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似孫《硯箋》殘卷及硯圖四十二式考辨（上）

◆李守亮（北京）

1. 四庫提要的關(guān)鍵線索

南宋高似孫一生著述甚富，經(jīng)、史、子、集各部均有所涉及，尤其在目錄、考證、輯佚等今稱之為文獻(xiàn)學(xué)的領(lǐng)域頗有造詣。高似孫著《硯箋》四卷，收錄于《四庫全書》。四庫提要記：“是書第一卷為端硯，分子目十九，中硯圖一類，列四十二式，注曰：‘歙石亦如之’。然圖已不具，意傳寫佚之也?！保ㄒ姟端膸烊珪纷硬烤拧ぷV錄類一·器物之屬）但在四庫全書《硯箋》（以下稱《四庫硯箋》）正文中，僅列有二十四式硯圖名稱，《四庫硯箋》提要和正文所記錄的硯式數(shù)量并不一致。那么，《四庫硯箋》中缺遺了哪些硯式，硯式圖又是怎樣的呢？

明代高濂所著《遵生八箋》之《燕閑清賞箋》三卷，也收錄于《四庫全書》，文中列“高似孫硯箋諸式”三十八式，無圖。其中，出現(xiàn)了兩處“鳳池”硯式（見《四庫全書》子部十·遵生八箋卷十五·《燕閑清賞箋》中卷）。此處，是謄抄失誤，還是《硯箋》原本如此呢？

明代萬歷刻本《欣賞編》收錄《硯譜圖》一篇（以下稱《欣賞硯譜》），不注作者出處，其中列硯圖二十三式。而明代陶珽所編《說郛續(xù)》也收錄沈仕《硯譜》一篇（以下稱《說郛硯譜》），列硯圖十五式（見《說郛續(xù)》卷三十六）。在《叢書集成初編》收錄《欣賞硯譜》時，注其作者也為沈仕。那么，《欣賞硯譜》和《說郛硯譜》存在哪些異同點(diǎn)？《欣賞硯譜》《說郛硯譜》《燕閑清賞箋》與高似孫《硯箋》，又存在怎樣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呢？

高度重視版本依據(jù)并保留古本面貌，是乾隆嘉慶時期流行的古籍?？崩砟睢＜螒c藏書家張紹仁曾言：“古人有死校之法，瑕瑜并列，不加持擇。蓋恐學(xué)識不到，或指瑜為瑕，指瑕為瑜耳?！鼻宕？奔荫T武、黃丕烈唯宋本是信，多采用這種死校之法。黃丕烈在?！冻幑{》時，以二種抄本相勘，感嘆道：“倘天壤間尚有宋版在，或續(xù)遇之，以折衷其是非，豈不更快乎！”以版本為依據(jù)，體現(xiàn)出?？闭邚?qiáng)調(diào)實(shí)據(jù)的嚴(yán)謹(jǐn)態(tài)度。然而，宋本《硯箋》早已佚失，抄本在歷史上曾?？边^多次。在缺乏新實(shí)據(jù)的情況下，依靠傳統(tǒng)方法補(bǔ)?！冻幑{》，很難再有突破。因此，筆者試采用“類比推論法”，總結(jié)歷史文獻(xiàn)中的內(nèi)在聯(lián)系，通過邏輯推理，進(jìn)行論證考辨。“類比推論法”雖稍遜嚴(yán)謹(jǐn)，但從另外視角分析問題，或可作為傳統(tǒng)考辨的有益補(bǔ)充。

本文試分析《說郛硯譜》《欣賞硯譜》《燕閑清賞箋》《事林廣記》《謝氏硯譜》《文房肆考》和《四庫硯箋》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信息，考辨高似孫《硯箋》殘卷及硯圖四十二式。

2. 硯譜文獻(xiàn)類比

2.1 文獻(xiàn)年代類比

筆、硯、紙、墨既是書寫繪畫的實(shí)用工具，又均可作收藏鑒賞雅玩之物，尤以墨、硯為甚。古硯，蘊(yùn)含著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是一種綜合藝術(shù)品，是一種特有的文化現(xiàn)象，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古硯的流行硯式，反映出一個歷史時期文人社會普遍認(rèn)同的審美標(biāo)準(zhǔn)、精神意境和價值取向。民國趙汝珍在《古玩指南》中說：“古人獲得美石，則必?fù)窳脊?，就其石子之形像、尺寸之大小、紋理之疏密、石眼之高低，因材以作硯。式樣務(wù)求精美，名稱務(wù)求典雅，語取吉祥，義含禱頌。必也，名與式符，式與石洽，方為上選。以故，制硯之初，即先定式、定名，方始動手。是有硯即有名，未有無名之硯也。若夫無名之硯，其必真為無名之硯可知也。古人名硯至極慎重，故硯名多佳，蓋均合于式，洽于石也?！惫懦幍慕?jīng)典硯式，是經(jīng)過歷史沉淀的文化產(chǎn)物。硯式的流傳，除了歷史實(shí)物、師徒的手口傳承之外，硯式譜圖便是一種重要的載體。所謂譜錄，是指按事物類別或系統(tǒng)編撰成的書籍。譜錄是古籍目錄分類的一個類目，是一定歷史時期的文化產(chǎn)物。硯譜圖承載著對文化經(jīng)典傳承的重任，必然存在承前啟后、順序繼承的關(guān)系。

