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綠道

雙林大橋至牛頭山段的綠道長達(dá)13公里，以靈湖為起點，沿邵家渡港一直延伸到牛頭山腳下。走上綠道，一幅田園牧歌式的畫卷在眼前徐徐展開……

由于大田港閘的攔截，邵家渡港的水位上升不少，在中、下游，是感覺不到水是否在流淌的。清晨，平靜的水面上氤氳著一股似霧非霧的乳白色氣體。一棵棵柳樹，舒展著自己柔美的枝條。令人嘆為觀止的是，這些枝條不管是從高高的樹梢出發(fā)，還是從旁逸斜出的側(cè)枝開始，在即將觸及水面時就猛地停止生長的腳步，好像是在表演高超的雜技。溪欏的樹干十分粗壯，表皮疙疙瘩瘩的，但每一片葉子都肥厚、翠綠，閃爍著光澤。這是一種嗜水的樹，即使把根系與水緊緊相連了還是不滿足，硬是把自己的軀體向水面靠近，再靠近……這是要跟對岸的伙伴牽手嗎？溪欏樹身后的一棵棵水杉，頂著綠寶塔般的軀干，越過了濕漉漉的溪灘上蓬勃的青草，甩開了見到樹木就硬要纏著不放的藤蘿，向著自己參天的目標(biāo)，長高，再長高。

實際上，在草木繁茂的溪邊，想掬一捧水擦臉也是不容易的，幸虧沿途分布著幾個埠頭。通往這些埠頭的，或是幾塊石頭隨意疊放的石級，或是平整的水泥臺階，抑或就是斜斜的泥路。溪面上架幾塊水泥板，就是村民們浣洗衣服的好場所。不過，家家都裝上了自來水，很多人的衣服全讓洗衣機來清洗了，埠頭就顯得有點冷清。偶爾也有女子用電瓶車載著衣服來埠頭的，她們穿著高筒雨靴，或者干脆脫掉鞋襪，挽起褲腳，站在沒膝的淺水里，把衣物浸濕，搓洗，捶打……隨著不停地彎腰，直立，水里的人影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一路行走，你會發(fā)現(xiàn)溪邊的草叢里會不時冒出一根根粗大的鋼管，與它相伴的肯定有一間小小的機泵房和一條水泥澆灌的渠道。想當(dāng)年，這些抽水的設(shè)備就是農(nóng)業(yè)現(xiàn)代化的體現(xiàn)，曾經(jīng)節(jié)省了農(nóng)民多少體力啊！伴隨著隆隆的機器聲，烏黑的鋼管里噴出了白花花的水流，很多人圍在它的旁邊，臉上掛滿了笑容。如今，這些設(shè)備大部分都已經(jīng)成了一道殘敗的風(fēng)景，鋼管已經(jīng)銹蝕斑斑，機泵房的墻壁上、屋頂上，密密麻麻地爬滿了綠茵茵的藤蘿。

綠道一邊是風(fēng)光旖旎的清清流水，另一邊則是泥土芬芳的鄉(xiāng)間田野。幾十年前，人們想方設(shè)法擺脫田地的束縛，如今，隨著城市化進(jìn)程的加快，田園生活又成了人們心目中一道迷人的風(fēng)景。河港邊上的土地向來都是以肥沃著稱，一塊塊田地里的莊稼長勢都十分喜人，各種各樣的蔬菜瓜果在平地上、架子上噴薄著旺盛的生命力，讓人迷亂了雙眼。

遠(yuǎn)處傳來了隆隆的機器聲，走近一看，原來是一位農(nóng)民正在用微耕機耕田。在旁觀者看來，機器比耕牛少了幾分情趣，但從效率來說，卻提高了好多。有人耕田，自然喜煞了那些白鷺。平日，它們看見人影晃動就凌空而去?，F(xiàn)在，它們竟然一改往日斯文高雅的形象，死皮賴臉地跟在耕機后面，一看見食物就你搶我奪起來。

綠道時而在田間通過，時而從林子里穿過。走到枧西村的一片竹林，陰涼，寂靜，讓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一般而言，四季竹的特點是又細(xì)又長，大概是生長在水邊的緣故吧，這里的一竿竿竹子均粗似手臂。為了抵擋風(fēng)雨，細(xì)長的四季竹具有群生的習(xí)性，這些竹叢太茂密了，用“密不通風(fēng)”來形容絕對是不為過的。當(dāng)竹叢上方的空間被老竹子占領(lǐng)之后，新長的竹子要么向更高的空間發(fā)展，要么向四周斜著生長。既講求合作，又不乏競爭，使得竹子大家族得到了空前的興盛，終于給這段綠道遮出了一段長長的濃蔭。放慢腳步，輕輕地走吧。清風(fēng)徐徐而來，竹葉發(fā)出輕柔的沙沙聲，偶爾傳來的一兩聲清脆的鳥鳴聲，那股沁人心脾的清涼與幽寂就被放大了。

