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左傳》看秦穆公述評

宋菲

（西北民族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甘肅蘭州 730030）

東周時期，周平王東遷避犬戎之難時，秦襄公因以護送有功，被封為諸侯，賜于岐山以西之地，長期與戎、狄雜處，經(jīng)營牧業(yè)，文化不能與中原地區(qū)相比。周平王賜予“戎無道，秦能攻逐伐戎即有其地”的權力，秦地逐漸發(fā)展進步，開始建立秦國。到了第八代國君秦穆公時，秦國國力提升，而秦穆公本身也是一位想有所作為的國君，既想征伐西戎又想向東發(fā)展逐鹿中原，他在位期間審時度勢，不僅在外交方面采取以和為主的方針，而且在內(nèi)政方面善于任用人才，加強國內(nèi)的發(fā)展。

1 秦穆公的外交策略

秦穆公繼位四年迎娶晉獻公之女為夫人，即秦穆姬。魯僖公九年(公元前651年)晉獻公死后，秦穆公又納晉公子夷吾入晉為晉惠公。在此期間，秦穆公與其大夫公孫枝分析夷吾能否安定晉國，當了解到夷吾生性多疑而且好猜忌時，就十分清楚地表明了他要站在秦國利益的立場上，以秦國的利益為重。對于晉惠公為政期間，多次恩將仇報，背叛秦國，秦國仍然向晉國輸送糧食，援救晉國。在韓原之戰(zhàn)中，打敗晉軍并俘獲晉惠公時，秦穆公為了維護兩國關系的穩(wěn)定，秦穆公又送晉惠公回到晉國。

公元前637年逃亡在外的晉國公子重耳來得到秦國，秦穆公看出重耳有治國之能不僅“納女五人”享之以禮，其中就有一人是秦穆公之女懷贏。魯僖公二十四年(前636年)春，重耳在秦穆公的軍隊護送下渡過黃河，回到晉國，并且贈送了他三千士兵，他利用這些士兵充實王宮的保衛(wèi)，幫助他打敗晉懷宮的軍隊，平息了內(nèi)亂，使重耳重掌晉國王位，即晉文公。

秦穆公在與晉國保持相對友好的情況下又向西發(fā)展，“謀伐戎王，益國十二，開地千里，遂霸西戎”。使秦國與西戎的各民族增進了融合，推動了秦國自身的發(fā)展，使秦國國力更強大。

漢代史學家司馬遷認為“自穆公以來，稍蠶食諸侯，竟成始皇”。認為秦穆公所取得的成就在開始為秦始皇統(tǒng)一中國大業(yè)奠定了基礎。清代的史學家馬骕更以宏偉的霸主稱贊說:“中國不可一日無霸也，齊桓既沒，晉文未興，曠八年而霸矣。無霸而有霸，則秦穆公為之也。”“秦穆公奮然有為，再置晉軍，城濮之戰(zhàn)，文公遂霸。君子曰晉之霸也，秦穆有其焉。定晉之亂，成文之功，左右霸主，中國再振齊桓所不能為者，穆能為之，雖為之霸，亦未嘗不可也?！?/p>

秦穆公在霸西戎的過程中促進了我國西部民族的融合，也推動了秦國自身的發(fā)展，使秦國在周平王分封秦襄公為諸侯，到秦穆公時，這一百余年真正強大起來。而秦穆公也成為秦國發(fā)展史上受人敬重的開創(chuàng)基業(yè)的英雄人物，在春秋諸侯爭霸的局面中展現(xiàn)了他的治國才能和一代雄主的風貌。即使三百年后秦孝公就欲以“復穆公之故也，修穆公之政令”為己任，以對秦穆公非常敬仰和自豪的心情追思到:“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間，修德行武，東平晉亂以河為界，西霸戎翟，廣地千里，天子致伯，諸侯華賀，為后世開基光美。”

2 秦穆公的內(nèi)政策略

秦國雖地處隴西文化相對于中原地區(qū)落后，但秦穆公尚賢用才，具有開闊的人才觀念，不僅選用宗族姻親和秦國士大夫也開始任用外來的人才，如百里奚，蹇書，由余，丕豹，公孫枝，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等，這些人有的來自西戎，有的來自晉國或其他國家，只要有才能都可以被重用，為秦國的宏圖霸業(yè)貢獻才智，對秦國的富強和發(fā)展起了積極的作用。起用出身低微的人而發(fā)揮他們的才能，是秦穆公的對于人才選拔的開明之處。以百里奚為例，百里奚原來是虞國人，家境貧寒，到了中年才外出某事。他“游困于齊”，“乞食”于沛，遇到了蹇書，一同到了周之后，他給周王子放牛，后來又回到了虞國當了大夫，在晉襄公攻伐虞國又成了晉國的俘虜，最后被晉獻公當作為其女兒陪嫁的奴隸送到秦國。在這途中，他曾經(jīng)逃跑到秦國的宛地被楚人抓回來，當秦穆公得知這個消息用了五張羊皮把他贖買回來，這時他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對于這樣一位出身低賤、經(jīng)歷坎坷而且年紀比較大的有才能的人，秦穆公以禮待之，“授之以政，號為五 羖 大夫”，被后人傳為佳話。而百里奚又推薦了當時尚無人知曉的賢能之士蹇書，秦穆公信之不疑，讓人帶著貴重的禮品去邀請來做上大夫。此外，還有來自西戎的由余，以及因為被晉文公殺害其父想要找他報仇的晉國人丕豹等等。這些人雖然來自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地域，出身職業(yè)等各不相同，但是只要有治國的才能都被委以重任。