宋代是譜錄類文獻(xiàn)發(fā)展的重要時期，歷代撰述硯史的書籍，不下數(shù)十種,然而能有真正完整的硯譜撰述，卻要從宋代開始。北宋至明清，已知記載硯式譜圖的文獻(xiàn)有以下幾種：北宋唐詢的《硯錄》、唐積的《歙州硯譜》，南宋李之彥的《硯譜》、葉樾的《端溪硯譜》、高似孫的《硯箋》，明代叢書收錄的《說郛硯譜》和《欣賞硯譜》、高濂的《燕閑清賞箋》以及清代謝慎修的《謝氏硯考》。其中，唐詢《硯錄》的原文已佚，在北宋朱長文的《墨池編》中收錄有片段。其他如清代吳繩年之《端溪研志》、朱玉振之《增訂端溪硯坑志》、吳蘭修之《端溪硯史》等所列硯式也收錄于上述文獻(xiàn)，唐秉鈞之《古硯圖考》則多列清硯式，在此均不作贅述。各文獻(xiàn)作者、編者的生活年代關(guān)系，如表2-1所示：

表2-1 硯譜文獻(xiàn)作者生活年代對比表

2.2 文獻(xiàn)硯式類比

上述古硯譜圖文獻(xiàn)中，除了《說郛硯譜》《欣賞硯譜》《謝氏硯考》尚遺少量硯圖外，其他均已佚失，僅存硯式的名稱。各文獻(xiàn)的文字記述如下：

（1）北宋唐詢《硯錄》記硯式凡十七種

硯之形制，古今相傳有如鼎足者、如人面者、如蟾蜍者、如風(fēng)字者、如瓜狀者、如龜形者、如馬蹄者、如葫蘆者、如壁池者、如雞卵者、如琴足者，亦有如琴者、有外方內(nèi)圓者、有內(nèi)外皆方者、或有虛其下者，亦有實(shí)之者此二種。皆上銳下廣，又有外皆正方別為臺于其中謂之墨池，此皆予嘗所見者。

（2）北宋唐積《歙州硯譜》記硯式凡三十九種

名狀第六：端樣、舍人樣、都官樣、玉堂樣、月樣、方月樣、龍眼樣、圭樣、方龍眼樣、瓜樣、方葫蘆樣、八角辟雍樣、方辟雍樣、馬蹄樣、新月樣、鏊樣、眉心樣、石心樣、瓢樣、天池樣、科斗樣、銀鋌樣、蓮葉樣、人面樣、毬頭樣、寶瓶樣、笏頭樣、風(fēng)字樣、古錢樣、外方里圓樣、筒硯樣、蟾蜍樣、辟雍樣、尹氏樣、蝦?樣、犀牛樣、鸚鵡樣、琴樣、龜樣。

（3）南宋李之彥《硯譜》缺硯式

（4）南宋葉樾《端溪硯譜》記硯式凡四十九種

硯之形制：曰平底風(fēng)字，曰有腳風(fēng)字，曰垂裙風(fēng)字，曰古樣風(fēng)字，曰鳳池，曰四直，曰古樣四直，曰雙錦四直，曰合歡四直，曰箕樣，曰斧樣，曰瓜樣，曰卵樣，曰壁樣，曰人面，曰蓮，曰荷葉，曰仙桃，曰瓢樣，曰鼎樣，曰玉臺，曰天研（東坡嘗得石不加斧鑿以為研，后人尋巖石自然平整者傚之），曰蟾樣，曰龜樣，曰曲水，曰鐘樣，曰圭樣，曰笏樣，曰梭樣，曰琴樣，曰鏊樣，曰雙魚樣，曰團(tuán)樣，曰八稜角柄秉硯，曰八稜秉硯，曰竹節(jié)秉硯，曰硯磚，曰硯板，曰房相樣，曰琵琶樣，曰月樣，曰腰皷，曰馬蹄，曰月池，曰阮樣，曰歙樣，曰呂樣，曰琴足風(fēng)字，曰蓬萊樣。

（5）《四庫硯箋》列硯式凡二十四種

硯圖（錄其近雅者，歙石亦如之）：鳳池、玉堂、玉臺、蓬萊、辟雍、院樣、房相樣、郎官樣、天硯、風(fēng)字、人面、圭、璧、斧、鼎、鏊、笏、瓢、曲水、八棱、四直、蓮葉、蟾、馬蹄。

（6）《說郛硯譜》列有圖硯式凡十五種

玉堂、斧形、玉室、鳳池、玉環(huán)、舍人、太師、內(nèi)相、都堂、銘雀、方池、月池、只履、雙履、東坡。

（7）《欣賞硯譜》列有圖硯式凡二十三種

玉堂、扁池、斧形、玉臺、辟雍、瓢形、鳳池、圓池、玉環(huán)、八棱、舍人、水池、太師、內(nèi)相、都堂、銘雀、端明、葫蘆、方池、月池、只履、雙履、東坡。

（8）明代高濂《燕閑清賞箋》，列高似孫硯箋硯式和續(xù)硯式凡四十八種。

高似孫硯箋諸式（三十八種）：鳳池硯、玉堂硯、玉臺硯、蓬萊硯、圭硯、辟雍硯、房相硯、郎官硯、風(fēng)字硯、鼎硯、人面硯、曲水硯、八棱硯、四直硯、院硯、蓮葉硯、馬蹄硯、鳳池硯、圓池硯、天硯、玉環(huán)硯、舍人硯、水池硯、大師硯、蟾硯、東坡硯、都堂硯、內(nèi)相硯、葫蘆硯、鏊硯、只履硯、雙履硯、月池硯、方池硯、笏硯、斧形硯、瓢硯、璧硯。

