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強東美國往事

吳勇 李漠漠 裴晨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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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明尼蘇達州的陽光明媚動人，劉強東來到這里進行一個星期的課程學習。這是明尼蘇達大學卡爾森管理學院的一個美中工商管理博士項目，與清華大學經(jīng)管學院合辦，要在中美完成培訓。

這種雙城項目一般是為了迎合快速崛起的中國企業(yè)家群體，報名的學生平均年齡為50歲。盡管如此，劉強東出現(xiàn)在這種課程里，仍然有些超出他的身價和身份。

果然，劉強東在這樣的課程里享受了超一流的明星待遇。在照片里，東哥坐在教室第一排的最佳位置，旁邊沒有配翻譯，也沒有像其他同學那樣戴上同聲傳譯的耳機。而在課程間隙，他甚至還專門上臺發(fā)表了演講。不知道臺上的老師們會對這樣的喧賓奪主作何感想。

這種課程的目的，是為了讓參與者拓寬視野，更好地了解美國社會和市場。尤其是在如今經(jīng)濟前景充滿不確定性、形勢快速變化的時刻，解決市場拓展和可持續(xù)增長問題。

這確實是劉強東迫切要解決的大事。就在一個多月前的中國端午節(jié)那天，京東剛與谷歌達成了戰(zhàn)略合作，要在全球很多地區(qū)摸索新零售，還與老伙計沃爾瑪要聯(lián)手拓展全球業(yè)務。

劉強東不是一個人前來，還帶著孩子、妻子和丈母娘。他們乘私人飛機從北京進入阿拉斯加入關(guān)加油，直飛明尼蘇達，當時明大學生志愿者還專門開著高級車輛到雙城私人機場迎接。

私人飛機是京東上市后劉強東斥巨資買的，這架灣流G650的市場價高達4億元人民幣，比馬云和王健林的G550還要高檔。

劉強東在明大受到了中國留學生眾星捧月般的待遇。早晨有學生陪跑，下午陪散步或釣魚，晚上陪喝酒。劉強東的酒量很好，在京東一直有酒桌文化，他之前喝白酒，到了美國養(yǎng)成了喝紅酒的習慣，洋河藍色經(jīng)典換成了紅色葡萄酒。

美國東部時間8月30日晚，劉強東在明大的課程當天就結(jié)束了，他照常和明大的學生以及一起進修的同學，在明尼蘇達州首府圣保羅市一家高檔餐廳聚會。奶茶妹妹剛從波士頓回來，勞累了一天的她在酒店休息，沒有一同前往。

劉強東那一桌要了32瓶葡萄酒，以劉強東和宿遷人“麻雀也能喝半斤”的酒量，紅酒不太可能讓他喝醉。

不過，紅酒倒可能讓他犯罪。

劉強東的旁邊坐著當晚唯一一位女生，兩周前剛轉(zhuǎn)校到明大，被卡爾森學院副院長說服，來參加晚宴。她當晚被灌了不少酒，劉強東用車將女生送回了校外租住的公寓里。

命運的天平在這一刻發(fā)生傾斜。后來，在校方的建議下，女生撥通了明尼蘇達警方的電話。警方于晚上11點在明大一間休息室里，以涉嫌強奸將劉強東抓獲，直到次日下午四點才被保釋。

美國最知名的媒體在刊登新聞的時候，不約而同地都用了劉強東在警局的大頭照。劉強東穿著橙色馬甲，哭喪著臉，但他的那撮標志性白色劉海徹底證實了照片的真?zhèn)?。很多人不敢相信這是在臺上意氣風發(fā)的劉強東，更不敢相信這是人設(shè)完美、人緣頗好的劉強東，一口咬定這是華爾街的陰謀。

