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離去的母親

迷霧重重 母親突然死亡

這天早晨，家住江蘇的年輕小伙子張建偉起床時，不管從哪兒看，這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可他怎么也猜不到，這天他將會遭受一生中最大的打擊。

下午4點左右，張建偉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父親焦急地說，“快回家，你媽不行了?！闭f完，父親急匆匆地掛了電話。張建偉瞬間就像被施了定身咒，拿著電話就楞那兒了。媽媽不行了？怎么就不行了呢？上午母子倆還通過電話呢。好一會兒，張建偉才緩過神來，跳起來拿起車鑰匙就往家趕。

一進(jìn)家門，張建偉徹底懵了，這是一場噩夢吧。只見媽媽躺在床上雙眼緊緊閉著，就像平時睡著了一樣，可任憑張建偉怎么呼喚，媽媽的眼睛就是不睜開。張建偉趕緊撥打120，同時用自己所知的一切急救措施來搶救媽媽?？墒?，他能做的都做了，媽媽還是緊緊地閉著眼睛。

過了一會兒，120的醫(yī)護(hù)人員上來了，但此時媽媽已經(jīng)沒有心跳了。從接到父親電話，到醫(yī)護(hù)人員宣布母親死亡，一共也就半個小時。張建偉怎么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好端端一個人，怎么說沒就沒了。

就在6個小時之前，張建偉還跟母親通過電話呢。那是上午十點多，張建偉已經(jīng)開車出門了，這時父親打來一個奇怪的電話，“你知道你媽在干啥嗎？”這句話問得張建偉有點摸不著頭腦，因為他家開了一家小賣店，父母兩人天天都在店里忙活，按理說此時母親應(yīng)該和父親一起在店里照顧生意，父親怎么會打電話過來找母親呢。

可聽父親話里話外的意思，母親到現(xiàn)在還沒到店里，電話也不接，他心里非常著急。張建偉琢磨著，難道是老倆口吵架了？于是，張建偉給母親打了電話，第一次母親沒接，第二次母親才接了電話。張建偉問，“我老爸給你打了那么多電話，你怎么不接啊？”母親聲音很低沉，回答道，“你不要問我了，我睡會就好了?！蓖ㄔ挄r間大概四十多秒。

當(dāng)時張建偉并沒有多想，以為也就是媽媽賴床了，不愿起來。可他卻沒聽出來，母親聲音中的異樣。更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通短短四十秒的電話，竟是他跟母親最后的一次交談。

那張建偉的父親為什么會打來這通奇怪的電話呢？老張說，平日里，都是老張先來開店，在店里做點早飯，等著妻子過來吃。然而今天，眼瞅著就過了吃早飯的時間了，妻子仍然沒有出現(xiàn)。老張有點納悶，就給妻子打了電話，可這通電話怎么打都不通。起初，老張也以為妻子賴床沒起來，可是反復(fù)打了幾次都沒有打通，就有些著急了。他把電話打到了兒子那里，而后兒子告訴他和母親聯(lián)系上了，說沒啥事，老張心里就放心了，原來就是妻子想多睡會。這時候，店里生意也逐漸忙了起來，不知不覺，這時間就到了下午四點鐘，但妻子仍然沒有來。老張不由得又擔(dān)心起來，妻子該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老張再也忍不住了，急匆匆地關(guān)了店，跑回了家?？梢簧蠘牵蛧槾袅?，妻子竟然在門上吊著。妻子就這樣掛在了門上，家里的門比她高不了多少，基本就是一踮腳，就能下來，可就是這么個高度，她楞是把自己活活吊死了。這到底是有多大的坎兒過不去？讓她非得選擇去死呢？

老張想不明白，張建偉更想不明白，母親怎么就突然沒了？還是上吊死的。凡事都有個前因后果，可對于母親的自盡，張建偉真是想不出任何原因來。

在他眼里，母親是個樂觀的人，最近要當(dāng)奶奶了，母親逢人就說這事，很高興很自豪。每個當(dāng)媽的，最盼望的就是兒子娶了媳婦，讓她能抱上孫子孫女。張建偉眼看著妻子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母親的笑容一天天多起來，母親是天天念叨讓兒媳吃點好的，天天琢磨著給兒媳婦做點補(bǔ)品補(bǔ)身子，這日子過得這么有盼頭，為何要自殺呢？

莫非是跟父親的感情出了問題？那也不可能啊，這附近街坊鄰居都知道，老張家其實是張建偉的母親頂起了一片天，家里都聽她的，老張對媳婦一百個好，什么事情都讓著她。老張還翻出前不久出去游玩的時候，自己給妻子拍的照片，照片上妻子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開心得像只一頭扎進(jìn)大自然的小鳥，可這笑容，竟然成了永久的紀(jì)念。

