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玲
父親的話飄在冷空氣中變成了一層白氣,撲到我耳邊時,我感覺到是那樣的溫暖。
1
沒抵御住這幾天的冷空氣,我感冒了。頭昏昏沉沉的,沒有精神。躺在床上,像一只軟了骨的貓,看著窗外揚揚灑灑飄著的雪花,什么也不想做,只感到透心的冷。
想起從前,感冒時雖然渾身難受,但還是感覺很幸福。因為每次感冒后自己都可以沒理由地沖著母親掉眼淚,鬧情緒,撒嬌,而母親也總是縱容我的任性,買回我想要的大包小包的零食放在我枕邊,然后撫摸著我的頭,輕輕地給我按摩,不時地噓寒問暖,我總是很享受??墒悄赣H的一場病讓我再沒有機會貪婪地享受那種幸福。而父親是那種不善于表達的人,每次回家,少了許多歡聲笑語,屋里也顯得冷清。
張小嫻說:“感冒是一種很傷感的病。”尤其是在這樣獨處而又陰冷的傍晚,心會變得尤其脆弱。
突然想哭,想家。
拿起手機,撥通了十里之外娘家的電話。
“喂——”父親接的。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哽咽了,“爸!”然后眼淚便流了出來。
父親似乎聽出了聲音有些異樣。
“怎么了?”父親總是這樣,即使在詢問我時,也不會加上個“閨女”或是我的名字。但我明顯地感覺到他語氣中透露出來的焦急。
“我……感冒了!”
電話那面長長地吁了口氣。
“沒拿藥吃嗎?”
我突然感到不好意思,后悔打這個電話。這么大的人了,只因為小小的感冒卻要往家里打電話。
我急忙故作輕松地說:“不用了,沒事了,一會就好了。就是想打電話問問您在做什么?!?/p>
“我在給你媽做飯呢!你睡會吧?!?/p>
“嗯?!?/p>
放下電話便感覺有些輕松了,竟迷迷糊糊睡著了。
2
“砰砰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我從睡夢中驚醒。
誰這么晚會有事?我在心里嘀咕著。很不情愿地慢騰騰地從暖烘烘的被窩里爬了出來。
當我拖拖拉拉打開門時,一股冷氣直撲而來,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
父親氣喘吁吁站在門口。他頭上身上落了一層雪花,耳朵和兩只手凍得通紅。
父親一只手拍打著頭上和身上的雪花,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個塑料袋和保溫盒。
“爸,您怎么來了?”我吃驚地問。
“我給你拿了藥,有咳嗽的,退燒的,消炎的。一般的感冒,你不會往家打電話,我尋思著這次比較重。天冷,你懶得出去拿藥,我怕你不吃藥夜里再發(fā)燒什么的,一個人照應(yīng)不過來?!备赣H一口氣說了這么多。
父親的話飄在冷空氣中變成了一層白氣,撲到我耳邊時,我感覺到是那樣的溫暖。
“對了,保溫盒里是剛煮好的餛飩,你趁熱吃了發(fā)發(fā)汗,感冒就好了?!?/p>
“爸——您——”我不知道說什么。
一陣風吹來,父親的身子明顯地哆嗦了一下。他頭上和臉上的一些雪花已變成了水珠。
“快進屋暖和吧,爸!”我哽咽了。我這才發(fā)現(xiàn),父親還一直在門外,他垂著的雙手有些發(fā)抖,腰桿已不再那么挺拔。
“不了,我得趕緊走了,回去伴你媽吃飯。再不走看不清路了。明天早上你上班前打個電話給我?!?/p>
此時我才知道自己那不經(jīng)意的一個電話給父親帶去了多少牽掛!我眼前出現(xiàn)了這樣的畫面:父親急匆匆地掛掉我的電話,用最快的速度煮好餛飩放進保溫盒,然后又去敲開村里醫(yī)生家的門拿上藥,小心地包好。之后騎上自行車蹬了十幾里的路不顧寒冷地給我送來,他沒來得及找雨衣披上找帽子戴上。一路上風夾雜著雪花不時地遮住他的眼睛,打在他的臉上,他卻瞇著眼睛只擦了一下便繼續(xù)趕路,路不好走他甚至差點滑到。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閨女病了,我得趕緊把藥和飯送給她……
“走了哈,趕緊回屋吧,外面冷?!备赣H一面念叨著一邊踏上了自行車。
我的淚水就是在這一刻奪眶而出的……
塑料袋里的藥還存有父親的體溫,保溫盒正向外冒著熱氣,整個屋里充滿了父愛的溫暖。雪花在慢慢溶化,我的心在溫暖中煮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