續(xù)硯式（十種）：琴硯、鷹揚(yáng)硯、鶯硯、山字硯、太極硯、箕硯、漢壺硯、鳳嗉硯、松段硯、山石硯。

奇硯圖（二十二種）：后硯圖，皆余十年間南北所見，或在世家，或在文客，或落市肆。靈壁石硯、將樂石硯、天成七星硯、玉兔朝元硯、子石硯、三角子石硯、天成風(fēng)字硯、碧玉圭硯、古瓦鶯硯、天然龍尾石塊硯、八棱澄泥硯、石渠閣瓦硯、德壽殿犀紋石硯、天潢硯、豆斑石硯、洮河綠石硯、靈璧山石硯、龍尾石筒瓦硯、未央宮磚頭硯、綠端石硯、興和磚硯、銀絲石硯。

（9）清代謝慎修《謝氏硯考》，列硯圖四十種。其中，二十種為硯式圖譜，二十種為實(shí)物奇硯圖，且七種與《燕閑清賞箋》奇硯圖相同。

硯式圖：辟雍硯、月池硯、方池硯、雙履硯、只履硯、鳳池硯、鳳池硯、瓢硯、玉臺硯、太史硯、內(nèi)相硯、都堂硯、舍人硯、水池硯、端明硯、葫蘆硯、圓池硯、斧硯、玉堂硯、琴硯。

奇硯圖：石渠瓦硯、山硯、興和瓦硯、玉兔朝元硯、犀紋硯、斗宿硯、飛梁硯、唐坑硯、合辟硯、寶晉齋硯山、斷碑硯、結(jié)繩硯、衛(wèi)瓦當(dāng)首硯、四直硯、文辟硯、端方硯、共硯、鑒硯、古歙硯、古甓硯。

將各文獻(xiàn)中的硯式歸類對比，如表2-2所示：

表2-2 硯式歸類對比表

上表統(tǒng)計(jì)去重之后，硯式合集為八十五種，其中部分硯式記述有誤，后文予以論證。對比發(fā)現(xiàn)，《說郛硯譜》《欣賞硯譜》《燕閑清賞箋》和《四庫硯箋》所列的硯式高度重合，因此初步推斷，這幾部書存在極大的關(guān)聯(lián)關(guān)系。

3. 高似孫《硯箋》殘卷考辨

經(jīng)過上節(jié)的硯式類比，有跡象表明：《說郛硯譜》《欣賞硯譜》《燕閑清賞箋》和《四庫硯箋》存在極大的關(guān)聯(lián)關(guān)系，且《說郛硯譜》《欣賞硯譜》與《四庫硯箋》章節(jié)內(nèi)容高度雷同。故筆者提出：疑《說郛硯譜》和《欣賞硯譜》的作者并非明代的沈仕，疑其為高似孫《硯箋》之殘卷。接下來，筆者對各文獻(xiàn)做進(jìn)一步的分析，以驗(yàn)證這一推斷。

3.1 《欣賞硯譜》與《說郛硯譜》對比分析

萬歷刻本《欣賞硯譜》不著作者姓名，而中華書局在1991年版《叢書集成初編》影印收錄萬歷本《欣賞硯譜》時，卻在扉頁記“沈仕撰”。明代《說郛續(xù)》收錄《硯譜》一卷，記作者為沈仕。為何將原不署名的《欣賞硯譜》記為明代沈仕所撰？《說郛硯譜》和《欣賞硯譜》之間又存在怎樣的聯(lián)系和差異呢？

3.1.1 作者、目錄對比

《欣賞編》為明代弘治至正德間沈津所編叢書，現(xiàn)知共有三個版本。最早為正德本，其次為嘉靖本，再有萬歷本。其中，正德本已佚失。嘉靖汪云程刻本載徐昌禎序，記“正德辛未年刻硯譜”，正德辛未年，即1511年。萬歷茅一相刻本載有一篇烏程溫博“刻硯譜序”，寫于萬歷庚辰年，即1580年。《欣賞編》收錄《硯譜圖》一卷，并不注作者姓名。如圖3-1所示。

中華書局1991年版《叢書集成初編》之《硯譜（及其他五種）》收錄萬歷《欣賞硯譜》影印本，扉頁標(biāo)注為“沈仕撰”。如圖3-2所示。

圖3-1 萬歷本《欣賞編》目錄

圖3-2 《叢書集成初編》硯譜扉頁

《說郛續(xù)》是明末陶珽編著的叢書，有續(xù)編陶宗儀《說郛》之意，其中大量收錄明代文言小說，但書賈的參與、?？滩痪?，使《說郛續(xù)》所錄部分小說著作條目誤收、作者誤題，偽作也屢見不鮮?！墩f郛續(xù)》對明清目錄有一定影響，一些目錄據(jù)此著錄書目,使其中的諸多錯誤被延續(xù)下來?！墩f郛續(xù)》最早為清順治三年（1646）李際期宛委山堂刻本，其中收錄《硯譜》一卷。在“?第三十六”目錄中記“硯史 沈仕”，而正文標(biāo)題則記“硯譜 古杭沈仕”，如圖3-3、3-4所示：

