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燕
打開微信,看到父親發(fā)來的語音消息,我無奈地笑了:怎么像個孩子似的,還玩上癮了?這些語音消息很短,有的兩三秒,有的只有一秒,大多都是“吃飯了沒有”“在忙嗎”“不要太累了”等問候的內(nèi)容。
聽著這些,我能想象出那個情景:父親坐在門前樹下的石凳上,一邊和鄉(xiāng)鄰們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一邊瞇著眼睛把玩手機,抽一口煙后,一邊再把手機貼到耳朵上,回放自己剛剛說的話。有時候因為手指按上去太晚而松手太早,一句話便被掐頭去尾,只剩下中間的幾個字。父親怕我聽不明白,便又說一次,發(fā)送過來后,再認(rèn)真地聽一遍,直到滿意為止。
父親這段時間和我說的話,幾乎比此前幾十年說的還要多呢!父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在莊稼地里勞作了一輩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每天除了吃飯和睡覺,父親幾乎都在田里。偶爾得閑,父親也只是繼續(xù)在家里忙著各種瑣碎的小活計。在我們面前,他一直保持著父親的那種威嚴(yán),這可能與他少言寡語的性格有關(guān)。而他嚴(yán)肅的、不茍言笑的神情,也讓子女們望而生畏,本能地不敢與他親近。更不會像在母親面前那樣,放肆地撒嬌、玩鬧。
如今回想起來,兒時對父親的全部記憶竟只是一個平面的影像:父親坐在院子里鼓搗小物件的側(cè)影,早上去田里時扛著鋤頭的背影,以及晚上歸來時疲憊的身影。雖然很熟悉,但又很陌生,熟悉的是每天都見,但卻似乎從來沒有真正地走進(jìn)他。我甚至不知道父親的喜好,他只是像與我同住在屋檐下的一個陌生人。更主要的是,我們對此都習(xí)以為常,好像一切本該如此。
這種狀況并沒有在我長大后得以改變,反而愈加嚴(yán)重。因為后來我離家去縣里讀了中學(xué),之后讀大學(xué)、工作,直到結(jié)婚。離開家后,我與父親在一起的時間就更少了。父親曾去學(xué)校給我送過幾次東西,照例沒有多少話,只是看著他離開時略顯蒼老的背影,我的心里莫名地涌上一絲心酸。
前段日子,我給父親買了一部智能手機,方便父母與我們聯(lián)系。相比于母親,父親似乎能更快地學(xué)會使用,他甚至不用我們怎么教,自己揣摩著掌握了各種功能。每天早上六七點,中午十一點多,下午五六點,晚上十點多,父親總會發(fā)來幾條簡單的語音。說實話,我有一點點煩,但也由此感受到了父親的關(guān)愛,同時也了解了父親的作息。
我突然意識到,在我的忙碌和忽視中,時光倏忽過了幾十年,父親已經(jīng)從當(dāng)年魁梧的漢子變成了一個年邁的老人,直到有一天,還會從我的生命中消失。那些本該承歡膝下、其樂融融的日子,被生活的艱辛、日子的瑣碎磨礪得失去了很多最珍貴的樂趣——時光終究是輕慢了父親!惟愿以后的時光慢一點,對父親溫柔一些,再溫柔一些……
責(zé)編/劉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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