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晉
(山西工商學院國際交流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6)
英漢分屬于不同的語系,英語屬于印歐語系,而漢語屬于漢藏語系。語言的三要素包括語音、詞匯和語法。英漢兩種語言在語音、詞匯和語法上都存在著差異,漢語方言對英語學習者的影響也主要體現(xiàn)在這些方面。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關于漢語方言對英語習得影響的研究日益增多,但這些研究內容大同小異,研究方法和理論基礎比較單一,缺乏創(chuàng)新性。因此,分析近十年漢語方言對英語習得影響的研究有助于揭示該領域的研究現(xiàn)狀與特點,發(fā)現(xiàn)該領域研究中存在的不足并提出針對性的改進措施,從而促進該領域的研究進一步發(fā)展。筆者對我國2007年至2017年496篇關于漢語方言對英語習得影響的論文進行綜述,通過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和文獻分析的方法,分析漢語方言對英語習得在語音、詞匯和語法方面影響的研究現(xiàn)狀,指出該領域研究的不足和發(fā)展前景,以期對未來相關研究有一定啟示借鑒意義。
本研究以中國期刊全文數(shù)據(jù)庫、萬方數(shù)據(jù)庫等為檢索范圍,以“方言”、“英語習得”、“方言對英語習得的影響”等為主題檢索項,檢索出2007年至2017年關于漢語方言對英語習得影響的論文496篇。主要從文獻來源、具體研究內容、研究方法等方面分析該領域研究的現(xiàn)狀與特點。
(一)文獻來源 2007年至2017年關于漢語方言對英語習得影響的論文496篇,來源包括核心期刊、普通學報、普通其他期刊及碩士論文(見表1)。
從表1可以看出,關于漢語方言對英語習得影響的論文基本上以普通學報和普通其他期刊論文為主,占80%以上,而發(fā)表在核心期刊上的論文所占比例1%。這說明漢語方言對英語習得影響的相關研究質量還有待提高。可喜的是,近十年的研究成果中,碩士研究生的論文數(shù)量逐年加大,比如山東農業(yè)大學徐榮(2017)、湖南大學張琴(2016)、陜西師范大學雷嬌(2015)等探討了山東方言、粵方言、昆明方言等對英語習得的影響,豐富了該領域的研究。
近十年來,關于漢語方言對英語習得影響的相關論文在數(shù)目上整體呈增長態(tài)勢,尤其自2010年以來,相關研究每年均在50篇以上,這充分說明方言對英語習得影響己經(jīng)逐步引起英語教育工作者的重視(見圖1)。
可以看出漢語方言對英語習得影響的研究成果中高質量研究成果較少,論文來源基本以普通其他期刊、學報為主。2010年以來該領域的研究成果呈現(xiàn)出較為明顯的增長趨勢,說明漢語方言影響英語習得的研究越來越引起學者和教育工作者的重視,但缺乏高端成果這個問題值得引起我們的注意,這也是本研究的一個目的所在。
圖1 近十年漢語方言對英語習得影響的相關研究年度數(shù)據(jù)統(tǒng)計
(二)研究內容 從研究內容來看,漢語方言對英語習得影響研究大致有三方面:方言對英語語音習得、詞匯習得和語法習得的影響研究。在漢語方言對英語習得影響研究的496篇論文中,關于語音習得的影響研究的論文數(shù)目有436篇(88%);詞匯和語法習得的影響研究有45篇(9%),其他研究15篇(3%)
1.漢語方言對英語語音習得的影響 漢語方言對語音習得的影響研究有436篇,占比88%,主要集中在音段音位層次對元音習得的影響、對輔音習得的影響和在超音段音位層次對重音等方面的影響研究。