莫非抑郁癥？據(jù)周圍的鄰居說，張建偉的母親經(jīng)常出來和大家聊天，喜歡串門，是極其樂觀開朗的人，她上吊自殺的消息讓大家都覺得很意外。

這時，張建偉突然想起一個細(xì)節(jié)，母親前一周還和朋友約了周末出去郊游，后來因為朋友臨時有事情才取消的。

這么一個樂觀開朗的母親，在家里條件不錯，又即將抱大孫子的情況下，有什么理由去尋短見呢？如果很早就打算尋短見，怎么可能跟朋友約定周末出游？這證明，她是臨時起的念頭。

母親傷痕累累 為何慘遭痛打

莫非讓母親想不開的事情，就發(fā)生在這兩天？這么一琢磨，張建偉還真想起了一件事。就在幾天前，張建偉出門旅游了一圈，回來時給媽媽打了電話。也許是多日未見，極其想念兒子，張建偉的母親堅持要去接站。張建偉犟不過母親，只好同意了。

那天，張建偉出了站，左看右看，也沒看到媽媽的影兒，打電話也沒人接，過了好一會兒，母親才騎著車姍姍來遲，張建偉記得自己還埋怨了幾句。

可當(dāng)兩人走到比較亮堂的地方時，張建偉突然發(fā)現(xiàn)，媽媽臉上竟然全是傷。她的臉上腫了，胳膊上有一塊擦傷，手捂著臉。母親對此解釋說，是路上不小心摔的。會不會是母親當(dāng)時路上出事了呢？張建偉想到這兒，覺得這件事沒有那么簡單，趕緊報了警。

根據(jù)張建偉述說的情況，警方立刻調(diào)取了那段時間附近道路的監(jiān)控視頻，準(zhǔn)備從張建偉母親出門開始，追蹤她的行進(jìn)路線。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距離張建偉家小賣部僅僅100米的路口，他的母親還真出事了。

一段讓張建偉痛不欲生的監(jiān)控視頻，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視頻中，有一名倒在地上，被瘋狂踢打的女性，正是張建偉的母親。當(dāng)張建偉看到平時溫柔開朗的母親，在別人腳下痛苦的翻滾時，仿佛視頻中那個男子踢的不是母親。這一腳一腳，都落在了張建偉的心上。張建偉說，看到這個視頻，他真是氣得渾身都發(fā)抖，都想活剝了這個男的。

張建偉此時終于知道，那天母親臉上的傷是怎么來的。他的心里疼，為母親疼，他多么希望此刻視頻中突然出現(xiàn)一個人，制止那名瘋狂男子的暴行，可這個人沒有出現(xiàn)，那個男子仍然對母親拳打腳踢。

接下來，讓他更心疼的一幕出現(xiàn)了。在男子瘋狂對張建偉母親進(jìn)行傷害后，出人意料的是，張建偉母親并沒有選擇與男子繼續(xù)糾纏，而是做了一個奇怪的舉動，她掏出手機(jī)，看了一眼。

別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張建偉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心都要疼碎了。他知道，母親這是看時間，看還能不能趕上兒子火車到站。隨后，張建偉母親扶起了電動車，繼續(xù)往火車站方向趕去。張建偉不知道，母親在經(jīng)歷了這樣一番暴行后，是以怎樣的心情來到火車站的，也不知道母親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在兒子面前忍住不哭。也許是怕兒子擔(dān)心，也許是不忍掃了兒子剛剛游玩回來的興致，當(dāng)張建偉問起傷勢是怎么回事時，母親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沒事，碰了一下。張建偉記得，當(dāng)時他和母親說，要不我們?nèi)メt(yī)院，去做個腦CT看一下。母親怎么也不肯去。

出乎張建偉的意料，母親對于檢查表現(xiàn)出了極其強(qiáng)烈的抵觸，說啥都不去，母子倆就這么回去了。按理說兒子回來了，當(dāng)媽的應(yīng)該挺高興，怎么也得張羅點好吃的，給兒子接接風(fēng)?？勺詮牡郊?，張建偉的母親就一言不發(fā)，表現(xiàn)十分異常，情緒低落。當(dāng)時，張建偉的父親見到妻子滿臉是傷，也很詫異，但妻子不愿意說，老張也沒辦法。

然而，到了晚上，老張越來越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妻子一個人坐在床上哭。一個女人哭了，估計很多人都覺得挺正常，可這事發(fā)生在張建偉的母親身上，卻不太尋常。這個家基本都是她說了算，主外又主內(nèi)，性格非常強(qiáng)勢，多少年沒見過她紅眼圈，可今天卻悄悄地在床上抹起了眼淚。老張勸了妻子有一兩個小時，到了凌晨兩點，兩人才睡下去。

一場意外 還是早有預(yù)兆？

那名對母親當(dāng)街暴打的男人，到底是誰？張建偉和父親看了半天，這個人他們覺得有些臉熟，可由于畫面并不是太清晰，不能準(zhǔn)確地辨認(rèn)出。為了找出真相，張建偉忍著悲痛，又打開了那段他最不想去看的視頻，把時間調(diào)到了稍早一些的時候。果然有了新發(fā)現(xiàn)。