劉強東涉嫌性侵的新聞傳回國內(nèi)后，他在2012年發(fā)布的一條微博還被人翻了出來，這是劉強東隨手拍的一張戶外照片，“路邊的野花啊，你總是那么美?！笔煜に娜硕济靼?，無論是圖片還是文字風格，都符合劉強東當時的性格，他經(jīng)常開越野進沙漠，也會親自下廚給員工做虎皮尖椒和豆腐。只是誰也沒想到，時隔6年，這句話卻被人拿過來，成了嘲諷他的隱喻。

當劉強東身陷性侵漩渦時，只有兩個人公開聲援：一個是剛從美國羈押釋放的周立波，另外一個是高鐵霸座男孫赫。

周立波不愧是脫口秀出身，他的聲援直白生動，他說兩個人都栽在了槍上，波波被人把槍塞到了包里，劉強東被人把槍掏了出來。兩個被槍所困的男人，在這一刻顯得惺惺相惜。只不過，濤濤在美國還有軍軍惦記著，而東哥只有警局惦記著。

劉強東閃電般離開了美國。48小時后，在京東官方發(fā)布的一則消息里，劉強東依然西裝筆挺面露笑容。

但此時此刻，劉強東不知道的是，在明大，那間自習室成了新的旅游勝地。在網(wǎng)絡上，明大學生紛紛曬出了與“東哥事發(fā)地點”的合影。

2

劉強東第一次去美國是2000年，從西部洛杉磯到拉斯維加斯再到東部紐約，這是第一次去美國的中國人最常見的路線，很是舟車勞頓。

帝國主義的繁華帶給劉強東的震撼，好比12年前他在南京看到金陵飯店一樣。而此時，他的京東多媒體已經(jīng)在中關(guān)村有多個攤位，靠轉(zhuǎn)售刻錄機和光磁產(chǎn)品賺了不少錢。

在2007年之前，劉強東的生意大部分時間靠自有資金運轉(zhuǎn)，滾雪球一般，一點點做大。他沒有接觸過風險投資，更不懂怎么寫商業(yè)計劃書。

但資本成就了后來的京東和劉強東。以至于電商最興旺發(fā)達的時候，很多創(chuàng)業(yè)者拿去說服投資人的案例無一例外都是京東。京東擴張厲害，燒錢也厲害。

2010年4月，高瓴資本投資了京東2.65億美元。兩周后，張磊把劉強東介紹去沃爾瑪總部參觀，向這家全球營業(yè)規(guī)模最大，信息傳輸和處理效率僅次于五角大樓的企業(yè)，學習做物流和倉儲。

劉強東在阿肯色州待了四五天，回來后迫不及待地找到張磊，他顯得非常興奮：我要改造整個京東。用張磊的話來說，劉強東原來是從泥坑里爬出來的，現(xiàn)在則要把京東改成裝甲車。

沃爾瑪之行無疑極大地刺激了劉強東。一個泥坑里出身的小伙子，在美國見識了繁華的魅力，擁有了夢想和渴望，而隨后，又向國際大公司學習了先進的文化和經(jīng)驗。小本生意開始有了變大的可能。

沃爾瑪當時對京東這么開放，也是抱著合作的目的，希望入股京東。雙方很快進行了投資談判，歷時半年多，估值都談妥當了，但最終劉強東沒有同意。

沃爾瑪當時提出必須最終能控股京東，直到全盤收購。而接受沃爾瑪?shù)臈l件，京東管理層和股東可以得到一大筆現(xiàn)金退出。沃爾瑪?shù)娜孙@然沒有做好背景調(diào)查，這正是劉強東最忌諱的東西，雖然電商大戰(zhàn)燒錢，但在控股權(quán)問題上從來沒有松過口，即便現(xiàn)在劉強東只持有京東百分之十幾的股份，但他的投票權(quán)也高達百分之八十。用劉強東的話說，不能控制董事會，只能禮貌地說一句：請你出去。

從后續(xù)發(fā)展來看，劉強東的堅持是對的，沃爾瑪后來轉(zhuǎn)身去收購了1號店，最終成了一筆失敗的收購，沃爾瑪也把自己在中國的線上業(yè)務打包給了京東。