圖3-3 《說郛續(xù)》卷第三十六目錄

圖3-4 《說郛續(xù)》硯譜正文標(biāo)題

沈仕生活于1488年～1565年；嘉靖本《欣賞編》記“正德辛未年（1511）刻硯譜”，萬歷本《欣賞編》記萬歷庚辰年（1580）烏程溫博著“刻硯譜序”，兩者皆不著硯譜作者姓名；陶珽的《說郛續(xù)》成書時間為清順治三年（1646）。從時間上推斷，無論是嘉靖本還是萬歷本，《欣賞編》編者更接近于沈仕所生活的年代。然而《欣賞編》收錄《硯譜圖》而不記作者，是什么原因呢？萬歷本《欣賞編》文前“刻硯譜序”記：“石有品者辨真贗也，有圖者重古儀也，有銘者取古人之言以自朂也。孰謂斯譜為點(diǎn)黛幾筵之物哉？……夫是以樸古也，今天下淫巧已極矣，安得尚古如康伯者出而與之共正什物之制耶！”文尾“欣賞全編研譜序”又記：“今刻《欣賞全編》而研譜與焉，其意蓋恐后世之失其傳而莫之從考耳！”。可見《欣賞編》所收《硯譜圖》或?yàn)樗稳斯懦幾V，旨在重古儀傳舊譜。

又據(jù)四庫提要記：“珽，姚安人，萬歷庚戌進(jìn)士。是編增輯陶宗儀《說郛》，迄于元代，復(fù)雜抄明人說部五百二十七種以續(xù)之，其刪節(jié)一如宗儀之例。然正、嘉以上，淳樸未漓，猶頗存宋、元說部遺意。隆、萬以后，運(yùn)趨末造，風(fēng)氣日偷。道學(xué)侈稱卓老，務(wù)講禪宗，山人競述眉公，矯言幽尚?；蚯逭?wù)Q放，學(xué)晉、宋而不成；或綺語浮華，沿齊、梁而加甚。著書既易，入競操觚，小品日增，卮言疊煽。求其卓然蟬蛻于流俗者，十不二三?，E乃不別而漫收之，白葦黃茅，殊為冗濫。至其失于考證，時代不明。車若水之《腳氣集》以宋人而見收，鮮于樞之《箋紙譜》以元人而闌入，又其小疵矣。”說明陶珽在叢書收錄時考證不足，缺乏嚴(yán)謹(jǐn)性。故在對比之下，筆者以為《欣賞硯譜》所記更為可靠，而《說郛硯譜》記沈仕所著，似有瑕疵。

3.1.2 章節(jié)、正文對比

《說郛硯譜》所記資料非常有限，全文僅有“記硯石”“硯名”和“硯圖”三節(jié)，而《欣賞硯譜》有二十六節(jié)。對比兩者的正文結(jié)構(gòu)，發(fā)現(xiàn)《說郛硯譜》的“記硯石”和“硯名”兩節(jié)與《欣賞硯譜》內(nèi)容完全相同，如表3-1所示。

表3-1 欣賞硯譜與說郛硯譜章節(jié)對比

3.1.3 硯圖對比及差異分析

兩者的“硯圖”內(nèi)容存在三處差異：

（1）硯圖的數(shù)量差異。《欣賞硯譜》列硯圖二十三種，《說郛硯譜》列硯圖十五種，后者比前者少八種。后者硯圖中除“玉室”外，其他十四種都包含于前者。兩者對比關(guān)系，如表3-2所示。

?

（2）硯圖名稱的字體差異?！缎蕾p硯譜》為篆體，《說郛硯譜》為楷體。如圖3-5、3-6所示。

（3）同款硯式的名稱差異。同一款硯式，《欣賞硯譜》記為“玉臺”，《說郛硯譜》記為“玉室”。如圖3-7、3-8所示。

根據(jù)以上資料，著重分析同一種硯式不同名稱的問題，即《欣賞硯譜》以篆體寫為“玉臺”，《說郛硯譜》以楷體寫為“玉室”?！芭_”字的繁體字為“臺”，上面為“吉”字，下面為“室”字去點(diǎn)，篆體字為 ?！笆摇弊值淖w為 。“室”和“臺”的篆體字比較相似，存在抄書者誤抄的可能。其次，根據(jù)硯式類比表2-2資料，所見七部硯譜中，列“玉室”硯式者，僅見《說郛硯譜》獨(dú)一處。而列“玉臺”硯式者，卻見于《端溪硯譜》《硯箋》《欣賞硯譜》和《燕閑清賞箋》四處。又據(jù)《欣賞硯譜》和《說郛硯譜》的硯圖完全相同，只是名稱有別，因此推斷：《說郛硯譜》的“玉室”為謄抄錯誤，原文應(yīng)為“玉臺”。