路面上行人不多，張建偉看到自己的母親從畫面下方騎電動車前行，而一名騎三輪車的男子也高速地和她相向而行，兩個人在畫面中間差點碰撞。難道就是這次差點發(fā)生的交通事故導(dǎo)致了男子的暴行嗎？畫面中，張建偉母親的確處于逆行，但從畫面上也能看出來她是想要拐到正確的車道，所以才會差點相撞。不過由于監(jiān)控畫面的缺失，張建偉母親逆行的真正原因我們不得而知。

首先，無論因為什么，逆行確實是錯誤的。然后，話說回來，就算逆行了，別說沒碰著你，就算是碰著了，憑什么可以這樣當(dāng)街打一個四十多歲的女性。

在差點發(fā)生碰撞后，兩個人都停住了，似乎在激烈地說著什么，也許是在為剛才的事故爭吵。即使這樣，這事也僅僅應(yīng)該是一件簡簡單單的差點發(fā)生的也不太嚴(yán)重的交通事件?？刹恢纼扇苏f了什么，那個男人突然跳下車，直奔著張建偉的母親就沖了過去，飛起一腳，將張建偉母親連人帶車一起踢倒，隨后竟然窮追猛打。對著已經(jīng)倒地的張建偉母親，又是一頓猛踢。從監(jiān)控上看，每一腳都踢在她的頭上和臉上。

如此喪心病狂的一幕，難以相信就發(fā)生在我們真實生活的世界里，一位身強(qiáng)力壯的男性因為一次差點發(fā)生的交通事故，竟然就對一位四十多歲的女性拳打腳踢。

這時，目擊者的一句話，讓張建偉心里的那把火“蹭”地躥起來。

目擊者說，當(dāng)時這名男子在暴打張建偉母親的時候，口中還不停地喊著什么。由于聲音非常大，周圍的人全都聽見了。他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事情難道會這么荒謬嗎？男子說，之前那批貨，讓你進(jìn)我家的，你就是不進(jìn)。你不是很要面子嗎？我就打你臉。我今天心情不好，活該你倒霉！一邊說一邊往張建偉母親臉上打去。

滿懷著母親離世的悲痛，和對打人男子的怨恨，張建偉發(fā)誓，一定要找到他?？删驮趶埥▊ニ奶幋蚵牭臅r候，警方給了他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2017年12月11日，有個人來投案自首了，被警方以涉嫌尋釁滋事罪刑事拘留。

來投案自首的人叫吳岱，曾經(jīng)和張建偉的母親有過生意上的往來，但由于這一年來吳岱的貨源一般，張建偉母親便漸漸不在他這里進(jìn)貨，兩人還為此發(fā)生過幾次爭執(zhí)，吳岱對她心存不滿。

事發(fā)之前，吳岱和妻子拌了嘴，妻子離家出走。吳岱出去尋找妻子，心里很煩躁，不巧路上遇到了張建偉母親，一時沖動才釀成了這一樁悲劇。吳岱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讓他爆發(fā)的導(dǎo)火索，是因為張建偉母親罵了他。

吳岱給自己找的理由，是討厭罵人?？杉幢闶潜涣R了，當(dāng)街暴打一位快五十歲的女性，這是碰上性子烈的，想不開尋了短見，他才知道后怕。如果碰上個怯懦的，不敢吱聲，他或者還會覺得自己有理了，教育了違反交通法規(guī)的人。

表面上看，吳岱傷害的是別人，遭到喪親之痛的是張建偉一家，吳岱只是暫時定了個尋釁滋事罪。可這件事對他的懲罰，真的就只是這樣嗎？他的這些行為，帶來的影響，遠(yuǎn)遠(yuǎn)不止于此。如今，吳岱的家里空落落的，只有女兒一個人。女孩說，為了這件事情，母親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回家了。如今父親也自首了，家里就剩下她一個人。這段時間，一直時不時地有媒體想來采訪她，讓她焦頭爛額。她甚至不敢出門，因為總有人說，她的爸爸害死了人。就這樣，吳岱的女兒每天都生活在不安中，而這一切的源頭，就是當(dāng)時吳岱那所謂的一時沖動。

張建偉的父親說，自己想想就后悔，如果那天早上陪妻子去醫(yī)院，如果自己那天打不通電話能回去一次，如果……想想這一輩子，都覺得虧欠她，沒照顧好她，怎么也想不到她會因為一次這樣的突然事件，帶著屈辱和憤怒上吊自盡了。記得妻子以前還和他說過，到老了時候一起走，以后行動不能自理了，不要拖累孩子，一起走，一天走……說的都沒做到，怎么半路就走了。

兩個家庭，都為了這次沖突，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這個無法逆轉(zhuǎn)的結(jié)局，讓兩家人陷入困境。這是誰都不愿意看到的結(jié)果。對于吳岱，也許法庭最后判不了他多少年，但這良心上的牢房，他恐怕得慢慢坐下去。有句話，沖動是魔鬼，一旦沖動起來，魔鬼就向你走進(jìn)了，它不僅要害別人，還要害了你自己。

（摘自《現(xiàn)代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