但京東當時并不打算放棄沃爾瑪?shù)耐顿Y。劉強東后來又親自出馬去了美國，與沃爾瑪?shù)膬蓚€主要負責人吃了一頓午飯。劉強東不愧是老江湖，他沒有直接談價格，而是大談新零售的本質(zhì)以及他對新零售的理解。飯后，沃爾瑪對這次交易的價格做出大幅度讓步。再后來，沃爾瑪不斷增持京東股份，現(xiàn)在成了京東三大股東之一。

劉強東剛開始的管理理念一直比較傳統(tǒng)，投資人真是操碎了心。俄羅斯投資集團DST給京東投了5億美元后，發(fā)現(xiàn)要想說服劉強東，還是得靠美國大染缸。很快，DST也給劉強東安排了一次美國考察之旅，拜訪了Facebook、Groupon與Zynga，這些都是DST在美國投資的公司。

這次考察，讓劉強東見識了新的科技公司的力量。到了2011年中旬，劉強東又去美國參觀了亞馬遜Zappos的物流中心。這里看不到埋頭分揀貨物、四處奔走的員工，一個大轉(zhuǎn)盤在不停地旋轉(zhuǎn)，像洗衣店一樣，把要取的鞋自動轉(zhuǎn)到撿貨人員面前。這種自動化流水線讓劉強東大受啟發(fā)，后來京東參照亞馬遜的范本，打造了京東的物流中心“亞洲一號”，還比Zappos更進一步，不止是鞋，大大小小的貨物都在流水線上自動分揀。

3

2010年，京東的第三屆管培生李瑞玉曾陪劉強東去美國出差，參加京東投資人老虎基金的活動。劉強東隨身攜帶英語書和詞典，聽到一個陌生的單詞，就要趕緊追問什么意思，然后記下來。第二天，當他和別人對話時，這個詞就出現(xiàn)在了他的對話中。

他甚至要求身邊的同伴不要和他說中文，要練習英文。這種堅持和毅力為常人所難理解，所以在他的辦公桌上，有一個“Wen Xin Ti Shi：English only”的牌子。當他在上市答謝會上，外界也第一次聽到劉強東用宿遷英語發(fā)表的演講，盡管磕磕絆絆，效果卻好得出奇。

他抓住一切練習英語的機會。2015年4月27日，劉強東在哈佛演講，他原本想說宿遷英語，但發(fā)現(xiàn)前面的嘉賓是高瓴資本創(chuàng)始人張磊，他是京東的重要投資人，也是耶魯?shù)母卟纳?。張磊考慮到現(xiàn)場絕大部分人是中國留學生，當天演講用的是中文。這一下就把后面出場的劉強東推向了尷尬境地，為了避免班門弄斧，他快速切換到了宿遷普通話，全程只說了一句也不知道跟誰學的英文：too young too naive。

美國影響著劉強東，但對那些深層價值體系，東哥好像又不認同。這讓有問題就去美國尋求路徑的劉強東，總是像浮在水面上。

比如，美國沒能改變東哥的管理理念。盡管劉強東早就明白自己和京東的管理難題。

早在2009年，劉強東去了中歐商學院，學習企業(yè)的管理和用人之道。劉強東還專門將十幾位高管送去中歐進修。

劉強東將這里稱為母校，他在這里結(jié)識了一幫企業(yè)家。雷士照明發(fā)生激烈的股權(quán)糾紛，劉強東不惜得罪當時的投資圈大佬閻焱，力挺中歐同學吳長江。后來劉強東還把中歐同學隆雨、趙國慶挖到了京東。