3.1.4本節(jié)結(jié)論

根據(jù)以上資料的對比和分析，本節(jié)推論如下：

（1）《欣賞硯譜》是一個古譜殘本；

（2）《說郛硯譜》的“玉室”硯式，實(shí)為“玉臺”，為抄錄錯誤；

（3）《說郛硯譜》內(nèi)容是《欣賞硯譜》的一個子集；

（4）推斷《說郛硯譜》和《欣賞硯譜》底本的硯式名稱或?yàn)樽w；

（5）《說郛硯譜》和《欣賞硯譜》高度雷同，且《說郛續(xù)》中記硯譜作者為沈仕，故后人將原不署姓名的《欣賞硯譜》作者理解為沈仕；

（6）本節(jié)存疑：《說郛硯譜》和《欣賞硯譜》雖具有高度的關(guān)聯(lián)性，但明顯屬于兩個完全不同的流傳脈絡(luò)。且兩者均不完整，故推測其作者或另有其人，明代沈仕或只是《說郛硯譜》的收藏者或謄抄者，并非作者。

圖3-5 《欣賞硯譜》硯圖

圖3-6 《說郛硯譜》硯圖

圖3-7 《欣賞硯譜》“玉臺”硯式

圖3-8 《說郛硯譜》“玉室”硯式

3.2《欣賞硯譜》與《四庫硯箋》對比分析

通讀《欣賞硯譜》，發(fā)現(xiàn)文獻(xiàn)所記資料并不完備，且章節(jié)順序嚴(yán)謹(jǐn)性不足，正文內(nèi)容也見多處瑕疵?！缎蕾p硯譜》文前有“刻硯譜序”，文尾有“欣賞全編研譜序”，分別述“有譜者重古儀”“今刻欣賞全編而研譜與焉，其意蓋恐后世之失其傳而莫之從考耳”，指明該譜圖旨在傳古譜而恐后世失傳。又《欣賞硯譜》并不記作者的姓名，那么，《欣賞硯譜》會是哪位前人的哪部古譜呢？《欣賞硯譜圖》與《四庫硯箋》又存在怎樣的聯(lián)系呢？

3.2.1 全文章節(jié)對比

高似孫《硯箋》分為四卷，卷一記端硯，卷二記歙硯，卷三記其他硯，卷四記未歸類于端歙的詩賦銘頌，條理非常清晰?？v觀《四庫硯箋》和《欣賞硯譜》的目錄結(jié)構(gòu)，可見他們是一個包含與被包含的關(guān)系。以《四庫硯箋》排序，兩者的對比關(guān)系如表3-3所示。

表3-3 四庫硯箋與欣賞硯譜章節(jié)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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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賞硯譜》的章節(jié)順序依次為：

（1）（端硯相關(guān)）端山、唐彥猷硯錄、半邊山、子石、石眼；

（2）（歙硯相關(guān)）羅紋山、眉子坑、碧里坑、水舷坑、水嶡坑；

（3）（端硯相關(guān)）石病；

（4）（歙硯相關(guān)）歙山、龍尾山、溪頭坑、葉九坑、驢坑、濟(jì)源坑、靈巖山、麻石、石品、羅紋石、眉子石；

（5）（公用）硯圖、制法、滌法、古硯、詩銘、記硯石、硯名。

從目錄結(jié)構(gòu)上看，《四庫硯箋》四卷?xiàng)l理清晰。相對之下，《欣賞硯譜》則端、歙相互摻雜，主次不分，有明顯的拼湊痕跡。故需進(jìn)一步對比內(nèi)容，以梳理兩者的內(nèi)在聯(lián)系。

3.2.2記端硯對比

《四庫硯箋》卷一記端硯?！缎蕾p硯譜》中則有“端山”“唐彥猷硯錄”“半邊山”“子石”“石眼”“石病”“硯圖”“滌法”“硯說”“古硯”三例、“詩”二例、“銘”一例，與《四庫硯箋》相對應(yīng)。下面，從內(nèi)容細(xì)節(jié)對比兩者的區(qū)別與聯(lián)系。

3.2.2.1 端山

《四庫硯箋》卷一第一節(jié)“端山”記條目四例，《欣賞硯譜》中記條目二例。其中，《四庫硯箋》第一條“斧牁上”后注有“蘇易簡譜云即觀碁之所”，在《欣賞硯譜》中缺失；《四庫硯箋》第二條“端巖鑿成深穴……”尾部注出處“唐彥猷研錄”，《欣賞硯譜》缺失該注，卻錯誤地記為第二節(jié)的標(biāo)題。此外，《四庫硯箋》第三條“端巖鑿成深穴……”對應(yīng)為《欣賞硯譜》第二節(jié)“唐彥猷研錄”的第一條。

3.2.2.2 唐彥猷硯錄

明清藏書家?？惫偶餍幸环N根據(jù)舊本的“死校之法”，一旦過錄抄本或底本出現(xiàn)錯誤，?？闭咭矔珍洝！缎蕾p硯譜》第二節(jié)的標(biāo)題“唐彥猷硯錄”，是一處非常明顯的硬傷。首先，縱觀文獻(xiàn)的目錄結(jié)構(gòu)，在與“端山”“半邊山”“子石”“石眼”等并列的章節(jié)中突然出現(xiàn)一節(jié)“唐彥猷硯錄”，從分類上顯得有些突兀；其次，進(jìn)一步對比《欣賞硯譜》和《四庫硯箋》的正文內(nèi)容，不難看出，《欣賞硯譜》的標(biāo)題“唐彥猷硯錄”明顯屬于謄抄錯誤。

