而息。不管是田間地頭，還是趕街下集，人們大多都會頭戴草帽，用草帽遮擋著炎炎烈日避暑納涼。

在農(nóng)村，一頂草帽能戴好幾年，從初夏一直伴隨農(nóng)人走到深秋。草帽，雖然看上去土里土氣，卻是莊稼人最親密的“伙伴”，有了它，莊稼人就會減少被烈日暴曬，它還可以為人們遮風避雨。

打記事起，不管是在夏日清晨的濃霧里，抑或在夕陽的余暉中，父親戴著一頂舊草帽在田地里干活的身影總在我的面前出現(xiàn)。

父親每天出門下湖之前，第一件事就是到門后墻上拿草帽，父親總喜歡將帽檐壓得很低，戴著那頂草帽套好犁鏵趕著牛下湖去。

兒時記憶最深的是父親那頂已變成黑褐色的草帽，被母親用藍色舊布縫制幾次，帽檐的麥秸稈已經(jīng)脫落了兩三圈，只剩下中間的一部分，原本金黃的顏色已經(jīng)發(fā)黑，甚至帽檐外面生了許多小霉點。父親干完活回家后，草帽上都會有一股汗味流淌在空氣里。帽頂部已經(jīng)有了一個窟窿，里面的絲線全被頭發(fā)摩擦得露出了線頭，有一部分已經(jīng)開始脫落。這樣破舊的草帽一般人是不會戴的，而父親卻這么一直戴著它。

記得在1982年夏天，父親母親戴著草帽，脖子里還掛著一條毛巾，一手拿著鐮刀，一手拎著水壺去湖里割麥子，我一個人在家里，父親母親不放心，把我?guī)ズ镌诘仡^田埂上玩，我忘了戴草帽。臨近中午，火辣辣的太陽當頭曝曬，讓人燥熱難當?？粗液沽鳑驯承∧槙竦猛t，父親把自己頭上的草帽摘下來給我戴。那一刻，在我眼中，草帽仿佛成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珍寶”。

在農(nóng)村，草帽其實并不值錢，大多是用麥稈編結(jié)而成的。但是這種草帽經(jīng)過雨淋日曬，就會逐漸變黃變黑，三兩年后就慢慢朽爛了。

父親每次在地里干活，都要戴上大草帽。干累了，就躺在地頭田埂上抽袋旱煙解解乏，用那頂大草帽扣在臉上遮陽休息片刻,舒坦而愜意。

記得我讀小學三年級時候，父親在湖里割麥子，中午吃飯時間，母親把飯菜做好放在竹籃里，叫我給父親送飯去，當我來到湖里時，怎么也看不到父親，我就在地頭田埂上喊。麥田中間傳來叫我名字的聲音，麥穗齊腰，地頭地勢又低，看不清人，只聽見聲音在麥田里清澈回蕩，仿佛都染上了麥子一樣的金色。

我順著聲音回了一聲：我在地頭呢！徑直望去，只見烈日下麥穗搖曳著一片金黃，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漸漸地看見麥穗上漂浮著一頂草帽，由于草帽也是金黃色的，和麥穗像是粘在了一起，風吹著它一路飄來，如同一個金色的童話。

烈日之下，這些優(yōu)美而古樸的草帽和勤勞的莊稼人，一起融入大地母親豐潤的懷抱，當莊稼人的汗水打濕草帽滴進泥土，禾苗便嗖嗖地瘋長起來。每當人們從莊稼地里抬起頭來，在陽光下摘下草帽輕輕扇動時，草帽上就會跳躍金黃的色彩，迎風飄來糧食般的香味，常常會令農(nóng)人陶醉。

草帽，同樣都冠上一個“草”字，但是，“草”與“草”有著顯著的區(qū)別，一個是光著腳丫，半腿沾泥的莊稼人，一個是膚色潔凈，穿著整齊的鄉(xiāng)村干部，以及鄉(xiāng)村醫(yī)生、技術(shù)人員。莊稼人頭上的草帽，真的就如一棵草，一棵沉醉在田野的草。而那些戴著“高檔”草帽的領(lǐng)導、教師、醫(yī)生、農(nóng)技員等，就遠遠超出草的范疇了，他們走到哪里，莊稼人都會投去羨慕和敬重的目光。從他們臉上可以看到被目光跟隨的自豪與愜意，他們頭上的草帽，白而大，走起路來，一張一合的，連帽帶子都很長，甚至還在帽頂上繞幾圈，很引人注目。根據(jù)草帽，就能分辨出他們的不同地位。

稻谷即將成熟的時候，父親都會用稻草做一些稻草人，給稻草人穿上衣服，還會給稻草人頭上戴著一頂破草帽，在稻草人手里扎著一根長長的細棍，在細棍梢再系上一根長布條，放在田間地頭，遠遠望去，就像正在田間勞動的人，這樣做是為了驅(qū)趕那些前來啄谷子的鳥雀。

深秋過后，草帽也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不再頻繁地出來亮相；這時候，莊稼人就會對草帽進行清洗晾干，用報紙或布把它裹起來掛在墻上，來年繼續(xù)派上用場。草帽靜靜地掛在墻壁上，散發(fā)出一股股的汗味，將人們夏日的辛勞點滴收藏。

17歲那年，我參軍入伍，在部隊這個大家庭里工作生活十多年，部隊轉(zhuǎn)業(yè)后就在縣城工作，行走在城市中，再也沒有戴過那種淳樸的草帽。每當在城市的街頭看到人們撐著的五顏六色的太陽傘，我就會想起曾經(jīng)樸實無華，最貼心的草帽，也會喚起我濃濃的草帽情結(jié)。

如今的時尚草帽款式多樣、色彩絢麗、韻味十足，可我還是喜歡那種用麥秸編織的老式草帽。

很想在夏日午后，躺在老家柔軟的草地上，陽光灑落下來，臉上蓋著一頂舊式草帽，吮吸著故鄉(xiāng)淡淡的泥土味和幽幽的青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