中國多數(shù)的企業(yè)家，都沒有學成西方意義上的管理學真經(jīng)。目力所及，中國的不少企業(yè)家都還是家天下的作風。劉強東也不例外。

但這樣的進修學習，還是有一些幫助。后來，劉強東去了哈佛商學院和哥倫比亞大學，一去數(shù)月，努力學習先進的管理理念，適應現(xiàn)代化的管理需求。一個顯著的效果是，京東的高管們驚喜地發(fā)現(xiàn)，游學回來的老板不僅變瘦了30多斤，也變得更加溫和和有耐心。他會等大家發(fā)言結(jié)束再發(fā)言，甚至可以強忍著不滿，帶頭鼓掌叫好。他也不再事無巨細地干預公司的業(yè)務，500萬的合作都不要找他簽字。

在這之前，劉強東是一位強勢的管理者，在外界看來，他重情重義，對底層的快遞小哥稱兄道弟，這是真實的他;但另一面，高管們感受到的是無可辯駁的權(quán)威以及近乎兇悍的霸道，手底下的VP經(jīng)常被他罵得狗血淋頭。這是另一個真實的他。

今天，劉強東深陷輿論危機，而外界評論最擔憂的一點是，一旦東哥真的要入獄，京東將立刻群龍無首。

這么多年來，京東沒有二把手，也沒有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劉強東一言九鼎。他曾經(jīng)想過從外部引入職業(yè)經(jīng)理人做高管，最終他把這些人親手招進來，又親手開了。不信任職業(yè)經(jīng)理人，沒有想辦法建立起一套群狼式的高管團隊，這是劉強東的局限。

美國投資人不傻。一家一個人說了算的公司，大家是有懷疑的。

于是劉強東在公司上市前夕，特意跑出來游學，他就是要給投資人看看：離開了劉強東，京東還能運轉(zhuǎn)。

他后來對這次行為藝術(shù)相當滿意。騰訊原本想趁劉強東不在家的時候，發(fā)動對京東的猛攻，扶植拍拍網(wǎng)。京東打亂了騰訊的如意算盤，劉熾平發(fā)現(xiàn)，拍拍網(wǎng)與京東的差距不但沒有縮小，反而拉大了。騰訊下定決心投資京東，除了把拍拍網(wǎng)做嫁妝，也把QQ和微信這兩個最寶貴的流量入口開放給了京東。

可惜，事后有京東的人透露，劉強東盡管短暫離開了京東，但每天仍然要遠程參加京東的每個會議，哪怕是接入之后不說話，劉強東也必須在場。事實上，東哥比誰都明白，京東離不開自己。

4

2013年初，在微博上一向高調(diào)的劉強東突然毫無征兆地“消失”了。他把之前的微博都刪除了，愛用感嘆號的劉強東只在主頁上留下了“低調(diào)、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的簽名。

想當年，這個在微博上懟天懟地懟空氣的蘇北漢子，用價格戰(zhàn)四處煽風點火，把當當網(wǎng)李國慶、蘇寧孫為民挨個兒吊打了一遍，同行稱他是價格屠夫，媒體也給他頒發(fā)了金噴壺獎。

一個江湖中人怎么可能舍得離江湖而去？事后人們才知道，劉強東“失蹤”的日子是跑去大洋彼岸的美國游學了。

那一年的秋天，美利堅的天格外惹人心憐。清華學生章澤天作為交換生到美國紐約的巴納德學院學習，這是一所女校，名義上歸屬于哥倫比亞大學。沒想到章澤天剛到一個月，就遭遇了小偷，把她的電腦、錢包和學習筆記一股腦地卷走了。這件事發(fā)生在哥大校園里，還是一位亞裔姑娘干的。

生平第一次進警局報案的章澤天或許無比想念清華。當年章澤天剛進清華大學時也把學生卡丟了，她很快在人人網(wǎng)上發(fā)了一條尋卡動態(tài)，并以一頓飯酬謝。清華男生聽聞此事喜出望外，一個個炸了鍋。兩公里外的北航騷年都按捺不住了，紛紛表示要加入尋卡大軍。

