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疑案

李永來

元宵佳節(jié)，陳州發(fā)生了一起命案，當?shù)卮髴絷悊T外家的二公子陳虎被人殺死在房間內(nèi)。案發(fā)地點位于陳家大公子陳龍的臥室內(nèi)——

清朝末年，豫東陳州發(fā)生了一起命案，當?shù)卮髴絷悊T外家的二公子陳虎被人殺死在房間內(nèi)?？h令章大人帶領眾衙役趕了過去。

案發(fā)地點位于陳家大公子陳龍的臥室內(nèi)，屋里被翻得七零八落，地上有多處血跡，發(fā)生過相當激烈的打斗，死者被匕首刺中數(shù)刀而亡。陳家人都圍在周圍，陳員外已經(jīng)年近古稀，身體很不好，由仆人攙著，小公子陳升也在一旁，大公子陳龍卻不見蹤影。

昨晚是元宵佳節(jié)，府里的人都出去賞燈去了，直到很晚才回來。今天早上伙計李三來找陳龍，因為按照計劃陳龍今天要去外地收購貨物，同行的李三一直等不到人，便來到房中查看，發(fā)現(xiàn)房門緊閉，李三叫門不應，感覺不妙，就強行撞開門，卻發(fā)現(xiàn)二公子陳虎慘死在房中。

經(jīng)過現(xiàn)場查驗，案發(fā)時間在昨夜亥時左右，房中的財物也都被洗劫一空，包括原本大公子用于收購貨物的銀兩。章大人仔細觀察了案發(fā)現(xiàn)場，尤其是房門、窗戶等，發(fā)現(xiàn)房門的邊沿有細微的劃痕，應該是兇手從屋外反鎖房門時留下的痕跡。

陳家共有兄弟三人，陳龍陳虎都在店鋪里幫忙，尤其是老大，現(xiàn)在儼然是陳府的一把手。老三陳升今年十七，還在念書，陳員外顯然希望自家能出個進士，因此對老三管教甚嚴。陳龍住在東廂房，陳虎住在西廂房，而陳升則和陳員外住在主院里。由于命案發(fā)生在東廂房，而陳龍又下落不明，因此章大人差人先去尋找陳龍的下落。

陳升湊到章大人跟前，說：“縣令大人，這應該是盜賊搶劫殺人，幾天前二哥陳虎的房間就曾被賊人光顧過，丟失了不少財物，許是賊人嘗到了甜頭，昨夜趁府中無人，又來偷盜，不料被二哥撞見，打斗之際賊人殺死二哥，然后逃之夭夭了?！?/p>

章大人看向陳升，只見他雖然年紀不大，眉宇間卻有一股傲氣，剛才的推斷也是頗有道理。章大人詳細詢問了失竊一事。

幾天前陳虎從店鋪里回來，發(fā)現(xiàn)房門開著，屋里被翻得亂七八糟，剛從賬房取的四十兩紋銀也不翼而飛了。家丁們四處搜查，并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由于丟失的銀子不算太多，事后陳員外只是吩咐家丁們加強巡邏，沒有報官。

昨夜是元宵節(jié)，下人們大多都去街上玩耍去了，府里非?？?，因此被竊賊第二次光顧也就不稀奇了。章大人吩咐衙役們在陳府內(nèi)外仔細搜查，因為從案發(fā)現(xiàn)場判斷，死者生前和兇手進行了頗為激烈的打斗，兇手極有可能是負傷而逃，章大人吩咐手下在查找陳龍的同時，嚴查各大藥房，詢問是否有人來治療外傷或者購買相關的藥物。

章大人也在考慮兇手會不會是其他人，經(jīng)過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陳員外由于身體不好，很早就休息了，他沒有作案動機，身體也不具備作案條件。陳升昨晚一直在和幾名文友吟詩作對，直到子時一刻左右才回去，其間一直沒有離開過，有同時在場的數(shù)十名文人作證。據(jù)陳升講，他回來后就直接回房休息了，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情況。府里的伙計們也不具備作案條件。

由于陳龍以及逃跑的竊賊都沒有找到，案件暫時擱置下來。但是章大人一直放不下這個事，陳氏兄弟平素為人如何，是否有仇家？這些大戶里的人際關系都很復雜，其中說不定隱藏著什么秘密，章大人決定一探究竟。

章大人獨自一人來到陳府，見到陳員外，向他打聽一些事情，尤其是陳家的家產(chǎn)繼承問題。據(jù)陳員外講，老大陳龍比較憨厚，管理店鋪也頗為出色，因此將來陳家的家業(yè)都要交給他來打理，其實現(xiàn)在陳龍已經(jīng)是管理人了。老二陳虎有些小聰明，為人比較滑頭，但是沒有大的毛病，兩兄弟的關系不好也不壞。至于老三陳升，從小就聰明伶俐，念書上很有天賦，因此陳員外一心讓他走科舉的路，不讓他參與生意上的事，盼望著有一天能光宗耀祖。

章大人又來到陳家的店鋪，伙計的話和陳員外的大致相同，都說陳龍忠厚，陳虎機靈，偶爾還會做些不道德的勾當。章大人看到首先發(fā)現(xiàn)命案的伙計李三也在，囁嚅著似乎有什么話想說。章大人把他叫到一邊，李三低聲說：“昨天晚上，二公子賞了我?guī)變摄y子，讓我出去好好玩玩。于是我就去了麗春院，想找個姑娘耍耍，結(jié)果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了才起床。我猛然想起來今天要陪大公子去外地，大公子一定等急了，便著急忙慌地趕回來，卻尋不見大公子。無奈之下我就去了他的臥房，敲門不應，心急之下便破門而入，卻看見一具尸體倒在地上。”

