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老鐘

□ 熊瑞和

老鐘，名在華，今年63歲。他個子不高，由于長得精瘦，苗苗條條，不顯矮。退休前他在一個縣城重點高中任高三數(shù)學教師，退休后按理應該在家頤養(yǎng)天年，但他架不住鹿城國際精英學校盧校長的盛情相邀，來到盧德訓做校長的學校任教高三兩個文科班的數(shù)學課。

老鐘上課很有特點。他對教材熟悉，上課基本不看教材，講述例題，思路清晰，板書工整漂亮。老鐘教的高三（6）班是普通班，高三（5）班是重點班。盡管高三（5）班是重點班，但由于學生是學文科的，所以這個班學生數(shù)學基本功也并不好。老鐘每次上課，只有幾個學習好點的學生能跟上他講課節(jié)奏。為了能讓大多數(shù)學生聽懂，老鐘會在講課的關鍵節(jié)點上放慢語速，并作反復強調(diào)。當他看到學生聚精會神地聽他的課，他會滿臉笑容，樂呵呵地說：“同學們啦——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是難事，只要用心學，就一定能學好?！彼臄?shù)學課總有學生聽不懂，課堂上打瞌睡，他便會用畫圖的三角板敲擊講臺，并喊道：“嘿——，那些睡覺的同學，醒醒！課堂是用來學習的，不是用來睡覺的！”下課后，班上有一個數(shù)學成績特別好的學生喜歡拿一些難題來問他，老鐘對他的提問從不厭煩，會當堂快速給以正確解答。每當這個優(yōu)秀的學生問完問題走后，老鐘總會感嘆道：“教這樣的學生才有意思！可惜呀，可惜！班級里這樣的學生太少了！而那個高三（6）班里的學生數(shù)學差得要命，上課聽講像聽天書。怎么教??！”他蹙著眉頭愁苦著臉搖著頭，經(jīng)常會有不開心的時候。

雖然教學工作讓老鐘常嘆氣不開心，但老鐘骨子里是樂天派。課余一有閑他總會用手機播放一些經(jīng)典音樂。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祝》，貝多芬《命運交響曲》是他經(jīng)常播放的，二胡曲《賽馬》《二泉映月》也是他喜歡的曲目。他還喜歡印度曲風的歌曲，他經(jīng)常唱《拉茲之歌》。他唱歌聲音洪亮，能用胸腔共鳴，顫音也很有特色和識別度。他唱歌唯一的缺陷是受海南方言的影響吐詞發(fā)音不準，像“我”“自己”“一直”等都唱不準。臺灣歌手齊豫的一首《橄欖樹》——開頭一句：“不要問瓦（我）從哪里來，瓦（我）的故鄉(xiāng)在遠花（方）……”總讓大家捧腹。同事們經(jīng)常開玩笑逗他：“老鐘，瓦（我）寄幾（自己）一級（一直）想唱這首歌，就是寄幾（自己）嗆（唱）不好?！崩乡娍赐聦W他說話，并不生氣，會憨憨地笑著說：“那你就寄幾（自己）嗆（唱）唄！”說完，他就轉換唱開了林依輪的一首“我的青春小鳥不會飛回來——”他自己唱的有滋有味，很開心。

老鐘是個有文藝細胞的老師，他的舞也跳得不錯，交際舞、迪斯科都能跳，但他不屑于跳廣場舞。他說：“過去年輕時跳的忠字舞都比現(xiàn)在的廣場舞有味道?！币虼艘蕾p老鐘的舞姿必須在舞廳，而且必須在他喝了一些酒以后。

老鐘喝酒比較豪爽，可以說他對喝酒有一種本能的愛好。高度的白酒是他喝酒的首選，其次才選干紅葡萄酒。酒一上桌，酒杯一端，老鐘的話語就會多起來。他會找理由和同聚的人喝，喜歡和人對飲。大家知道他酒量的根底，又考慮他的年齡、身體，都陪他喝好，但都不讓他喝醉。

今年五一勞動節(jié)過后，老鐘給學校打來電話說：“上不了班了，我要辭職。”盧德訓校長接到他的電話忙問：“怎么啦？”老鐘沒有做任何解釋便把電話掛了。隨后任何人給他打電話都是無人接聽。于是鹿城國際精英學校里對老鐘學期中突然不來上班有各種猜測：嫌學校給的工資低了？覺得學生差教不了？和學校領導發(fā)生了矛盾沖突？其實都不是。

老鐘過了幾天把辭職的真相告訴了和他關系最好的同事江柯——他是患腦出血病導致下肢癱瘓站不起來，他沒有辦法不辭職。但他不希望別人去醫(yī)院探望他。他對臨時代班上他課的老師表示內(nèi)心感到有愧疚。他說：“麻煩接我課的老師了。對不起！”

學校里少了老鐘，老師們都有了一些寂寞。江柯在辦公室里對大家說：“老鐘不來上班，我少了一個好朋友，學校里少了一個業(yè)務精干、生活樂天、善良純樸的人。怪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