(1)音段音位層次方言對元音習得的影響 受漢語方言中元音無長短音對立的影響,方言區(qū)學生的英語單元音長短音發(fā)音區(qū)別往往不夠明顯,即長元音不夠長,短元音不夠短。例如受山西方言影響,山西南部地區(qū)英語學習者表現(xiàn)出[i:]和[i],[?:]和[?],[u:]和[u]長短音區(qū)別不明顯,比如fool與full的音聽起來沒有區(qū)分(祁志強,2014)??谆鄯?2009)在分析合肥方言對英語元音習得的影響時也提到類似問題,即長元音不夠長,短元音不夠短,元音[i:],[u:]和[?:]發(fā)成介于長短之間的元音,這一點明顯是受合肥方音系統(tǒng)影響產(chǎn)生的負遷移。除單元音外,部分地區(qū)方言發(fā)音會導致英語中的一些雙元音發(fā)音混淆。例如山西北部地區(qū)英語學習者[ai]和[ei]音不分,方言中,他們常常把漢字“來”[lai]發(fā)成[lei],這就導致了英語中的[ai]音和[ei]音混淆,單詞line,lay等發(fā)音錯誤(祁志強,2014)。馬燕(2012)在對比蘭州方言中的韻母發(fā)音和英語元音發(fā)音時提到英語中雙元音的發(fā)音是第一個元音發(fā)音清晰,而第二個元音發(fā)音模糊、一帶而過,并且舌頭的位置是從第一個元音直接滑到第二個元音,二者之間沒有過渡音。在蘭州方言中,復合韻母的發(fā)音是第一個音模糊且短促,第二個音清晰且發(fā)音長,而且中間有過渡音。這些差異導致了蘭州方言區(qū)的英語學習者在英語雙元音發(fā)音上存在拖音、增音和中間停頓的現(xiàn)象,缺乏連貫性。除此之外,其他學者在他們的研究中分析了不同地區(qū)方言對元音習得的影響,提出了這些地區(qū)英語學習者的元音發(fā)音問題,并且分析了發(fā)音錯誤的原因,提出了改進措施(孔慧芳,2009;姜玉宇,2010;張景,2011;馬燕,2012;祁志強,2014;唐穎、顧蕊,2017等)。
(2)音段音位層次方言對輔音習得的影響 在輔音發(fā)音方面受漢語方言影響主要表現(xiàn)為鼻音[n]和邊音[l]的混讀,清輔音中[s]/[∫],[ts]/[t∫]的混讀,濁輔音[w]和[v]的混讀等。比如川黔地區(qū)人在說普通話時經(jīng)常會把拼音中的[n]和[l]混讀,將“牛奶”[niunai]讀成[liulai],這也就導致他們在英語發(fā)音時將輔音[n]發(fā)成[l],例如 nine,notice等單詞發(fā)音錯誤。英語語音系統(tǒng)中[w]和[v]是不同的輔音種類,[w]是雙唇軟鱷近音,[v]是唇齒擦音。前者發(fā)音時舌后部向軟顎抬起,舌位高,雙唇收小并向前突出,聲帶振動;后者發(fā)音時需要做到“唇齒相依”,即下嘴唇輕觸上齒,氣流由唇齒間的縫隙中通過,軟顎抬起,聲門敞開,摩擦成音發(fā)音時聲帶振動,氣流較弱。與英語不同的是不少方言中沒有唇齒擦音[v],英語學習者往往會把[v]發(fā)成[w],例如單詞vest讀成west。另外,不少英語學習者在讀以輔音結尾的單詞如bird,dark,sheep等時,會習慣性地在單詞結尾處加上元音音綴,這與漢語中大部分漢字拼音都是聲母加韻母有關系。從近十年漢語方言對輔音習得影響的研究中可以看出兩種語言語音系統(tǒng)的差異帶來了負遷移影響較大,在此基礎上學者們又提出了相應糾正措施(肖陳陳,2014;付清,2015;徐海霞,2016;阮曄,2017等)。
(3)超音段音位層次對重音的影響 英語為重音重讀型,漢語為聲調重讀型(許曦明,2008)。英漢兩種語言在節(jié)奏和韻律類型上的差異會影響目標語重音習得(Zhang&Francis,2010)。第一語言韻律習得始于幼小,很容易遷移至二語習得中。因此,受漢語方言影響的英語學習者在超音段層面也存在不少問題。不同方言區(qū)英語學習者說英語時常帶有明顯的方言腔調,輕重音節(jié)不分,音強混淆,時長趨同,節(jié)奏平淡。例如廖珺,朱金華(2013)在研究中發(fā)現(xiàn)梅州地區(qū)英語學習者存在重讀、弱讀音節(jié)不分明,停頓過于頻繁等問題,以及句子中多重音、節(jié)律輕重不分明的問題,這與客家方言的音節(jié)節(jié)拍相似。郭興榮等(2017)在研究北京方言和粵方言對英語重音習得影響時提到受方言影響,這些地區(qū)英語學習者在英語單詞發(fā)音時表現(xiàn)為重音的音高更高、時長更短、音強更低、元音弱化更少??梢姡舳我粑粚哟紊蠞h語方言對英語語音習得的負遷移影響較大。
