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父親的幸福

李良旭

剛剛搬入新居不久，這天，我端坐在電腦前，凝神氣定地專心打著字。光線很好，明媚的陽光像瀑布一樣潑灑進來。我的心情也沐浴在一片暖融融的氣氛中。

突然，響起一陣“叮叮、咚咚”很不規(guī)則的敲門聲，像平靜的湖面被扔進了一塊石子，打破了這份寧靜和愜意。我心里好生納悶，嘀咕道：門上不是有門鈴嗎？為什么還要這樣亂敲門？

我輕聲輕腳地走到門邊，屏住呼吸，從貓眼里往外看去：只見是一個陌生人。他，頭發(fā)蓬亂，臉上的灰塵和著汗水，漬漬點點，眼睛里露出一種焦灼和茫然的神色。他是誰？想干什么？一連串的疑問在我腦海里閃現。我警惕地將門打開一條縫隙，并做好隨時關上門的準備，問道：“你找誰？”

只見那人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他抖抖索索地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從里面抽出一支遞過來，臉上堆滿了虔誠的笑意，嘴里囁嚅道：“您好，我是在您住的這片小區(qū)干活的民工。我想請您幫個忙，不知您能不能同意？”“什么事？你說吧?！蔽彝崎_他遞過來的那支煙，一臉狐疑地回答道。

見我態(tài)度緩和、平靜，沒有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種激動的神色，臉漲得更紅了，語速急促地說道：“是這樣的。我兒子馬上就要放假了，他就要從老家到城里來看我了。我想，孩子來了以后，我能帶孩子到您家看看嗎？如果他看到城里人住上他爸爸蓋的這么好的房子，心里一定會感到非常自豪。不知您能不能同意？房子蓋了許多，可我從來不知道城里人住在里面的情況，我很難對孩子描述清楚。否則，我只能帶孩子在外面看看了。那樣，我擔心他會有一種遺憾的?！边@位民工一口氣把話說完后，露出渴望的眼神望著我，一臉焦灼和企盼。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位民工父親是為了讓鄉(xiāng)下的孩子親眼看看自己在城里的“杰作”，那是一個父親的自豪和驕傲??！我點頭答應了。

這位民工見我爽快地答應了，激動地連連稱謝，說：“您可真是個大好人??！我問了好幾家，人家一聽說我要帶孩子來看看他們家，有的一句話也不說，隨手就將門‘咣——地關上了，嚇了我一大跳；有的說我腦子有問題，簡直莫名其妙。今天，我可遇到大好人了??！” 他的臉上一片喜悅，蕩漾出一種明媚。

幾天以后，這位民工父親果然帶著一個小男孩來到我家。小男孩約有十三四歲的樣子，黝黑的皮膚，結結實實的身體，一雙眸子很亮。見到我，小男孩起初怯怯的，但看到我熱情和藹地撫摸他的頭，于是放松起來。

孩子的父親向兒子努力地介紹著，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建房時的情境中?？吹贸?，他竭力地想向孩子描繪自己在城里打拼的細節(jié)，讓兒子感受到自己在城里工作的情景。兒子聽了，望著他的父親，眼睛里流露出一種自豪和驕傲的神色，又用一只手握了握父親的手。父親的腰板似乎又挺直了許多。面對此情此景，站在一旁的我，心里也有一種溫暖和甜蜜的感覺。

一會兒，這對父子就看完了我的新居。突然，這位民工父親伸出兩只手，一下子緊緊地攥住了我的手，感動地說道：“今天，是我進城打工以來過得最幸福的一天。我能進入到城里人家，感受到城里人家的溫暖，這種幸福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我看到這位民工父親的眼睛里洇上了一片晶瑩。

父子倆出了門，只聽到孩子對他父親說：“爸爸，您真了不起，蓋出這么好的房子。城里人住的真舒服，如果我們也能在城里住上您蓋的這么好的房子就好了。”兒子的語氣里透著一種羨慕和向往。父親愛憐地摸了摸孩子的頭，說道：“傻孩子，這怎么可能呢？不要亂想了。你只要在家里把書念好了，幫爺爺、奶奶多干點活就行了?！?/p>

孩子仰起臉，擲地有聲地說道：“怎么不可能？我一定好好讀書。將來有出息了，我一定要讓您和媽媽住上城里的房子，和城里人一樣生活！”

聽了孩子的一番話，這位民工父親情不自禁地將孩子往懷里摟了摟。我看到，這位民工父親的腰桿又挺了挺，眼里閃著一片幸福的光芒。

[選自2018年第1期《今古傳奇》（故事版下半月版），本刊有刪改]

鑒賞空間

同為社會勞動者，文中的“民工父親”顯然要比祥子幸運得多。祥子在冷冷的世道和人情里辛苦卻絕望地生活著，而“民工父親”則能在新時代遇到一個溫暖的“我”，感受到人生的價值，這些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幸福。更重要的是，“民工父親”的生活永遠有希望，兒子的一番話更讓他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讀有所思

1.文中畫線處的語言描寫有何作用？

2.結合全文，你認為“民工父親”的幸福體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