《欣賞硯譜》與楝亭本《硯箋》、《四庫硯箋》第一二節(jié)的影印資料，對比如圖3-9、3-10、3-11所示。

分析上下文，在《四庫硯箋》中記述：

◎端山

……

端巖鑿成深穴，冬涸方探，穴中不可睹，但捫取之，日不過數(shù)石。工在洞別其精粗，有累日不得一佳石者。（唐彥猷研錄）

斧柯茶園將軍山同一溪，惟斧柯所得不過三四指，一呵津滴瀝，絕難得。茶園次之，將軍又次之。（米元章帖）

在《欣賞硯譜》中記述：

◎端山

……

端巖鑿成深穴，冬方采。穴中不睹，但捫取之，日不過數(shù)石。工在洞中別其精粗，有累日不得一佳石者。

◎唐彥猷硯録

圖3-9 《欣賞編》唐彥猷硯錄

圖3-10 《硯箋》楝亭藏書本

圖3-11 《硯箋》四庫本

斧柯茶園將軍山同一溪，惟斧柯所得不過三四指，一呵津滴瀝，絕難得。茶園次之，將軍又次之。（米元章帖）

很明顯，“唐彥猷硯錄”是前文文獻(xiàn)的出處，而不是后文小節(jié)的標(biāo)題。另外，據(jù)唐詢的《硯錄》文獻(xiàn)也可印證這一錯誤。北宋唐詢，字彥猷，著《硯錄》一卷，原文已佚失，目前所見《硯錄》來自于北宋朱長文《墨池編》中所記錄的“唐彥猷硯錄”。四庫收有《墨池編》，其影印資料如圖3-12所示。

其中，“端山”相關(guān)的文字記述如下：

端州斧柯石，出高要斧柯山，去州二十余里，前臨大溪，登其山約五里余乃至絕頂。匠人于此鑿石，歲久乃成洞穴，今已極深邃。洞中常有水，秋夏即不可入，至春冬水涸，采石者競?cè)?。而其間陰黑不復(fù)有所睹，但以手捫石，隨大小取之，日不過得數(shù)片。凡石理之精粗，雖良工在洞中亦不能別，至于瑕玷筋脈須出洞乃可識也。故有累日月而不得一佳者，亦有日獲一二者，系其所得之分爾，然至佳者殊不可多得。

圖3-12 《墨池編》載唐詢硯錄

《欣賞硯譜》的“唐彥猷硯錄”一節(jié)所列之條目，不但包含了《四庫硯箋》第一節(jié)“端山”的第三條，也全文包含了“下巖”“上巖”“中巖”和“龍巖”四節(jié)內(nèi)容。由上述分析可證：《欣賞硯譜》中，“唐彥猷硯錄”并非第二節(jié)的標(biāo)題，而是前文出處。

3.2.2.3 半邊山

《欣賞硯譜》的“半邊山”一節(jié)，實(shí)際包含了《四庫硯箋》的“半邊巖”“蚌坑”和“后歷”三節(jié)，順序相同。

3.2.2.4 子石、石眼、石病

《欣賞硯譜》的“子石”“石眼”兩節(jié)與《四庫硯箋》雷同?！缎蕾p硯譜》除“子石”缺失“崔生居端巖……”一條，“石眼”缺失“李賀有端州青花石硯詩……”和“歐譜唐公曰……”兩條注釋之外，內(nèi)容幾乎完全相同。

3.2.2.5 硯圖

《欣賞硯譜》列有圖硯式二十三例，《四庫硯箋》列無圖硯式二十四例。其中，兩者共有七種硯式重合，去重之后的合集為四十種。硯式名稱對比，如表3-4所示。

表3-4 《欣賞硯譜》與《四庫硯箋》硯圖對比

《四庫硯箋》在“硯圖”標(biāo)題后標(biāo)注“錄其近雅者，歙石亦如之”，而《欣賞硯譜》雖多出幾個字“硯之樣制不一，今錄其近雅者，端歙硯并同”，但仍可視兩者雷同。

3.2.2.6 制法、滌法、古硯

《四庫硯箋》列端硯“制法”五條，《欣賞硯譜》列四條，且全部包含于《四庫硯箋》。區(qū)別在于《欣賞硯譜》“制法”下缺注“陸龜蒙詩……”，條目后缺出處；

《四庫硯箋》列“滌法”十條，《欣賞硯譜》列五條，且全部包含于前者，且“滌法”下缺注“李白詩……”，條目后缺出處。

《四庫硯箋》列“古硯”二十五條，《欣賞硯譜》中實(shí)際包含三條，除“孔子石硯”一條外，另外兩條隱在“玉堂端硯古銘云……”及注釋中，三條分別對應(yīng)為《四庫硯箋》的“夫子硯”“玉堂端硯”和“右軍硯”。

圖3-13 《欣賞硯譜》古硯

此外，“石夷叟家右軍古鳳池……”一條末尾的“詩銘”二字也很突兀，與前文無關(guān)。實(shí)際為下文的標(biāo)題，而不應(yīng)出現(xiàn)在上文末尾。如圖3-13所示。

3.2.2.7詩、銘

《四庫硯箋》列“詩”十一條，《欣賞硯譜》僅列“涵星硯詩”“紫花硯詩”兩條，且均包含在《硯箋》中?！冻幑{》列“銘”九條，《硯譜圖》列“銘”兩條，注作者“蘇子瞻”，對應(yīng)于《硯箋》中的“端硯銘（蘇東坡）”和“端硯銘（蘇養(yǎng)直）”。對比分析兩者文獻(xiàn)的影印資料，發(fā)現(xiàn)《四庫硯箋》中的“端硯銘（蘇養(yǎng)直）”存在紕漏。如圖3-14、3-15所示。