語言是最重要的交際工具,語音是語言實現(xiàn)交際工具的重要媒介。在英語學習中,語音的學習占有重要的地位。通過以上研究分析我們可以看出漢語方言對語音習得的負遷移大于正遷移,給二語習得者的英語學習造成了一定的困難。
2.漢語方言對英語詞匯習得的影響 除了語音習得中的影響之外,漢語方言在英語詞匯習得方面也有一定影響。英語學習者在學習某個英語詞匯時,很容易受方言影響聯(lián)想到母語系統(tǒng)中的某些相近的表達。正如桂詩春(1992:33)所言:“對于外語詞匯而言,最難的地方是一些外語單詞的意義和母語的意義既有重疊,但又不完全重疊?!盵4]漢語方言對英語詞匯習得的影響既有正遷移影響也有負遷移影響。詹曉慧等(2012)在研究中指出受母語遷移影響,在英語習得過程中的語言詞匯應用錯誤層出不窮。比如,客家方言受古漢語的影響,“喝”常用“吃”或“食”來代替,比如“吃茶、食茶”,“吃酒、食酒”等,這導致一些英語學習者將其錯誤地表達為“eat a cup of tea”(應該是 drink a cup of tea);而英語中“喝湯”正確表達為“eat soup”,這與客家方言中的“吃湯、食湯”正好對應。又如against這個介詞,英語學習者受到母語影響在使用時誤用為動詞,常常會出現(xiàn)類似“We against the law.”這樣的錯誤表達(應該是We are against the law。蘇恩2015)在研究中提到方言可以提高語言學習者的語音加工能力,從而提高二語詞匯習得的速度和準確性。以往的研究表明,語言學習者的語音加工能力直接影響其二語習得效果。在中國大多數(shù)地區(qū),除了普通話之外,人們還掌握著至少一種方言,而掌握多種語言的人的語音處理能力強于單語者的語音處理能力。較強的語音處理能力有助于提高二語學習者的詞匯習得速度。以上研究說明了方言對英語學習者詞匯習得既有正遷移影響又有負遷移影響,這些研究成果有助于學習者有意識減少負遷移現(xiàn)象,增強二語學習者的語言技能。
3.漢語方言對英語語法習得的影響 不同的語言體系有著各自不同的語法特點,因此,受不同方言影響,英語學習者在英語語法習得過程中受到母語體系中語法規(guī)則的影響是在所難免的。例如客家方言在英語語法習得中產(chǎn)生了負遷移影響。英語中冠詞的使用比較嚴格,而客家方言中沒有冠詞,因此該地區(qū)英語學習者在英語冠詞的使用中存在很多與語法規(guī)則相悖的特殊用法,他們很容易受母語影響而犯冠詞使用的錯誤(蔡永貴、朱金華,2012)。又如不少方言中一個句子動詞數(shù)目不受限制,而英語簡單句只能有一個謂語動詞(除并列謂語外),其余動詞只能以非謂語形式(動名詞、不定式、分詞)出現(xiàn)。這些差異使得非謂語的用法成為英語學習者的一大難點,在使用非謂語時也常常出錯,例如I think have a romantic relationship in college may enrich students'lives.(正確表達為 I think having a romantic relationship in college may enrich students'lives.)這些研究有助于提高英語學習者對母語負遷移影響的認識,引導他們有意識地對方言與英語的語法體系進行對比分析,并及時糾正由于母語干擾所導致的語法錯誤。然而近十年研究中,有關方言在語法習得中影響的研究數(shù)目甚少。
(三)論文研究的理論基礎與研究方法
1.語言遷移理論 我們將檢索到的496篇論文從理論支撐和研究方法兩方面進行了統(tǒng)計。在這些論文中,90%以上的研究都運用了語言遷移理論?!罢Z言遷移”(language transfer)就是將學習者第一語言的已有知識遷移到第二語言學習過程中,第一語言已有知識包括語音、詞匯、語法和語用等知識。母語遷移既包括正遷移(positive transfer)又包括負遷移(negative transfer)。在第二語言習得過程中,如果母語和目的語之間有相似或相同之處時,母語的某些特點對外語學習產(chǎn)生有利影響,那么它對第二語言習得的影響便是正遷移,反之,則是負遷移。