用于承擔責任也是秦穆公的另一內(nèi)政策略。秦穆公由于相信了秦國戍政大夫杞子的話，而沒有相信蹇叔的勸諫，發(fā)動軍隊去奇襲鄭國，導致秦軍全軍覆滅，這就是有名的殽山之敗。在此戰(zhàn)役中孟明視、西乞術、百乙丙等三位將帥被晉襄公俘虜，之后被釋放返回秦國，秦穆公并沒有將過錯歸于諸將帥身上，反而“素服郊次，鄉(xiāng)師而哭曰‘孤違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還以發(fā)布正式的文告當著眾將士之面作悔過的誓詞《秦誓》，主動承擔戰(zhàn)敗的責任。

秦始皇時的丞相李斯在他的《諫逐客書》中，稱贊秦穆公任用外來人才的事跡說:“昔秦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東得百里奚于宛，硬蹇叔于宋，來丕豹、公孫枝于晉。此五子者，不產(chǎn)于秦，而穆公用之，并國二十，遂霸西戎?！弊鳛橐粋€奴隸制社會的諸侯國國君，秦穆公尊尚賢能，信任人才的行為，為后世秦國的國君所繼承，成為秦國的傳統(tǒng)。如秦孝公任用衛(wèi)人商鞅變法圖強，秦惠王以魏人張儀為相策劃破解合縱連橫的計謀，秦昭王拜魏人范睢為相使用遠交近攻的策略來擴大秦國的疆土等等，都對秦國作出了很多貢獻。

3 秦穆公死后以“三良”為殉葬的事件

三良即子車氏的三兄弟，奄息、仲行、鍼虎三人，是當時秦國的三位賢臣，為秦王朝立下過汗馬功勞，是秦穆公死時除以170個或人為其殉葬外還要“三良”一起殉葬于地下?！蹲髠鳌肤斘墓暧涊d:“秦伯任好卒。以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為殉，皆秦之良也。

國人之衰，為之賦《黃鳥》”。《史記·秦本記》也有詳細的記載，“三十九年，繆公卒，葬雍。從死者百七十七人，秦之良臣子輿氏三人名曰奄息、仲行、鍼虎，亦在從死之中。秦人哀之，為作歌《黃鳥》之詩?！薄对娊?jīng)·秦風·黃鳥》中描繪了三良為穆公從死時“臨其穴，惴惴而僳”的恐懼形象和秦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的悲傷呼喚?！妒酚洝っ商窳袀鳌分袑懙健拔粽咔啬鹿珰⑷级?，罪百里奚而非其罪也，故立號曰繆。”這些都說三良之死是秦穆公殺害的。而《史記·秦本記》說秦穆公與群臣飲酒使三人許諾“皆從死。”《詩經(jīng)·秦風·黃鳥》中寫到“三良，自殺以從死?！睂τ谌际窃趺此赖倪€是有不同觀點的。

《左傳》作者還以君子曰的形式對這一事件提出嚴厲的批評說:“秦穆之不為盟主也，宜哉！死而棄民。先王違世，猶詒之法，而況奪之善人乎！”對于秦穆公死后以人殉葬之事應該聯(lián)系他所處時代的實際情況具體分析。首先，用人殉葬是奴隸社會的風俗和落后的制度，在這一制度未正式廢除之前，古代的政治家或者說是達官貴人都認同或?qū)嵱幸匀搜吃岬氖聦?，“春秋時期，秦國墓葬中大量的使用人殉，與春秋時期其他諸侯國相比，帶有更多的野蠻性和殘酷性……可能是承襲了殷人的埋葬習俗?！笔軙r代的局限和當時舊俗陳規(guī)的影響，春秋時期秦穆公及一些上層人士還沒有形成否定的人殉制度的認識，當秦穆公死后，采取以人殉葬的形式也是有源可溯的。郭沫若在其《中國古代社會研究·詩書時代的社會變革與其思想之上反應》中對此有一段很精辟的分析:“殉葬的習俗除秦以外各國都是有的……不過到這秦穆公的時候，殉葬才成了問題。殉葬成為問題的原因，就是人多獨立性的發(fā)展……盡管《秦誓》里面把人的價值提到最高點……而秦穆公自己死的時候偏偏要叫三良從葬。這不一定就是秦穆公自己的矛盾，這只是時代的矛盾的反映。秦穆公的時代應該是新舊正在轉(zhuǎn)換的時代，這兒正式矛盾突出到達高潮的時候?！?/p>

4 結語

作為春秋時期秦國最杰出的統(tǒng)治者，秦穆公是一個可以重用賢良，善于改過，注重內(nèi)政，愛民的一位政治家。而他死后以“三良”殉葬又遭后人譏議。對于這樣一個比較復雜的歷史人物我們只能從他所處的時代以及秦國特有的時代背景出發(fā)，予以客觀的評價。

注釋

①司馬遷.史記·秦本記[M].北京:中華書局出版社,1982:276.

②司馬遷.史記·秦本記[M].北京:中華書局出版社,1982:186.

③司馬遷.史記·秦本記[M].北京:中華書局出版社,1982:2452.

⑤李玉潔.先秦喪葬制度研究[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167-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