圖3-14 《四庫硯箋》端硯銘

對比正文內(nèi)容，《四庫硯箋》中記：

端硯銘（蘇東坡）

千夫挽綆，百夫運(yùn)斤，篝火下縋，以出斯珍。

一噓而泣，歲久愈新，誰其似之，我懷斯人。

端硯銘（蘇養(yǎng)直）

我友三益，取溪之石。與墨為入，玉靈之食。

與水為出，陰鑒之液。匪以玩物，惟以觀德。

《欣賞硯譜》中記：

端硯銘（蘇子瞻）

與墨為入，玉靈之食。與水為出，陰鑒之液。

懿矣茲石，君子之側(cè)。匪以玩物，惟以觀德。（右一）

千夫挽綆，百夫運(yùn)斤。篝火下錘，以致斯珍。

一噓而泣，歲久愈新，誰其似之，我懷斯人。（右一）

圖3-15 《欣賞硯譜》端硯銘

另考《東坡志林》中記蘇軾硯銘兩首：

端硯石銘（并引）

蘇堅(jiān)伯固之子庠，字養(yǎng)直，妙齡而有異才。贈以端硯，且銘之曰：

我友三益，取溪之石。寒松為煤，孤竹為筆。

蓬麻效紙，仰泉致滴。斬幾信鉤，以全吾直。

端硯銘

與墨為入，玉靈之食。與水為出，陰鑒之液。

懿矣茲石，君子之側(cè)。匪以玩物，維以觀德。

很明顯，《四庫硯箋》中記第二個端硯銘作者為“蘇養(yǎng)直”是錯誤的，并且銘文內(nèi)容也將蘇軾的兩首硯銘混雜在了一起。

3.2.3 記歙硯對比

《四庫硯箋》卷二記歙硯?！缎蕾p硯譜》中有“羅紋山”“眉子坑”“碧里坑”“水舷坑”“水嶡坑”“歙山”“龍尾山”“溪頭坑”“葉九坑”“驢坑”“濟(jì)源坑”“靈巖山”“麻石”“石品（龍尾石）”“羅紋石”“眉子石”，歙硯“制法”二例，“硯說”一例、“銘”三例，與前者相對應(yīng)。下面從內(nèi)容細(xì)節(jié)對比兩者的區(qū)別與聯(lián)系。

3.2.3.1 羅紋山諸節(jié)

《欣賞硯譜》的“羅紋山”“眉子坑”“碧里坑”“水舷坑”“水嶡坑”“歙山”“龍尾山”“溪頭坑”“葉九坑”“驢坑”“濟(jì)源坑”“靈巖山”“麻石”“龍尾石”“羅紋石”“眉子石”與《四庫硯箋》雷同。其中，《欣賞硯譜》“龍尾石”缺條目，“羅紋石”“眉子石”缺注釋。

《欣賞硯譜》另有兩處明顯錯誤，一處是“碧里坑”的語句不通，對比如下：

【欣賞硯譜】

碧里坑

碧里坑在濟(jì)源，坑色青瑩。半里有水步石、大雨點(diǎn)石，十里外有里山石，青細(xì)有金紋花暈，狀不常。

【四庫硯箋】

碧里坑

碧里坑在濟(jì)源，山坑，色青瑩。半里有水步石、大雨點(diǎn)石，十里外有里山石，青細(xì)有金紋花暈，狀不常。

一處是“眉子坑”的注釋明顯錯亂。

【四庫硯箋】

對眉（遍地成對）

短眉（短密而勻）

長眉（長如眉差大）

【欣賞硯譜】

短眉（短密而勻）

對眉（長如眉差大）

簇眉（遍地成對）

3.2.3.2制法、硯說、銘

《欣賞硯譜》歙硯“制法”二例“硯成塗蠟，與石相益”和“古人硯心多渦”，分別為《四庫硯箋》卷二“制法”的兩段殘句?！缎蕾p硯譜》歙硯一聯(lián)：“玉質(zhì)純蒼理致精，鋒芒都盡墨無聲”為《四庫硯箋》卷二“硯說”條目“蔡君謨辨歙硯詩……”的片段?！缎蕾p硯譜》歙硯銘一例，如圖3-16所示。

《欣賞硯譜》中記歙硯銘：

歙硯銘

孔方平

黝之泓縝，以滋廣離，驋補(bǔ)正詩。（右一）

孔茲山骨，以發(fā)天液?？e理綺紋，金星玉質(zhì)。（右一）

圖3-16 《欣賞硯譜》歙硯銘

圖3-17 《硯箋》歙硯銘

非端溪溫潤而漪紋，非銅雀摧殘而古色。（右一）

《欣賞硯譜》的歙硯銘對應(yīng)為《四庫硯箋》卷二的三例“歙硯銘”，如圖3-17所示。其中，《欣賞硯譜》的第二條歙硯銘與《四庫硯箋》有明顯差異?！端膸斐幑{》中記：