從以上漢語方言對英語習得影響的研究內容可知,漢語方言作為第一語言對英語習得既有正遷移影響,又有負遷移影響。在語音和語法習得中,漢語方言所帶來的負遷移影響較大,在詞匯習得中,正遷移影響較大??傮w上漢語方言對英語語音習得的負遷移影響大于正遷移,給二語習得者的英語語音學習造成了一定的困難。在語法習得的影響上,負遷移影響大于正遷移影響,這是因為英語學習者很容易受到母語體系中語法規(guī)則的干擾。在詞匯習得的影響上,由于英語學習者很容易受方言影響聯(lián)想到母語系統(tǒng)中的某些相近的表達,這些相近的表達既帶來正遷移影響又帶來負遷移影響,從以往相關研究中我們可以看到正遷移影響較大。
2.研究方法 我們將檢索到的496篇論文從研究方法的層面進行統(tǒng)計。在這些論文的研究方法中,既有以個人經(jīng)驗總結為主的定性研究(占比60%),也有定性與定量相結合的研究(占比38.6%),還有一些實驗研究(占比 1.4%)。
經(jīng)過統(tǒng)計,近十年相關論文中定性研究約占60%,這些研究大多憑借教學經(jīng)驗和個人感受進行分析,探討了各大方言區(qū)學生英語學習的難點及基本規(guī)律。定性與定量結合的研究數(shù)目占比38.6%,這些研究通過對初始錄音資料和追蹤研究資料進行分析,探究各地區(qū)方言如何影響英語學習者的語音、詞匯和語法的學習,提出了具有一定代表性的研究結果。例如,方芳等(2017)通過問卷、錄音等研究方法,分析總結了內蒙古不同地區(qū)學生所遭遇的英語語音學習障礙的不同點,并從教學上給出解決辦法。運用實驗做研究的數(shù)量更是少之又少,僅僅占1.4%。例如,姜玉宇(2010)對閩、吳方言區(qū)英語學習者的元音發(fā)音進行了聲學實驗研究,這些研究為漢語方言影響英語語音習得的聲學實驗研究提供了方法參考。
通過整理并分析漢語方言對英語習得影響的相關論文研究,有助于我們發(fā)現(xiàn)研究存在的不足并有針對性的改進。
(一)研究不足
1.研究內容單一 從研究內容上看,近90%的研究是關于漢語方言對英語語音習得的影響研究,文章的內容也是大同小異,低層次重復勞動較多,而對于詞匯、語法等其他方面的影響研究內容較少,其中一大部分原因在于我國各地區(qū)的漢語方言復雜多樣,導致語料取材存在一定困難。除漢語方言對語音習得影響的探索外,研究者可尋找新視角做出更具創(chuàng)新性的研究。
2.研究方法多以經(jīng)驗性、描述性為主,缺乏客觀性 60%的研究還是以描述性為主,憑借教學經(jīng)驗和個人感受進行分析,主觀性較大,缺乏創(chuàng)新點。值得慶幸的是,一些學者開始嘗試運用一些最新科技軟件進行實驗,為實證研究上開辟了一條新路。尤其在近五年的論文中不少研究采用了定量分析和定性分析結合的方法,這說明我國研究者在相關方面的研究上越來越重視科學性。
3.高質量成果數(shù)目較少 當前大多數(shù)研究缺乏基金支持,研究成果出版物去向層次偏低,核心刊物數(shù)目少之又少。近十年來研究成果未有較大進展。這個現(xiàn)狀應當引起學者們以及教育工作者的重視,為本領域的研究搶占新的高地,開辟新的境界。
(二)研究展望 根據(jù)以上漢語方言對英語習得影響的研究中存在的問題,我們對未來相關研究有以下建議。第一、加強研究的系統(tǒng)性和全面性。目前的研究內容主要集中在方言對語音習得的負遷移影響上,而關于詞匯和語法習得以及其他方面的研究廖若星辰。學者可以針對某個方言在英語習得各個方面的影響進行系統(tǒng)而全面地研究,促使方言區(qū)英語學習者能夠有效地規(guī)避負遷移影響,利用正遷移影響。第二、加強研究的科學性。目前的研究多以個人經(jīng)驗為主進行分析,缺乏科學性和客觀性,可信度有待提高。未來研究中,學者可充分利用各大方言區(qū)語料庫,彌補以往研究過度描寫、解釋不足的缺陷。此外,隨著技術的不斷進步,學者可利用Praat等軟件進行研究,可以幫助我們的研究更具客觀性,更有說服力。第三、加強研究合作與交流。各方言區(qū)語言研究者以及英語教育工作者可進行交流合作,擴大研究成果,打造出更多高質量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