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中葉文人曲家孫馨祖考略

黃勝江

摘要：清乾嘉之際贛籍劇作家孫馨祖尚未引起學(xué)界關(guān)注，通過《萬載田心孫氏族譜》、《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萬載縣志》、《刑案匯覽》、《新疆賦序》等文獻，可對孫馨祖生卒家世、仕履宦跡、著述文獻作一稽考，以明其人生圖景之基本面貌，進而可資江右地域文化之整體研討。

關(guān)鍵詞：孫馨祖；生卒；行實；著述

中圖分類號：I206.49 文獻標(biāo)志碼：A 文章編號：1001-862X（2018）03-0022-006

江西古代戲曲文化繁榮，弋陽腔曾風(fēng)靡大江南北，湯顯祖《臨川四夢》、蔣士銓《藏園九種曲》則引領(lǐng)文人劇的精神高標(biāo)，期間可謂作手如林、華章疊奏。在清乾嘉之際，江西宜春地區(qū)曾出現(xiàn)一位文人劇作家孫馨祖，字明薦，號此堂，著戲曲作品《紅牛記》，而此前學(xué)界對孫馨祖的考察幾付之闕如，如《中國戲曲志·江西卷》、《中國戲曲音樂集成·江西卷》、《江西戲曲志資料》、《江西戲曲文化史》均未著錄。本文通過《萬載田心孫氏族譜》、《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萬載縣志》、《刑案匯覽》、《新疆賦序》等文獻，對孫馨祖之生平行實作一稽考，以明其人生圖景之基本面貌，以資江右地域文化之整體研討。

一、生卒家世

關(guān)于孫馨祖的生卒年，《江西歷代人物辭典》只云“清代”人，[1]《江西編著人物傳略》云其“生卒年不詳”[2]?！吨袊糯鷳蚯膶W(xué)辭典》云其“清代戲曲作家”[3]?！度f載縣志》亦未標(biāo)明其生卒年。[4]據(jù)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乾隆五十五年七月進呈履歷檔案載：“臣孫馨祖，江西袁州府萬載縣舉人，年四十三歲。”[5]據(jù)此可推知，乾隆五十五（1790）年，孫氏43歲，則其生于乾隆十三（1748）年。然考慮到古代科舉文人大量存在瞞報年齡的“官年”現(xiàn)象（1），憑此單一檔案，不足確斷其生年。關(guān)于其卒年，據(jù)繆荃孫《徐星伯先生事輯》載，徐星伯道光四年（1824）甲申四十四歲，“刻新疆賦成，孫馨祖序，彭邦疇作后序”，或可推測孫馨祖在道光四年左右仍在世。然《徐星伯先生事輯》同時載傳主徐松嘉慶十七年為御史趙慎畛所糾，謫戍伊犁。嘉慶十八至伊犁，寓城南宣闿門南塘第三舍，撰《新疆賦》。[6]可知孫馨祖作序的時間不一定就是付刻之時，很有可能早于付刻的道光四年，故而其卒年亦應(yīng)再結(jié)合其他資料考辨。

清人孫玉豐、孫紹康纂《萬載田心孫氏族譜》[7]中保留了一些較為珍貴的孫馨祖資料，對稽考孫馨祖生平行實大有幫助。其中卷八《藝文》收有孫馨祖親家袁廷煥所撰《孫公此堂姻翁老先生傳》，錄之如下：