也是在這一年的秋天，另一位中國商人也剛到紐約，劉強東是鐵了心要從繁忙的生意中抽出身來，投身到大學的美好時光里。

人生地不熟的劉強東剛來第一天也遇到了糗事。考慮到第二天要開學，坐了一夜國際航班的劉強東跑去理發(fā)。他往那一坐，理發(fā)師問他想要什么發(fā)型，東哥的回答很直男：隨便（do whatever you want）。然后閉著眼睛就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發(fā)現(xiàn)噩夢一場，黑人理發(fā)師給他理了一個非洲風情的頭發(fā)，“一輩子沒想象過的頭型就出來了”，劉強東相當郁悶，后來他對別人提起這事時還專門用手指著頭比劃了一番。而當天他回到家里，拿著手機自拍了一張，還不忘自黑一把。

他在美國游學的第一站選在了哈佛商學院，他利用2012年的春節(jié)學習了四十多天。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他基本都待在美國，即便是“618”的電商大促也沒有回到北京坐鎮(zhèn)指揮。第二站選在了哥倫比亞大學，他甚至還換了當?shù)氐氖謾C號碼，國內(nèi)的高管都只能通過郵件與他溝通。

兩人注定了要在異國他鄉(xiāng)相遇。哥大所處的晨邊高地在黑人哈林與西裔哈林區(qū)的交界處，是20世紀中期“垮掉的一代”文藝運動的發(fā)源地，周圍有諸多充滿紐約風情的爵士樂酒吧、表演中心和咖啡廳。在社交流行的美國，它們給大家的交流創(chuàng)造了絕佳的空間。

囿于文化差異和語言不通，很多中國留學生走出了國門，但依然是找華人圈子待著，講的是普通話，吃的是中國菜。

章澤天在留學生圈子的知名度頗高，因為手捧奶茶的照片成了中國第一批在網(wǎng)絡走紅的人，所以即便到了哥大，也經(jīng)常有留學生爭相與她合影。而奶茶的業(yè)余生活也相當豐富，拍攝聯(lián)誼會海報，客串主持人，表演舞蹈以及各種校友會活動。

中國的知名企業(yè)家很快就遇上了清純可愛的網(wǎng)紅奶茶妹妹。霸道總裁的愛情總是進展神速，相識不過數(shù)月后，章澤天就在微博上第一次提到劉強東，并盛贊他是善良謙和、熱愛生活的CEO。

戀情經(jīng)歷了幾輪反轉(zhuǎn)，劉強東也是在這個時候從科技版的頭條，轉(zhuǎn)戰(zhàn)到了娛樂版的頭條。

不得不佩服美國抑或是愛情對他的形象改造。在此之前的很多年里，劉強東是一個在辦公室修假山、街頭拿吉他扮演藝人的本土企業(yè)家，油膩敦厚、衣品糟糕。

他決心與過去的自己做一個告別，早餐牛奶加雞蛋，中午開水煮白菜，晚上藍莓配酸奶，留學四個月整整瘦了36斤。當一位西裝革履、溫暖自信的Richard出現(xiàn)時，確實驚艷世人。

劉強東變得很在乎自己的外在形象。他第一次在記者會上使用了專業(yè)攝影師。甚至在采訪結(jié)束后，親自要求將自己審過的照片群發(fā)給媒體，并一再囑托媒體們使用專業(yè)攝影師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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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22日，劉強東又一次站在了紐約。這是他的人生高光時刻，京東以接近300億美金的估值登陸納斯達克，成了中國民營企業(yè)在納斯達克最大的IPO。

萬里之外的宿遷人民，早早端著板凳坐在劉強東老家的院子里，等待在直播的屏幕前，一起見證屬于項羽故里的榮光。

在當晚的慶功會上，劉強東說了一句打動人的話：“40年里我經(jīng)歷了人生的兩個重大階段，第一個20年，我從宿遷走到了北京;第二個20年，我從北京走到了紐約?！?/p>

