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灰娃：“只有一只鳥兒還在唱”

本刊編輯部

在中國新詩一百年歷程中，詩人灰娃及其詩是一道別具意韻的風(fēng)景，這不是因為詩人的女性身份，亦不是因為灰娃詩自身的特色，灰娃的人生和她的詩的誕生，這樣一種完美組合才是塑造灰娃在詩壇上獨特風(fēng)景的全部原因所在。

灰娃這個永遠散發(fā)著年輕氣息的名字，竟然讓我們忘記了灰娃的年齡，其實灰娃已經(jīng)91高齡了，是在從延安走來的詩人中少得不能再少的“還在唱”的“一只鳥”之一。時值陽春三月，三月的大地本身就是一首詩，我刊特別推出女詩人灰娃專題，特邀王培元、孫德喜、周瓚、劉曉峰、李兆忠、王偉明六位作者為我們傾力呈現(xiàn)絢爛如云霞般光明的女詩人灰娃的人生縮影。

在灰娃的詩中，有很多關(guān)于“鳥”的意象，詩人也常常以鳥自喻，如“世上前塵迷茫，很久很久以往，鳥兒也有途窮慟哭之困么？”而她跌宕坎坷的人生階段也可用鳥兒的詩句隱喻劃分：

童年故鄉(xiāng)：“一段疾速而逝七彩夢幻般的印象，恍如一只天堂鳥兒一閃華彩飛馳掠過?！?927年，灰娃出生于陜西西安附近的臨潼鄉(xiāng)村，在專屬于她童年的“百草園”里，與花鳥作伴，她幼小的心只朝思暮想兩件事情：旅行與作曲。她想象中的自己應(yīng)是貧苦的，買不起蠟燭，便搬一把木梯爬到屋頂離月亮近一些，便可以就著銀色的月光編織樂曲。

文藝延安：“早起的知更邊唱邊飛……風(fēng)撥響千百種天琴，贊美百里香、蒲公英芬芳的原野，向河山致敬，向人性之光問安?！备S親人奔赴革命圣地之后，年幼的灰娃一直在延安大家庭中被呵護成長。1941年，灰娃扮演延安少年劇團童話劇《公主旅行記》，被稱為“八路軍公主”。

向神靠攏：“只有一只鳥兒還在唱，唱也打不破，冰一樣的寂滅靜默?！比伺c詩的相遇，總帶著一點意外。第一句，第二句，第三句，神從她這里過了一下，她的腦子里就蹦出一句詩，崇高的詩神，在一個非常的時刻，眷顧了在精神深淵里苦苦掙扎的灰娃,不知不覺，她闖進了一片詩的大森林中。

童話大鳥窩：“這兒是家，是安頓心的角落……你說昨夜夢見我在河邊林間找到一個大鳥窩，我們就住了進去，變成一雙鳥兒，從此朋友們稱呼我們家‘大鳥窩’?！迸c張仃結(jié)合后的十余年，堪稱灰娃生命的黃金時期，她全身的靈性被大自然徹底激活，詩風(fēng)也開始從沉郁，走向樂觀、明亮與大氣，為當(dāng)代中國詩壇畫出一道詭譎瑰麗、令人嘆為觀止的風(fēng)景。

灰娃的大半生與現(xiàn)代中國最為動蕩的時期相疊合，這讓她的人生閱歷與生命經(jīng)驗尤為豐富、復(fù)雜。詩選擇了她，使她在困頓中化身為“預(yù)言的鳥兒”，一只現(xiàn)代的精衛(wèi)、曠野中的杜鵑?；鵀轼B的新生即是精神自救與自愈的象征，負載著希望和光明。生活中的灰娃，那個常人眼中的病患，卻在詩中成為了一位游歷地府、向死而生的清醒者，一位“背對懸崖、獨自苦戰(zhàn)”的勇士；其詩歌寫作也成為當(dāng)代文學(xué)史上那一時代獨特的“潛在寫作”的一部分。她試圖以自己的方式清理沉重的記憶，試圖保存離亂動蕩生活中發(fā)現(xiàn)的種種美好與善良，“用柔軟堅硬的筆觸”，重建整個民族的精神家園，以一種“民族身世感”承繼中國傳統(tǒng)詩人的家園與生命情懷。

灰娃和她的詩從春天般的延安走來，綻放的不僅僅是“額頭上的青枝綠葉”，更有詩人內(nèi)心里的信念之火、詩意之光、柔情之水。當(dāng)春天再次光臨大地之時，我們也再次走近詩人灰娃，與她被神一次次眷顧而得的詩句一同，“便可以就著”春天的光芒“編織樂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