孫公諱馨祖，字明薦，號此堂，田心始祖世期公九世孫，宏謨公之令子也。當(dāng)大翁謝世，公在母腹方五月，閱五月而公始誕生。惟時慈母宋孺人以未亡人之身煢煢孑立，矢志守節(jié)，其未相從于地下者，每念撫孤成立，異日可慰大翁之心于泉壤矣。公生而穎悟，聰明過人，襁褓已見不凡。及習(xí)詩書，《五經(jīng)》過目成誦，旁及古今全史、諸子百家，靡不究心融會。故其發(fā)為文章，力追先正；寓諸吟詠，姘美盛唐。髫齡補弟子員，即食稟■，卓卓有聲。乾隆辛卯科中式第三，奪高魁，名振鄉(xiāng)邦，與大學(xué)士戴公蓮士先生同見賞于主師，他日功名治績，曷能量公之所至哉！后以慈母撫育恩深，亟圖報答。初任廣西蒼梧縣事，公正廉明，政有賢聲，耆老扳轅送行，制匾“訟簡政清”，萬民衣傘。旋任福建甌寧知縣，系海疆要闕，非才具素優(yōu)，鮮能勝任，果以卓異，調(diào)授同安繁缺，不數(shù)月，丁大孺人艱回籍。公值陟屺興悲，抱痛于大孺人之棄世，守制封墓數(shù)年，足不入城市，其公之孝思有如此！及服闋，方期報效朝廷，布蒼生之霖雨，為當(dāng)代之名臣。適萬邑棚民以合考混額結(jié)訟邑人，士推公首肯，公具才識明勇，遇事精詳。太守鄭幾激民變，邑令周力為解釋。當(dāng)是時，合邑民情危如鼎沸，雖同事多賢，惟公任重，全一邑之保聚，安眾心于衽席，而公幾困矣。闕后，鄉(xiāng)大憲鄒上其事于朝，蒙諭合考分額而案始定。公被起事，坐罪不避禍患，圖邑事于萬難全之秋，公誠人杰矣哉！顧古來豪杰，維世任人所不能任，能人所難能，其生也協(xié)服乎眾情，其沒也可俎豆于千秋，其公之謂矣！公生于乾隆壬戌正月二十三日卯時，享年七十有八，卒于嘉慶己卯十一月初五日申時，葬丁田楓樹源吉地。配張景祐長女張孺人，并配廣信府鉛山縣直隸州知州邱維信孫女邱孺人，子二：文翹、文翽，早逝，入繼承緒為嗣。謹(jǐn)綴蕪詞以為之傳。姻教弟鈐陽歲貢生袁廷煥頓首拜撰。[7]（2）

據(jù)此傳中“公生于乾隆壬戌正月二十三日卯時，享年七十有八，卒于嘉慶己卯十一月初五日申時”，可知孫馨祖生于乾隆七年（壬戌，1742）公歷2月27日早上5 時至7 時，卒于嘉慶二十四年（己卯，1819）公歷12月21日下午3時至5時（3），享年78歲。家譜作為一種特殊的文獻，其價值如論者所云：“國史、方志有傳記者，往往不如家譜詳細，尤其是有關(guān)祖上的情況、生卒年月日時、字號、婚姻情況、子女情況、葬所，都比較詳細。國史、方志無傳者，只能求之于家譜。家譜在考世系、考生卒等問題上，比較可靠，用途很大?！盵8]故在比較官方檔案與家譜關(guān)于孫馨祖資料價值取舍時，我們認為《萬載田心孫氏族譜》所記孫馨祖生卒年更為可信。另外，孫馨祖曾卷入嘉慶十二年的江西萬載縣土棚學(xué)額紛爭案，對比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嘉慶朝江西萬載縣土棚學(xué)額紛爭案》檔案，可以佐證孫馨祖的生年問題。其中孫馨祖嘉慶十二年九月的《前福建甌寧縣知縣孫馨祖為在京投首以求申冤事呈文》稱：“具呈原任福建甌寧縣知縣孫馨祖，年六十六歲，系江西萬載人?！盵9]據(jù)此可知嘉慶十二年（1807）孫馨祖66歲，則其生年亦為乾隆七年（1742）。

