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

張振輝

聽到列車即將進(jìn)站的廣播后阿麗才突然感到了著急：“都是你貪心，我媽家啥東西你都當(dāng)寶貝?！彼鹚臍q的女兒，看著三個一米來高的大旅行箱，開始抱怨丈夫大賈?！拔腋嬖V你啊，這些東西甭想指望我，看你怎樣出站。”

大賈看阿麗一眼：“哎！我還就讓你看看?！彼麧M臉的不在乎：“這么跟你說吧，咱女兒也不用你操心，你看我能不能順利地出站?！闭f著，稍離開一點(diǎn)阿麗，掏出手機(jī)，撥打電話。阿麗也不知他跟誰說些啥，只是看見他臉上露出一絲的詭笑，掛了電話，把女兒帶到一邊，悄悄囑咐，直到女兒連連點(diǎn)頭，摸摸女兒的臉蛋：“寶貝兒，接下來就全看你的了?！?/p>

列車緩緩?fù)７€(wěn)，旅客魚貫而下。人流逐漸稀少時，一位年齡不大的姑娘手推輪椅出現(xiàn)在阿麗所在車廂門口，大賈抱上孩子，滿臉堆笑地迎上去，嘴上說著感謝話，把孩子放在輪椅上。扭身推起兩個旅行箱，沖阿麗努努嘴，示意阿麗帶上剩余的旅行箱。

此刻，阿麗滿腹的疑惑算解掉了一半——她早就聽說，車站有一個聞名全國的“溫馨服務(wù)組”，并通過電話、微信、微博等形式開通了預(yù)約服務(wù)。這一定是丈夫剛才在車上撥打了服務(wù)電話?？伤幻靼?，丈夫是怎么說的人家才會派小姑娘推輪椅來呢。他總不會說我家女兒是癱瘓兒吧？哼，一會兒問問他，他要敢這么說，我饒不了他！這樣想著，一行人通過出站口，來到停車場。

“姑娘，麻煩再等一會兒?！贝筚Z沒看到有人接站：“接我們的車可能晚了點(diǎn)兒。”

“好的！”姑娘甜甜地答應(yīng)了。

見姑娘把輪椅停穩(wěn)，阿麗不禁覺得有點(diǎn)不好意思。便湊到小姑娘跟前?！罢媸翘x謝你了！你看要不是你，我們這大包小包的，真不知道要費(fèi)多大事呢。”

“不客氣。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p>

在輪椅上坐了這么久，女兒似乎有些累了，又見媽媽與小姑娘談話，她似乎忘了什么，看著這車站小姑娘玫瑰色套裙裝，漂亮的貝雷帽，竟然有了些好奇，似乎也想表達(dá)點(diǎn)什么。但見她兩手按住輪椅手把，小胳膊一用勁兒，就要站起來。身旁的大賈見狀趕忙按住?！皠e著急！你叔叔的車馬上就到了。”

說來就是巧，這邊話音剛落，不遠(yuǎn)處汽車?yán)软懥恕４筚Z招招手，一輛小車開到了他們身邊。

車剛停穩(wěn)，副駕駛座上沖下一個六十來歲的女人，沒有寒暄，直奔輪椅?！鞍パ綄殞殻趺醋陷喴卫?？快讓奶奶看看?！?/p>

“沒事沒事兒?！贝筚Z搶著抱起女兒?！暗壬宪嚫f?！庇謱ν戚喴蔚墓媚镎f：“謝謝你，我們沒事兒了，你也去忙吧?！?/p>

支走了小姑娘，一家人坐上小車奔向家里。老人再問輪椅的事。

“你看咱們這么多箱子，又有孩子，下車到停車場要繞一公里呢，那還不累死我們哪?！贝筚Z滿臉得意?！拔揖拖耄@車站不是有溫馨服務(wù)組么，咱就鉆他這個空子，說我家小孩需要輪椅，果然他們就派過來了，這不咱就輕閑了么?！?/p>

“就你會鉆空子?！卑Ⅺ悵M臉的不屑：“這不就是貪小便宜么？”

“這才不是貪小便宜呢?！贝筚Z不服，“你得佩服咱聰明！”

“耍小聰明！人家那姑娘早就看透了，只是沒拆穿你，給你留面子呢?！?/p>

“才不會呢，你看咱女兒表演得多好！”

“歐——?dú)W——就我表演好！”副駕駛位置奶奶抱著的小女兒聽到爸爸的話，不禁手舞足蹈起來。

也不知孩子哪個動作碰到了什么柄或者哪個鍵，疾馳的小車突然地轉(zhuǎn)了一個彎，隨即發(fā)出了刺耳的剎車聲……

醫(yī)院的病房里，大賈一家人圍在輪椅旁，紅著眼圈的阿麗為輪椅上的女兒擦著眼淚，不時滿眼怨恨地盯一下大賈。大賈像做錯事兒的孩子般大氣不敢出地低著頭。

沒多久，一位白大褂醫(yī)生走過來。“沒啥大事兒，不是骨折。小孩子恢復(fù)快，坐輪椅養(yǎng)幾天就會好的。”

聽了這話，阿麗流下了淚水，摟住了女兒的頭。大賈忽然間打了個冷戰(zhàn)，悄悄地長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