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早期史研究中America的翻譯問題

黃衛(wèi)峰

摘 要：文章試圖在探討America歷史起源和詞義演變的基礎(chǔ)上，對目前學(xué)術(shù)界使用譯文“美洲”“美國”和“美利堅”存在的混亂狀況進行梳理和分析，以期引起學(xué)界對這一問題的關(guān)注。

關(guān)鍵詞：美國早期史，America，翻譯

中圖分類號：K1；H315.9；C04 文獻標(biāo)識碼：A DOI：10.3969/j.issn.1673-8578.2018.04.011

Abstract： On the basis of exploring the origin of “America” and the evolution of the meaning of the word， this paper tries to analyze the confusion of the existence of “America” and “American”. We hope to attract the attention of the academic community to this problem.

Keywords： early American history， America， translation

一 America的歷史起源

首次發(fā)現(xiàn)美洲的是來自亞洲的游牧民族和捕食動物者。3萬多年前，他們沿著西伯利亞海岸線跟蹤獵物，在不知不覺中跨越當(dāng)時白令海峽的一座陸地橋，進入阿拉斯加。后來又經(jīng)過很長時間，隨著冰川消失，他們發(fā)現(xiàn)了通往落基山脈的通道，經(jīng)過長途跋涉在大約公元前8000年抵達北美和南美。這些最早的居民成為土著美洲人。他們不僅身材、膚色并不相同，而且語言、信仰也有著廣泛的差異。據(jù)記載，他們使用的語言曾經(jīng)“多達2200種，在哥倫布到達美洲時，在中美洲和北美洲使用的語言，大約有550至650種”[1]。為了適應(yīng)各自的生存環(huán)境，他們的生活方式也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土著文化之間的鴻溝是如此之深，以致于印第安人從未把他們自己看作是一個獨特的種族；對于休倫印第安人來說，易洛魁人或克里克人或蘇族人就如同是英國人一樣，都是外邦人，會以同樣的懷疑目光來看待。直到18世紀(jì)印第安人與白人戰(zhàn)爭打得火熱了，部落民們才開始明白他們在抗擊白人方面有某些共同之處?！盵2]

第一批到達美洲的歐洲人是挪威人。在哥倫布前往美洲的500年前，一批北歐海盜在挪威航海探險家埃里克（Eric the Red）帶領(lǐng)下向北大西洋探險，來到格陵蘭島（Greenland）。后來，他的兒子列夫·埃里克森（Leif Ericson）沿著格陵蘭島繼續(xù)向南向西探險，曾在紐芬蘭等地停留。不過，北歐海盜們的這些探險沒有對美洲的歷史產(chǎn)生影響。

1492年，意大利青年探險家克里斯托弗·哥倫布爭取到西班牙王后伊莎貝拉的支持，率領(lǐng)大約90名水手，分乘三艘船，從西班牙巴羅斯港出發(fā)，兩個多月后登陸巴哈馬群島。隨后10 年間，哥倫布又三度帶領(lǐng)船隊出海遠(yuǎn)航，開辟了橫渡大西洋的航線，其探險業(yè)績在人類探險史上留下了輝煌的一筆，開啟了美洲歷史新的一頁。為了紀(jì)念哥倫布的這一貢獻，美國開國元勛華盛頓總統(tǒng)把選定的建都之地稱為“哥倫比亞”。后來美國人為了同時紀(jì)念華盛頓總統(tǒng)，才把名字改為“華盛頓哥倫比亞區(qū)”（Washington D. C.）。順帶提及，當(dāng)時，哥倫布誤以為已經(jīng)靠近亞洲的印度群島，因此把當(dāng)?shù)赝林用穹Q為Indian。哥倫布的這一歷史錯誤，不僅使他失去了以自己名字給“新大陸”命名的機會，而且給后人的認(rèn)知和翻譯帶來了混亂。為了把美洲的Indian與真正的印度人加以區(qū)分，現(xiàn)在的歷史書上把他們稱為American Indians或Native Americans。漢語中，我們把它譯為“印第安人”，從而有別于“印度人”。

