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歲月里無盡的詩篇(長詩節(jié)選)

殷常青

一

時間之碑刻，生活之序曲，

從一滴石油開始傳唱，

從百萬石油兒女的無端淚涌開始。

光芒升起，照耀天涯，

道路生煙，用半生的理想愛世界，

也用一生的奔赴愛生活的源頭。

平原上，蒼茫還在，向日葵的怒放也在，

石油的春秋是一座小城的春秋，

流水寬闊，歲月歷歷。

二

從此刻望去，大地應(yīng)有盡有，

一群生動的人，讓我們寬懷，

一堆堆荊棘中的火焰，讓我們未虛此行。

互為鏡像的石油樹，以眺望為身體，

美成了新氣象，一只蝴蝶戀戀不舍，

大地閃電，石油花開，一只蜜蜂戀戀不舍。

再想想平原上的月亮，想想一個人，

也想想她的長夜與遠(yuǎn)方，

胸前的暖一定會記起時間背后的涼。

三

石油生于舊歲月，埋于舊河山，

前世腐朽，今生沸騰，

悼亡與出生的通道不謀而合。

因為漫長，而充滿灰燼，

因為漫長，仿佛一種美好的源頭，

總有一天被世界看見。

滄桑漸近，時光漸慢，

從生命里漏下來的細(xì)沙，堆集在一起，

——我被呼喚：一次熱烈的呼喚。

四

年月無數(shù)，不曾接受任何命運(yùn)，

我們生活過的方向，也是石油的方向，

先是石頭里取火，才是藝術(shù)。

因此，所有藝術(shù)都是生活在朗誦，

因此，所有藝術(shù)都值得致敬，

都是藏著光亮、巖漿、愛和泥濘的春天。

走過了積雪和寒冷，抵達(dá)了此刻，

——石油灼烈的世界，

遇見什么，什么融化。

五

寫出那些往昔，那些逝去的事物，

白紙上，有多少，寫多少，

努力地回憶那些再也沒見過的人——

包括熟悉的，也包括陌生的，

每一個都是石油的一滴，詩篇的一行，

絕不放棄，用盡時間去做這件事。

專注地愛著，理所當(dāng)然，

安靜地寫下，像寫下祖國的星宿，

如果愿意，把它們高掛在自己的屋頂。

六

萬物總是順著風(fēng)的意思倒伏，

而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順從，

在孤獨(dú)中，一個人要像一支隊伍——

疲倦的時候有能力喊自己一聲親愛的，

從不崩潰瓦解，

也從不像落日一樣倉皇。

他們近在身邊，我想起歲月靜好，

他們遠(yuǎn)在天邊，我想起星空燦爛，

想起他們，再不愿想其他的任何事情。

七

月光清澈，總是半彎著，

生活在繼續(xù)，石油的兒女也一直在繼續(xù)，

像海水漫過來，逶迤，滂沱......

要涌向夜色茫茫的海岸，

像這個世界一群緘口不語的信使，

胸腔中的灼熱不允許他們有任何松弛。

石油在荒蕪處，英雄路也在，

時間暴露給我們的只是墓碑上的花紋，

而詩篇在歲月的無盡處。

八

誰踩下了更深的足跡，

誰提前了黎明的出發(fā)，

群山鼎沸，航道擁擠，奔馳如宗教。

那深埋的青銅，必將在彼岸呈現(xiàn)，

那蒼茫的站臺，必將迎來新的相思，

祖國紀(jì)事，心如明鏡。

光的陡峭與深淵，可以省略，

路途的潦草與雜蕪，可以視而不見，

石油兒女將走過刀鋒一樣的大地。

九

內(nèi)心打開，春天上路，

我們走在舊道上，也走在新路上，

往日，也只是此時的往日。

人的一生是沒有時間的，

一個人沒有時間，

百萬石油兒女也不會有時間。

時間是彈簧，愛是壓力，

而深愛是一個國家的，

也是想起深愛這個詞語的所有人的。

十

時間不在時鐘里，真的不在，

更多的時候在我們的身體里，

比如愛，比如慈悲......