邵家渡鎮(zhèn)區(qū)附近的古樟林，帶給人的又是別樣的感受。這些樹齡幾百年的香樟樹干不是很粗，但特別高，三五成群地站立在草叢中。一棵棵古樟的造型與別處顯然不同，它們的旁枝大多被砍去，徒留近稍處的一團(tuán)。樟樹的樹干不會像松樹、柏樹那樣挺得筆直，但它扭動著身子向上生長的姿勢具有一種特別的美感。仔細(xì)一看，這些樹叢底下竟是一座座墳冢，有的是石塊筑成，有的是青磚砌成，有的就是一個小土丘。由于茂盛的青草和藤蘿的掩蓋，才把走綠道者的目光聚焦在古樟身上，消減了冷清之感。

冷清，其實就是幽寂的代名詞?，F(xiàn)代化浪潮席卷之處，不管是城市還是鄉(xiāng)村，目光所及，被稱為“中心地段”的都是標(biāo)準(zhǔn)化、時尚化的建筑。喧囂與躁動，忙亂與焦慮，織成一張無形的巨網(wǎng)，讓人窒息，讓人身心疲憊。相比之下，這條綠道是從一個個村莊的“背后”穿過，是從一個個村子不輕易示人的“一隅”穿過，于是，一種古樸幽靜的氛圍，一種舒緩從容的節(jié)奏，悄悄地被人們領(lǐng)悟了。隨意走進(jìn)綠道邊一個老舊的院落，看一看雕刻著各種圖案的窗欞，靠近快要被蟲子蛀空的木板邊，聞一聞曾經(jīng)十分熟悉的記憶中的氣味，你是否會感受到歲月流逝的痕跡？站在長滿青苔的卵石鋪成的天井里，童年時代熱鬧的游戲場景是否能在你的腦子里重現(xiàn)？老房子已經(jīng)風(fēng)燭殘年，漸漸被人們冷落了。我在心底十分感激那些還守著老房子的老人。房子住著人，便有了鮮活的生活氣息。那些傳統(tǒng)的生活方式，也只能在這樣的院落里才能清晰地找到記憶的碎片。

村邊的那口水塘邊，鴨子也過著寧靜愜意的生活。碧綠的浮萍，把水塘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水塘邊的泥地上，一群鴨子正在歇憩：有的把身子伏在潮濕的泥地上，修長的脖子自然彎曲出非常好看的弧度；有的縮著一條腿，把頭插在翅膀下，一副悠閑自在的樣子。

每一個村子，都有一座大小不一的村廟靜靜地站立著。這些廟宇規(guī)模不大，大概除了過年過節(jié)熱鬧之外，平日里是極少有人光顧的。從廟旁走過，便會飄來一股淡淡的清香，當(dāng)目光觸及那被香煙熏得色調(diào)灰暗的佛帳，心里便會涌起一股崇敬之情。這些小小的村廟，是人們心中的凈地，是人們心之所安的地方。

上了年紀(jì)的人沒有過多的物質(zhì)追求，生活就變得安閑了，但誰也不愿意閑著。他們每天必不可少的活就是扛把鋤頭，挎?zhèn)€籃子，到地里走走，該種的種，該采的采，村鄰相遇，交換些瓜果蔬菜。晚飯后的綠道是屬于村里人的，他們?nèi)齼蓛傻夭匠黾议T，隨意地走上幾步，一天勞作下來，能量的消耗已經(jīng)夠多，散步只是為了更好地恢復(fù)，為了隨意地聊上幾句。夜幕緩緩降臨，田野、樹木、溪流……都披上了一件神秘的外衣，綠道也被鄉(xiāng)野的寂靜籠罩了，房子的窗口放射著或強或弱的光芒，草叢里的蟲子在不緊不慢地低吟著，稻田里、水塘里的青蛙，正在調(diào)試嗓子，一場冗長的演奏會即將開始了。

當(dāng)然，走綠道感受到的不僅僅是幽靜。一輛輛汽車，從高架的高速公路上疾馳而過，那嗡嗡的轟鳴聲讓人感受到現(xiàn)代生活的節(jié)奏之快。高鐵上那輕輕滑過的動車又讓人為現(xiàn)代科技贊嘆不已。一座座造型別致的現(xiàn)代化的大橋與一條條散發(fā)著泥土芬芳的田間小徑交相映入眼簾，帶來了一股視覺上的沖擊。

接近牛頭山水庫，高質(zhì)量的水便開始展現(xiàn)魅力了。一溪清流在不同形狀的石塊間，在青翠茂密的水草邊，輕松快樂地奔跑著，跳躍著，空氣變得特別潔凈，深吸一口，心肺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清爽。這就是從牛頭山水庫流淌出來的水，冬天溫暖，夏天清涼，正是這股日夜奔流不息的清流，滋養(yǎng)了兩岸數(shù)以萬計的生靈，讓這一片土地變得肥沃而美麗。

薄暮時分，西邊的霞光漸漸暗淡了，天上偶爾閃爍著幾顆星星。溪水的色彩光怪陸離、變幻莫測，溪面顯得特別遼闊。一個小小的沙渚上，兩只白鷺靜靜地站立著，深情地凝望著……

行走綠道，映入眼簾的都是一幀幀美麗的圖畫：一溪綠水，一畦碧綠的莊稼，一抹青黛色的遠(yuǎn)山，一片碧藍(lán)的天空，一堵破敗的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