筆者所見《萬載田心孫氏族譜》有兩種：一種為孫馨祖等纂修，道光二十九年富春堂刻本，存一冊；一種為孫翰閣修，孫玉豐、孫紹康纂，光緒二十六年富春堂刻本，存三冊。（4）據(jù)光緒二十六年富春堂刻本族譜卷八所收《田心孫氏族譜領(lǐng)譜字號引》云“道光己酉（筆者注：1849年，道光二十九年）舊譜公議存四集”，現(xiàn)存一本，錄黼房支下經(jīng)國公、經(jīng)綸公、經(jīng)濟公、繼躍公、宇二公、宮六、學(xué)五、殿三、宮十、啟一等世系，可知現(xiàn)存道光二十九年富春堂刻本甚不完整。而據(jù)光緒二十六年本族譜卷八所收玉豐《田心孫氏續(xù)修族譜跋》云：“吾族自道光己酉（筆者注1849年，道光二十九年）剏修族譜，閱今已五十二年矣……族諸君子復(fù)謀所以續(xù)輯，商于堂兄翰閣先生，翰閣先生欣然允諾，而屬紹康、玉豐等襄其事……與諸君輯漏訂廢，搜遺補逸，日夜編輯，得八卷付之剞劂，于本年八月十一日告廟開刷，至十月中瀚裝繕告竣。”可知光緒譜原為八卷，然該譜現(xiàn)只存五、六、八三卷，其中五、六卷亦只有黼房支下部分世系。可知兩種族譜均不完整，惜無法查考孫馨祖詳細世系情況。

據(jù)上文所引《孫公此堂姻翁老先生傳》可知，孫馨祖并配妻為廣信府鉛山縣直隸州知州邱維信孫女邱孺人，邱氏曾經(jīng)為《田心孫氏合譜原跋》，收錄于光緒二十六年譜卷八內(nèi)，可資考據(jù)孫馨祖世系，其文曰：

田心孫氏，自明嘉靖間世期公立基，已閱十四世，族繁支分，三房并傳至今弗替。舊存長房支譜集，倡修于乾隆己卯（筆者注：乾隆二十四年，1759）；幼房支譜一集，倡修于乾隆庚戌（筆者注：乾隆五十五年，1790）。惟二房之有草譜，未獲倡修，迄今又閱六十年矣。時氏夫此堂公年未弱冠，每展閱譜帙，知前人尤待后世三房合修之意。及夫列科名，登仕籍，十載宦游粵西閩省，歲無暇日，公余每言及譜事為吾族之要務(wù)，未可稍緩。詎氏夫終又閱廿余歲矣！憶夫在時，合修之心，言猶在耳，歷時弗忘。茲戊申（筆者注：道光二十八年，1848）春，邀集三房各支，共商合修之舉，靡不忻然，爰經(jīng)始于是年孟冬，合譜舉。各房年長與紳衿文士并謹(jǐn)慎辦公者，親董其事。細相考核，互為謄寫校閱，務(wù)期矢公矢慎，毫無遺憾。閱數(shù)月而工竣，氏竊心喜焉。夫譜者，所以尊祖、敬宗、收族，今一舉而三善備，實賴三房董事同心竭力，各奏爾能，并能承氏夫未逮之志，于敦倫睦族、克昌后嗣、光大門閭，正未有艾矣！[7]

另外，光緒二十六年譜附有修譜之前的《通知》一份，落款稱“光緒廿五年歲次己亥三月中瀚轂旦峣、玟、黼三房各派出房”。由上述材料可知：田心孫氏一支自明嘉靖間世期公于萬載縣田心立基，至道光二十九年修譜時已傳十四世，分為“峣”、 “玟”、 “黼”三個支房，只是暫不知孫馨祖屬于哪一支房。

（同治）《萬載縣志》卷十八、《民國萬載縣志》卷八均記載了孫馨祖具體鄉(xiāng)貫為三都三啚福壽坊?！睹駠f載縣志》卷二之三載其墓在長■腦楓樹原[10]，這與《孫公此堂姻翁老先生傳》云其“葬丁田楓樹源吉地”相符合。上文云孫馨祖曾為徐松《新疆賦》作序，其中有相關(guān)孫馨祖早年鄉(xiāng)居之情狀，其云：“馨祖家康樂城東門外，田中小石山起伏數(shù)里不斷，有大山之勢，石譜謂之袁石。蜀水繞其址，《漢書地理志》‘蜀水東流南昌，入湖漢是也。自城行七里，為康樂橋。橋北為康樂庵。面水背山，通舟楫，出石炭，多良田、美酒、魚蝦。幼時讀書庵中，有終焉之志?！盵11]14191

二、仕歷宦跡

趙景深、張增元《方志著錄元明清曲家傳略》輯錄《道光萬載縣志》卷二十所載孫馨祖小傳，此傳亦見于同治《萬載縣志》卷二十《人物·下》，然文字有異，現(xiàn)校錄如下：