其實(shí)，一滴石油就是一個人間，

有國家，有民族，有信仰，

我們的愛，愛得從容，愛得不著痕跡。

我的國家，其實(shí)也是你的國家，

如果你愛我，如果你坐在我身邊，

這樣的人間將被大多數(shù)人記取。

十一

時光是一種飛行，也是一種腐敗，

每一天的清晨對應(yīng)著暮晚，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波濤洶涌——

天是被，地是床，

三千公里以外的愛人和孩子，

是一個人把他們當(dāng)作更小的國度。

一個人愛著自己，

一個人愛著這個世界，

一個人，履行著一份合同，一封情書？？

十二

每個人心中都有塊壘，也有廢墟，

它們?nèi)绾纬蔀榇阂夂桶迪悖?/p>

是他們自己的責(zé)任，而不是詩歌。

石油是一種物質(zhì)，世界喜歡，

石油是一種精神，這個國家喜歡，

像喜歡舊居，更喜歡前妻。

但道路是顛簸的，贊美是必要的，

意義是祖國的，

更大的意義是這個世界暗示的。

十三

命運(yùn)里更多的是雜枝橫斜，

一邊聳峙于輕嘆，一邊低伏于歌吟，

卻永不被我們所見，所寬宏。

一個世界不止有一種修辭，

一個國家不止有廣大的疆域，

一滴石油不止有今生的黎明。

時間會有分叉，道路也有，

漫長的敘述里，有人獻(xiàn)出，有人遠(yuǎn)行，

一切都不用一陣風(fēng)去催促。

十四

石油不會汪洋，大寒小寒不會無邊，

有人在雪里去往他鄉(xiāng)，

也有人在雪里愛上了自己所不具備的東西。

從來不吃安眠藥的鐵，石油的鐵，

多少前世變成了今生，

一根骨頭也將找到寫作的密意。

歲月回退，從億萬年退回到一，

從昨天退回到此刻，

退回，是期待更好的還在以后。

十五

從暗夜里顛簸到歡呼，在地理手冊上，

仿佛永無止息的海洋，萬物皆聞，

仿佛波瀾的往昔或現(xiàn)在，顫抖不已。

時光一秒一秒，石油一滴一滴，

它們匯聚、窖藏、簇?fù)?、酩酊？?/p>

多么熱烈的愛，向大地吹送。

地下的火，人間的灼燙，

一滴一滴的血，一滴一滴的呼喚，

一個國家迷醉，我們一如既往地奔馳。

十六

紙里包火，是愛包裹著愛，

是火里的漢字包著石油的情意，

是百萬石油兒女想像葵花一樣包住生活。

天空不會痙攣，

時光不會停止流淌，

燈光，在高處也在低處。

我們面對石油的光焰，站著——

像站在課堂前，鞠躬，問好，

像在他鄉(xiāng)受寵，像在異地看到月圓。

十七

一座油田的前身，叫相互取暖，

一座油田好多年站在原處，

靜靜地看著星空，任風(fēng)吹涼骨頭。

一座油田已不滿足于晨霜與鐵衣，

生活里的很多人，咬著嘴唇，消瘦，弱小，

但還要試著站在山巔。

大雪。烈日。月圓——

有些人在更遠(yuǎn)處觀望，

更多的人，理解了什么是美好。

十八

一朵鳶尾，一卷詩，一個人，

石油的光芒里，

它們還在那里，又不斷地回來。

歷史的航道，波瀾壯闊的水域，

青銅的鐘聲，錦帛里的月色，

石油的隊伍，航行在一個大國深邃的蔚藍(lán)里。

大道之行，屬于一個國家，

烈焰灼灼，屬于石油歲月，

各地的人們，不由自主走在了一起。

十九

枯樹開花，一冊舊山水迎來春風(fēng)浩蕩，

眼淚滾出眼眶，喜鵲停在樹梢，

多么愛，愛得多么久，多么深——

風(fēng)里流傳著風(fēng)的女兒，

內(nèi)心流傳著衰草和野火，

在巨大的寂靜中，保持著一致的呼吸。

史冊里有一只接近于起飛的繭，

一列火車與站臺相互問候——

我聽出了他們顫抖的聲音。

二十

石油，與這個世界相互扶助，

一些燈盞熄了，一定還會亮起了，

這個過程，加深了生活的暖意。

我的父親為這個過程很早就去了遠(yuǎn)方，

到今天還沒有回來，

但天氣越來越暖，春天已經(jīng)來了？？

現(xiàn)在，希望我的兒女也會和我一樣，

愛上石油，也愛上那些前輩，

愛上他們響亮與遼闊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