另一位意大利航海家阿美利哥·維斯普奇（Amerigo Vespucci，其拉丁文拼寫是Americus Vespucius）為澄清哥倫布的錯誤做出了貢獻。1499—1504年間，阿美利哥曾三次①跟隨探險隊到過美洲。雖然他的美洲之行并沒有獲得根本性的具體發(fā)現(xiàn)，但他經(jīng)過反復(fù)考證，第一次明確提出哥倫布所到之地不是亞洲的一部分，并將其命名為“新世界”（New World），這一概念對于改變?nèi)祟悓Φ厍虻恼J(rèn)識功不可沒。阿美利哥通過航海日志和信件的方式闡述自己的觀點，其中最重要的兩封信被稱為“新大陸”和“第四次航行”?！靶麓箨憽庇?502年末或1503年初出版，描述了1501—1502年間的一次南美之行，而“第四次航行”于1504年或1505年出版，聲稱記載了阿美利哥的第四次美洲之行。這些日志和信件出版后在歐洲引起轟動。結(jié)果，在“新世界”發(fā)現(xiàn)問題上，他的知名度超過了哥倫布。

1505年，阿美利哥的航海日志被一位法國公爵帶到圣迪耶修道院，交給了一群聚集在那里探索宇宙奧秘的知識分子。他們想結(jié)合古老的地理文獻以及新的地理發(fā)現(xiàn)，從科學(xué)角度繪制一幅全新的世界地圖，制作一架地球儀并編輯一部講述世界的《宇宙志》。1507年，沒有任何航海經(jīng)驗的德國神職人員馬丁·瓦爾德西繆勒（Martin Waldseemüller）根據(jù)阿美利哥的航海日志，在圣迪耶教堂繪制完成了第一幅標(biāo)有新大陸的全新世界地圖。為了紀(jì)念這位新大陸的“發(fā)現(xiàn)者”，瓦爾德西繆勒不僅把新大陸命名為America（“阿美利哥”拉丁文Americus的陰性變格），而且將其頭像與世界地理學(xué)祖師爺托勒密的頭像并列于那張新世界地圖的上方。不過，新版世界地圖出版不久，瓦爾德西繆勒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錯誤，意識到這樣做對哥倫布不公平，因此在1513年重新出版這幅地圖時，將新大陸的名稱由America換成了Terra Incognita（未知大陸），但為時已晚，人們已經(jīng)接受America為南美大陸的地名。1538年，地圖大師墨卡托又用America標(biāo)注南、北美洲兩塊大陸，從此整個新大陸名稱確定下來。2003年，美國國會圖書館以一千萬美金購得了唯一存世的瓦爾德西繆勒的原版地圖。由于是第一次人類在地圖上標(biāo)注出美洲大陸，這份地圖又被譽為“美洲出生證”。

不過，一些民間團體認(rèn)為，用歐洲殖民者的名字命名美洲，這種做法是有問題的。1977年，世界土著民族委員會（the World Council of Indigenous Peoples）建議用Abya Yala（意思是“完全成熟之地”“生命血液之地”）取代America。這是一個土著美洲人部落在哥倫布到來之前對美洲大陸的稱呼。

二 America和American意義的演變

America從誕生之日起泛指“美洲大陸”。由于美洲大陸又分為“南美洲”和“北美洲”，因此有時用復(fù)數(shù)形式Americas。由于各種歷史原因，America的含義逐漸發(fā)生變化，獲得了新的意義。在現(xiàn)代英語中，雖然該詞泛指“美洲大陸”的意思依然保留，但一般指與美國相關(guān)的人或事，尤其在美國英語中，該詞幾乎總是指美國。同樣地，American的意義經(jīng)歷了從“土著美洲人”到“美洲居民”到“歐洲裔美洲人”到“美國人”的變化過程。在現(xiàn)代英語中，雖然該詞依然可以用于表示“美洲人”，但經(jīng)常指“美國人”。

