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蘭
L同學:
現(xiàn)在是北京時間凌晨五點半,深冬的成都開始飄起了小雨,如墨染般的夜,黑得無邊無際。我打了個噴嚏,起身將窗戶關好。南方的冬天,竟然也冷得如此刺骨。
我在昨晚的夢里又遇見了你。夢里的你我似乎還穿著那身藍白相間的簡陋校服,坐在那個在夏日里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的教室里,記憶猶深的,是碎碎念的老師,昏昏沉沉的氣氛,以及少年認真聽課的模樣。
我們都不是天才,也不會像《你好,舊時光》中的周周、林楊那樣永遠不用擔心自己的成績。我們只不過在一所重本率低得不能再低的學校里做著別人口中所謂的學霸,卻也正因為如此,從未掉出過年級前十的我們反倒成了彼此知己一般的存在。
高一第一次月考結束后,你拿著我語文單科年級第一的成績單,跑到我座位上,如同膜拜大神一般對我說:“以后還請多多指教!”少年的目光溫柔又帶笑,讓我一瞬間有些恍惚。后來當我看到你接近滿分的化學成績之后,才知道你雖然語文不好,但理科好得驚人。
曾經有一段時間,你坐在我的左下方。我的化學是短板,那段時間偏偏又學到了最難的部分。那個晚自習,我拿著一張滿是紅叉的化學試卷,氣急敗壞地讓你給我講題。你的眼角帶笑,一邊講還一邊鼓勵我。好像無論多么棘手的題,到了你的手中都能迎刃而解,真羨慕你們這些理科思維好的人。
終于,有一道題把你也難住了,我幸災樂禍地揚起嘴角。
“平衡向右移動,平衡常數(shù)是要改變啊……”你喃喃自語,眉間微蹙,眼神卻清淡如水。
我用雙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忽然間,我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平衡常數(shù)只受溫度影響啊!”
你也明白了,抬起頭,我們倆相視一笑。
高二第二學期,班里重新安排了座位。不管我有多么不情愿,你還是被調到了離我很遠的位置。你知不知道從那以后我最期盼的事情就是每周一換座位,我從好久之前就開始計算哪一周換座位能離你更近一點。
《小王子》里的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你下午四點鐘來,那么從三點鐘起,我就開始感到幸福?!必M止一個小時的時間,我簡直恨不得能穿越到周一,然后在全班轟隆轟隆搬桌子的聲音中,坐到離你不遠的位置,相視淺笑。
日子很快滑到了高三。那段昏天黑地的日子,所有人都在埋頭苦讀,如同表盤上的指針一般,都齊齊地把方向指向了高考。
我還是會時常來問你理科題,過去從不看重語文的你也開始和我討論語文的問題。我想我們都能從彼此的目光里看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但在高考面前,我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放棄一切,放手一搏去追尋一個更高遠的未來。
“我等你?!边@是我在高考前兩個月時在社交網(wǎng)絡上發(fā)的動態(tài)。我看見你點了贊,卻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的言下之意。我會等,等我們高考結束,等你向我袒露心扉,等待一個屬于我們的明天。
六月盛夏,我們在熱氣蒸騰間,被赴考的人流裹挾進那令人生畏的考場。烏泱泱的人群,讓我差一點看不見你的背影。人潮涌動間,你回過頭,依舊笑得那么明媚,對我做了一個口型,加油。
六月八號那個下午,我們把那些做完的未做完的練習冊都打包帶走,湛藍的天幕下,雪白的試卷在空中飛舞,像極了我們極美又極短暫的青春。
如果等待真的有結果,那世上怎會有那么多愛而不得。接下來的日子,我無數(shù)次刷新手機,也沒有一條來自你的消息。我開始懷疑我們之間的一切都不過是我在高三重壓之下產生的錯覺,或者僅僅因為那天的陽光太過于明媚以至于我花了眼。
報志愿那天,我旁敲側擊問你想報哪里。你告訴我,X大吧。我無奈地苦笑,你知道的,我的成績上不了那所學校。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我們的聊天記錄也終止于那一天,終止于我的一句“祝你如愿”。
后來,你如愿以償去到了你的理想大學,留在了一個南方小城。而我,為了心愛的專業(yè),義無反顧去到了一座陌生的北方城市。兩千多公里的距離,山海不可平。
我記得我以前和你說過,我是冬天出生的,所以對雪有著特別的執(zhí)念。大學的第一個冬天,這座北方城市遲遲沒有降下我無比期待的雪。而你那常年不下雪的城市,卻迎來了大雪紛飛。是不是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這樣,陰差陽錯間,故事便悄然落下了結尾。
那天,你發(fā)了一條動態(tài),是《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的一句臺詞――“人生就是不斷地放下,然而痛心的是,我還沒來得及與你們好好告別?!?/p>
我想,或許你也會在午夜夢回時想起我,可是人生就是要不斷地放下、永遠地向前看。我們這段故事的最后,徒留遺憾,唯余遺憾。
2017年的年末,我在宿舍看《你好,舊時光》看得淚流滿面。
我不是余周周,沒有一個林楊永遠在我身邊,護我周全??墒且苍幸粋€少年,在我短暫而困苦的青春里,給我溫暖,予我希望。
少年如你,終究還是和那些回不去的年歲一起,譜成了一首遙遠的歌,蕩漾進我斑駁的回憶里。
曾默默喜歡過你的X同學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