兩年前，因為資本市場不景氣，估值過低，一直虧損的京東頂著投資人的壓力硬是推遲上市。

事實上，外界當時一直不相信劉強東拋下國內(nèi)事業(yè)，跑到美國進修僅僅是自我提升。當時最多的猜想是為京東上市活動。

剛到哥大的劉強東很快啟動了京東的國際管培生計劃，招聘了美國5所知名高校的6名國際管培生。后來他去哈佛演講時，還專門給京東管培生打招聘廣告。

劉強東對管培生向來很重視，尤其是這些洋管培，他為此單獨拉了一個7人的微信群，國際管培生隨時上達天聽。這個群里僅僅兩年就出了個京東金融白條總監(jiān)洪潔，還有京東全球購總監(jiān)邱煌。

京東上市第二天，劉強東在紐約州的家里開了小規(guī)模慶功宴，招待十幾名高管、投資人和員工。他親自外出購買食材，并且親自下廚為他們做了14道法式西餐。

他在這里享受了最快樂的四個月，“我相信這四個月的時光讓任何一個同行知道，他們一定會羨慕得發(fā)瘋?！钡髞硗袥]有發(fā)瘋，倒是一群宅男得知劉強東與奶茶妹妹好上之后，開始要發(fā)瘋了。

相戀一年后，劉強東決定迎娶有孕在身的奶茶妹妹，這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他們的婚禮定在了美麗的澳大利亞大堡礁，甚至在婚禮前專門回哥大拍了婚紗照。

但在劉強東婚禮前的一周，他不得不再去一趟美國，這是一個令人無法拒絕的理由，他將陪同國家領(lǐng)導人訪美，參加一場中美互聯(lián)網(wǎng)大佬都會出席的盛會，這種難得的榮譽顯然比結(jié)婚更加珍貴。他當時在合影時站在了第一排靠左的位置，看得出來，他獲得了榮譽和地位。

他們后來又回哥大慶祝結(jié)婚一周年，帶著孩子飛到夏威夷的沙灘上打著摜蛋。隨著在疫苗等事情上的正義發(fā)聲，劉強東的擁躉越來越廣泛;而奶茶妹妹則頻頻出入全球名流圈，做著慈善項目，親自操刀京東珠寶頻道。

故事發(fā)展到這里，一切都令人艷羨：郎才女貌，琴瑟和鳴。當初一口咬定奶茶妹妹傍大款的宅男們也認清了現(xiàn)實——女神是別人的，我什么也沒有。然而，這種寧靜很快被這一次美國之旅打破了。

美國，之前一直是劉強東的福地。他在這里結(jié)識了國際大腕兒，得以從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向國際企業(yè)家轉(zhuǎn)身;把京東成功送上了納斯達克，可以更任性彪悍地吊打?qū)κ?還與奶茶妹妹章澤天牽手了，切斷了滑向中年油膩男的通道。

但現(xiàn)在，美國肯定成了他的禍源之地。他多年塑造的人設(shè)崩塌了，尊嚴沒有了，身價也一夜丟了近30億美元，還成了企業(yè)家社交圈里“群內(nèi)大佬鈞鑒”的示范。

這都怪他，雖然功成名就后一年多次訪美學習交流，但沒能學會老沃爾瑪一直得在阿肯色州鄉(xiāng)下“低調(diào)不奢華”的作風;雖然東哥在美國最頂尖的高校和最優(yōu)秀的人才交流，但他壓根沒想到，錢和地位并不是美國夢的全部。憑借資本，他可以站在華爾街傲視眾生，但美國并非只有華爾街。

有些事，錢與地位是壓不住的，或者說，即便要擺平，你所要付出的代價也超出想象。在美國，劉強東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課程遠未結(jié)束，上市和私人飛機都不代表著真正的成功，如果你無法領(lǐng)悟西方切割個人與集體的制度精髓，如果你對四五百年前，企業(yè)家們第一次登上歷史舞臺后那場有關(guān)道德和尊嚴的“新教”運動毫不在意，那么，遲早有一天，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怪就只能怪，功成名就后，劉強東低估了一些原本應該重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