章大人問：“二公子為什么給你錢，他平時很大方嗎？”

李三搖搖頭，說：“才不是呢，二公子平時可摳了。也許是他要封我的口，因為我撞見過好幾次二公子帶著小公子逛妓院，這事兒讓老爺和大公子知道了肯定會責罰他的。府里人都知道，小公子將來是要做狀元的，而且當我早上發(fā)現(xiàn)尸體時，還以為是大公子呢。當時我嚇壞了，因為我是大公子的跟班伙計，知道二公子平時花錢大手大腳，引起大公子的不滿，兩人之間爭吵過很多次。我以為二公子把我支開是要借機謀害大公子，不料卻是二公子被入室的竊賊殺死了，真是奇怪呢?！?/p>

章大人又找來當時曾和陳升在一起的讀書人，據(jù)他們講，陳升雖然頗有幾分文采，但他對科舉一事并不上心，喜歡的是煙花柳巷，及時行樂，甚至曾經(jīng)迷奸過良家婦女。本來元宵節(jié)晚上的聚會陳升是不參加的，卻臨時決定參與進來。不過當晚陳升確實和眾人在一起，中途沒有離開過。

案發(fā)三天后，全城的搜查終于有了回報，在離陳府不遠處的一處荒宅里，發(fā)現(xiàn)了陳龍的尸體，是流血過多，傷重不治。這座宅邸應該是剛荒廢數(shù)月，原主人去外地討生活了。

陳龍的死亡時間是在陳虎身亡后的丑時左右，在屋里找到了丟失的財物，身體上有幾處刀傷裸露在外，血流得滿地都是?？磥聿]有什么竊賊殺人，而是陳龍殺死了弟弟陳虎，然后逃到這里，結(jié)果卻傷重而亡。但是，殺人動機是什么呢？如果說是為了爭家產(chǎn)，也應該是陳虎殺死陳龍啊。

章大人一個激靈，對啊，陳虎是死在陳龍的房間。也許是陳虎去謀殺哥哥陳龍，沒想到出師不利，被反殺了。如果這樣的話，陳龍就是自衛(wèi)殺人，他為什么還要逃跑呢？又是怎么逃到荒宅這兒的？章大人派人去查找這座荒宅以前的主人，得到的消息讓他大吃一驚，這座荒宅從前的女主人就是被陳升迷奸過的良家婦女，后來還是陳龍做主，賠了一大筆錢，才達成和解，那家人也搬到了外地。

陳升？章大人突然想到，兩個哥哥都死了，那么陳家偌大的家業(yè)，就都是他的了。章大人叫來仵作，要他對陳龍的尸體仔細查驗，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陳龍尸體上的傷口都裸露在外，沒有包扎，也沒有敷用相關藥物。陳龍在殺死陳虎后，既然能獨自來到這里，說明他受的傷不是特別嚴重，而且陳府到荒宅不過半炷香的工夫，兩兄弟的死亡時間至少間隔一個半時辰，也就是說陳龍來到荒宅后至少還活了一個時辰，那么他為什么不處理傷口呢？

這時仵作的驗尸報告送來了，從死者的胃里，找到了迷藥的殘留物。這就解釋了陳龍為什么沒有包扎傷口，因為他被人下了藥，在睡夢中失血過多而死。

章大人叫來眾衙役，讓他們再去各大藥鋪，看看最近都有哪些人買過迷藥，得到的消息果然不出所料，陳升曾在不久前買過迷藥。章大人命人迅速將陳升帶到衙門。

面對殺人的指控，陳升本來還打算負隅頑抗，但是藥鋪老板的證詞和陳龍的驗尸報告，讓他很快就敗下陣來。

陳升和二哥陳虎交好，兩人臭味相投，經(jīng)常一起去尋花問柳。陳升知道陳虎一直都對陳龍不滿，便攛掇他殺死陳龍，這樣一來家業(yè)就都是陳虎的了。兩人商量好，在元宵節(jié)之夜，府里人少之際，陳虎動手殺人，然后把現(xiàn)場偽裝成盜賊搶劫殺人的樣子，幾天前的失竊案正是他們自導自演為今天的謀殺做的鋪墊。而陳升負責給陳虎做不在現(xiàn)場證明。陳龍死后，只要陳升一口咬定案發(fā)時兩人一直在一起就行了，因此他拒絕了文友們當夜一起賞月的邀請。

但是陳升也有自己的考慮，他才不愿意眼睜睜看著家業(yè)落入陳虎手中呢。于是當夜他按時去和文友們一起賞月，吟詩作對，如此一來陳虎的不在現(xiàn)場證明就蕩然無存了。到了子時，估摸著這時陳虎已經(jīng)得手了，他便返回府中，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了身有血跡的陳龍，而陳虎倒在地上，已經(jīng)死了。

陳升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肯定是陳虎失手，被陳龍反殺了。他假意安慰陳龍，讓他去外面躲幾天，雖然自衛(wèi)殺人不用償命，但是陳員外知道了兒子自相殘殺，一定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另外他會把現(xiàn)場布置成搶劫殺人的樣子，反正府里幾天前遭過賊，陳虎是和竊賊搏斗而死，名聲上也好聽些。陳龍素來孝順，便躲到了不遠處的荒宅。

陳升布置完現(xiàn)場后，馬上找來從前買的迷藥，然后來到荒宅，騙陳龍喝下迷藥。在陳龍入睡后，解開陳龍傷口上的綁帶，讓血繼續(xù)往外流，這樣一來陳龍就在睡夢中因失血過多而死。一般的仵作驗尸都不會解剖尸體，陳龍的真正死因就不會有人知道。

只可惜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再狡猾的狐貍也斗不過好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