歙硯銘（莊德邁） 汪彥章

斵茲山骨，以發(fā)天液?？e理漪紋，金聲玉質(zhì)。

兩者對比，《欣賞硯譜》中的“孔茲山骨”語句不通順，而《四庫硯箋》中的“斵茲山骨”明顯更為合理。也由此可見，《欣賞硯譜》謄抄痕跡明顯。

3.2.4 記硯石對比

《四庫硯箋》卷三記硯石，凡六十五例，《欣賞硯譜》中有記硯石四十三例。后者完全包含于前者，后者是前者的一個子集。

圖3-18 《欣賞硯譜》硯銘

3.2.5 記詩賦銘贊對比

《四庫硯箋》卷四記“古賦”“古歌詩”“古銘頌傳贊文狀啟”。其中，“賦”六例，未歸于端歙類的“歌詩”十例，“銘頌傳贊文狀啟”九例。《欣賞硯譜》中記未歸于端歙類的“銘”四例，實(shí)際為五例。其中，“硯銘（米元章）”與《四庫硯箋》中相同；“硯銘（梁武帝）”一例實(shí)際對應(yīng)《硯箋》中“硯銘（梁武帝）”和“硯銘（丘遲）”兩例；“家藏古硯銘并序（唐子西）”和“鼎硯銘（蘇子瞻）”在《四庫硯箋》中未見。如圖3-16、3-18所示。

3.2.6 《四庫硯箋》缺失內(nèi)容

如前文所述，《欣賞硯譜》中記“硯名”二十六例，《四庫硯箋》中則不見。雖然《欣賞硯譜》“硯名”中有“紅絲”“紫金”“金雀石”和“澄泥”四種與《四庫硯箋》卷三記硯石相關(guān)條目類似，但《欣賞硯譜》在“記硯石”和“硯名”中同時存在這四條。同時，《四庫硯箋》中不見其他二十二種“硯名”。據(jù)此推斷：高似孫《硯箋》卷三應(yīng)分“記硯石”和“記硯名”兩大類，而《四庫硯箋》中缺失了“記硯名”。同時，《欣賞硯譜》所記硯名，有幾處有明顯錯誤：

鵲金黃玉石

紫金（出惠州唐彥猷作自為天下第一賢也）

滋洞石（方州）

……

舌瓦（相州）

……

石朱（濰州）

……

馳基島石（登州）

其中，“鵲金黃玉石”疑為“鵲金墨玉石”，紫金（出惠州……）應(yīng)為“紫金（出青州……）”,“滋洞石（方州）”應(yīng)為“滋洞石（萬州）”，“舌瓦（相州）”應(yīng)為“古瓦（相州）”，“石朱（濰州）”應(yīng)為“石末（濰州）”,“馳基島石（登州）”應(yīng)為“駞基島石（登州）”。上述《欣賞硯譜》中存在的錯誤，在《說郛硯譜》中同樣存在，再次證明《欣賞硯譜》和《說郛硯譜》的雷同關(guān)系。

高似孫《硯箋》將未歸類于端歙的其他硯“詩銘”收錄在卷四中。如前文所述，“家藏古硯銘并序（唐子西）”和“鼎硯銘（蘇子瞻）”兩條硯銘在《四庫硯箋》中未見。因這兩條硯銘并無端歙特征，所以，如果這兩條收錄在高似孫《硯箋》中，就應(yīng)歸錄在卷四。

故筆者推斷：《四庫硯箋》除卷一“硯圖”一節(jié)嚴(yán)重缺失之外，或還缺失卷三的“記硯名”一節(jié)，以及卷四“硯銘”的部分條目。

3.2.7本節(jié)結(jié)論

在內(nèi)容上，《欣賞硯譜》與《四庫硯箋》表現(xiàn)出了高度的吻合?！缎蕾p硯譜》除“硯名”和“硯圖”兩節(jié)之外，其他內(nèi)容完全包含于《四庫硯箋》的各卷之中，章節(jié)順序也基本一致。區(qū)別僅在于，《欣賞硯譜》有部分條目的內(nèi)容和注釋有所刪減；且《欣賞硯譜》存在幾處硬傷：“唐彥猷硯錄”標(biāo)題文不對題，“石夷叟家右軍古鳳池……”末尾“詩銘”二字與前言不搭，以及“孔茲山骨”語句不通，帶有明顯的錯誤謄抄痕跡。在章節(jié)安排上，《欣賞硯譜》的端硯和歙硯條目相互穿插，分類不嚴(yán)謹(jǐn)，也有明顯的拼湊跡象。但從總體上，《欣賞硯譜》仍幾乎是《四庫硯箋》的一個子集，兩者高度雷同。

另據(jù)《中國古籍編目》所記：“（欣賞編）凡十集……所采多宋元人遺著，小道可觀，以供欣賞?！比f歷刻本《欣賞編》在兩序中也特別強(qiáng)調(diào)，刻硯譜圖的意義，是為了傳古譜以恐后世失傳。嘉靖刻本《欣賞編》所記刻硯譜的時間，也正是明代沈仕所生活的年代，而《欣賞硯譜》并不注明作者是誰。種種跡象表明：沈仕并非《欣賞硯譜》和《說郛硯譜》的原創(chuàng)作者，而是高似孫《硯箋》殘卷的收藏者或謄抄過錄者。《欣賞硯譜》章節(jié)內(nèi)容的錯亂，或正因?yàn)榈妆疚淖秩笔е仕斐伞?/p>

結(jié)合前文分析，足以證明：《欣賞硯譜》是高似孫《硯箋》殘卷的一個謄抄過錄本，且謄抄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