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家海
當(dāng)我再一次回到朝思暮想的故里,站在老胡同巷頭,昔日的老胡同再次變了模樣,青石鋪的街心已被混凝土包裹,只留下讓鞋底磨滑的光亮。
黑瓦罅隙上的野草,青磚上的青苔,還有墻上崩裂的墻皮,仿佛在述說往昔時光的流逝。
父親說,改造后大大小小的街道全硬化了,以后老胡同再也見不到泥巴了。父親的話拉長了我的思緒,讓我升起一股光陰倒流的感喟。
記憶中,上世紀(jì)70年代的夏日里,雨后的青石板路,光溜溜的,濕漉漉的,老胡同滿是流淌的黃水,那是孩子們的歡樂天地。在低洼的青石路面上筑起泥壩攔住黃水,源源流來的黃水積滿沖垮“上游”泥壩,繼而殃及“下游”一串串泥壩,像倒塌的多米諾骨牌,隨后漾起的是孩子們歡快的笑聲。在貧瘠的歲月,泥和水是孩子們最好的玩具。
老胡同巷口前有處空地,是生產(chǎn)隊社員們每天開工集合的場地。只要老槐樹上的銅鐘敲響,社員們就紛紛從家里慢慢吞吞走出來,有的蹲著,有的站著,還有的靠在墻根,等著隊長派活。婦女們則帶著針線活計不停地飛針走線,時不時還會發(fā)出一陣陣低笑聲。隨著社員們散去,這片場地便成了孩子們的天堂,玩玻璃球、過家家、打紙牌……
空地上有一塊拴馬石,是社員們趕著馬車到胡同送莊稼時拴牲口用的。就是這樣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也成了孩子們的小舞臺,趴在上面順著石窟窿反復(fù)撒土,或者用玻璃球滾來滾去,最可怕的一次是小伙伴把手塞進去后怎么也拿不出來了,幸好有個點子多的鄰居拿來肥皂水潤滑,才把手給抽出來,害得一群小朋友陪著他挨了一頓臭罵。
老胡同還是大伙的娛樂聚集場所。冬天午后,老人們靠著北墻邊曬太陽邊聊天;夏日傍晚,大伙則聚成一堆乘涼休閑。女人湊在一起比試著做不完的針線活,男人則是光著膀子侃大山,老胡同成了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隨著光陰的逝去,曾經(jīng)熟悉的面容逐漸淡出我的記憶,那些快樂的場面也逐漸消逝。時代的變遷就這樣寫在了一磚一瓦之中,也印刻在了這些造型奇特的老式建筑里。曾經(jīng)的悠閑,曾經(jīng)的靜謐,曾經(jīng)的情趣,都隨著時光的流逝再也無處追尋了。青磚灰瓦還在,矮墻斜檐依舊,但已經(jīng)不再是我記憶中的老胡同了,它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意義和韻味。
于是,老胡同成了歷史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