把America與美國聯(lián)系起來，即最早出現(xiàn)短語“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的文字材料，是1776年1月2日華盛頓將軍的副官斯蒂芬·莫伊倫（Stephen Moylan）寫給中校約瑟夫·里德（Joseph Reed）的一封信。最早出現(xiàn)這一短語的已知公開出版物是1776年4月6日弗吉尼亞威廉斯堡報紙《弗吉尼亞公報》（Virginia Gazette）刊登的一篇匿名文章。1776年7月4日發(fā)布的《獨立宣言》的副標(biāo)題中也出現(xiàn)了這一說法：The unanimous Declaration of the thirteen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關(guān)于其譯文后面會談到）。1777年11月15日，“第二屆大陸會議”通過了《邦聯(lián)條例》（The Articles of Confederation），其中第一條確定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為邦聯(lián)的名稱。1778年與法國簽訂的《同盟條約》（Treaty of Alliance）中，美國的全稱是the United States of North America。有意思的是，在《聯(lián)邦黨人文集》（Federalist Papers）中，用作定語的American具有不同的意義：51號和70號文章用American Republic指美國，而在24號文章中漢密爾頓用American來指美國以外的土地。在1795年9月5日美國與北非諸國簽訂的《和平友好條約》（The Treaty of Peace and Amity）中，American Citizens與citizens of the United States交替使用指代“美國公民”。換言之，America已經(jīng)被用作the United States的替代詞。

在16世紀(jì)，歐洲人用American指新大陸的土著居民。17世紀(jì)，該詞外延得到延伸，也包括在美洲的歐洲定居者及其后代。EnglishAmerican（試譯為“美洲英裔”）說法的最早記載出現(xiàn)在1648年托馬斯·蓋奇（Thomas Gage）所著的《美洲英裔：對西印度群島的一項新調(diào)查》（The EnglishAmerican： A New Survey of the West Indies）。本杰明·富蘭克林稱自己是an American subject of the King（試譯為“國王的美洲臣民”）。1760年，在紐約舉行的“反印花稅法”大會上，克里斯多弗·加茲登正式提出：“在這個大陸上，不應(yīng)再有新英格蘭人、紐約人的區(qū)分了，大家都是‘美洲人（Americans）。”1775年，英國著名詞典編撰家塞繆爾·約翰遜寫道：“美洲人（Americans）能夠忍受納稅，這點毫無疑問?！憋@然，這里所說的Americans僅指英屬殖民地的美洲人。明確對American進行界定的是J.赫克托·圣約翰·克雷夫科爾（1735—1813）所著的《一個美洲農(nóng)場主的來信》（Letters from an American Farmer），該書由12封信組成，借虛構(gòu)人物之口闡述了對當(dāng)時殖民地各種問題的看法。關(guān)于美洲人的身份，克雷夫科爾寫道：“那么美洲人——這種新人——到底是什么人？他們或是歐洲人，或是歐洲人的后裔，因此，他們是你在其他任何國家都找不到的混血人。我可以向你指出一個家庭，其祖父是英國人，其妻是荷蘭人，其子娶一個法國女人，而他們現(xiàn)在的四個兒子娶了四個不同民族的妻子?！备鶕?jù)這一界定，“美洲人”僅指歐洲人及其后代，美洲印第安人和黑人被排除在外。1796年，美國第一任總統(tǒng)喬治·華盛頓在《告別演說》中明確用American指美國人：“美國人（American）這個稱號是屬于你們這些有國民身份的人，這個稱號一定會提高你們愛國的光榮感，遠(yuǎn)勝過任何地方性的稱號。”[3] 從此，American成為美國人最常用的表達方式，不過在正式場合會使用citizen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美利堅合眾國公民）。后來，還有人提出其他說法，如USAmerican或US American，Usonian， UnitedStatesian， United Stater， Columbian，Washingtonian等，然而這些詞語都未能流行。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俗稱Yankee，在美國國內(nèi)該詞通常指北方美國人，在國外尤其是英國該詞指一般美國人。有意思的是，現(xiàn)代加拿大人通常把美國人稱為Americans，但他們很少稱美國為America。還有些加拿大人抗議用American稱一個國家的公民。加拿大統(tǒng)計局在統(tǒng)計表中把美國裔歸入“其他北美出身”（Other North American Origins）。

三 America和American的翻譯亂象

在現(xiàn)代漢語中，America有三種基本譯文：“美洲”“美國”“美利堅”。把America譯為“美利堅”是1913年正式確立的，當(dāng)時中美建交，中華民國政府在外交文件中使用了“美利堅合眾國”的譯文[4]。目前，國內(nèi)學(xué)術(shù)界的翻譯亂象主要表現(xiàn)為兩個方面：一是在提及美國早期史事件時應(yīng)該用“美洲”還是“美國”；二是“美利堅”用法不統(tǒng)一，在不同學(xué)者筆下分別用于指美洲、美國和美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