孫馨祖，字明薦，號此堂。聰俊過人（筆者注：同治《萬載縣志》缺此句），能文章，兼工詩古文（筆者注：同治《萬載縣志》缺“文”字），擅詞曲。乾隆辛卯（筆者注，三十六年，1771），以第三（筆者注：同治縣志后有“人”字）舉于鄉(xiāng)，挑發(fā)粵西，署蒼梧知縣，有政聲。以祖母艱歸。服闋，任福建甌寧分校，皆知名士，報最列上考，大吏廉其材，堪治劇，調(diào)任同安，以母憂去職。因公卒于戍（疑戍下脫‘所字），（筆者注：本句同治《萬載縣志》為“旋病卒于外”）后歸葬。著有《此堂詩集》、《梯田山人瓶話》、《昆都侖歌》、《紅牛記》諸院本藏于家。[12]

（同治）《袁州府志》卷七之二《選舉·舉人表》載乾隆三十六年辛卯科“孫馨祖，中式第三名，任同安知縣”。卷八之一《人物·宦業(yè)》載“孫馨祖，由舉人歷任同安知縣”。（同治）《萬載縣志》卷十八《選舉》載乾隆三十六年辛卯科舉人孫馨祖條 “孫馨祖，舉人，歷任廣西蒼梧、福建甌寧、同安知縣，充壬子科福建同考官”。（光緒）《江西通志》卷三十四《選舉表》亦載錄乾隆三十六年辛卯鄉(xiāng)試中試者信息，“孫馨祖，萬載人，知縣”。 （民國）《萬載縣志》卷八《舉人表》載孫馨祖“廣西蒼梧、福建甌寧、同安知縣，充任壬子科福建同安考官”。然翻檢《同治蒼梧縣志》、《光緒同安縣志》、《民國同安縣志》未見孫馨祖任職記載，故暫不知其任職兩地的確切時間。而《民國建甌縣志》卷八《職官》有載：“孫馨祖，江西萬載舉人，五十九年任?！逼浜笕螢榧螒c二年到任的江蘇嘉定人朱勛。該志卷六《城市》記載古跡“威武門”時云“乾隆見水災(zāi)，建安知縣鄧楊元、甌寧知縣孫馨祖重修”。 [13]

上引孫馨祖乾隆五十五年七月進呈履歷檔案文字后接有：

原任廣西蒼梧知縣，降調(diào)引見，奉旨留部以知縣用，今籖補福建建寧府甌寧縣知縣缺，敬繕履歷，恭呈御覽，謹(jǐn)奏。[5]511

縱觀上引《孫公此堂姻翁老先生傳》、乾隆五十五年七月進呈履歷檔案，及相關(guān)方志，可知孫馨祖乾隆三十六年（1771）辛卯以鄉(xiāng)試第三中舉，五十五年前曾任廣西蒼梧縣知縣，政有賢聲，充乾隆五十七年（1792）壬子科福建同考官。乾隆五十九至嘉慶二年間任福建甌寧知縣，以卓異政績調(diào)授同安知縣，不數(shù)月，丁大孺人艱回籍。鄉(xiāng)居期間，孫馨祖卷入了曾經(jīng)轟動一時的萬載縣罷考案。

《道光萬載縣志》卷二十所載其小傳有“因公卒于戍，后歸葬”[12]。此處“卒于戍”為何意？查《民國萬載縣志》卷八《舉人表》載孫氏：“因土客分考案，發(fā)遣伊犁，歿于戍所，屆中元，各祠多為燒紙?！盵10]《刑案匯覽》卷十一《激變良民》類中有孫馨祖案《罷考已成聞拿投首》，云孫馨祖病休在家時，“因闔縣土籍生童與棚籍生童欲圖分額考試不遂”，“主謀罷考”，后投案自首，“孫馨祖合依刁民因事罷考例擬斬立決，系聞拿投首，照律于斬罪上減一等，減為杖一百、流三千里。該犯曾任縣令，輒敢主謀罷考，應(yīng)請旨發(fā)往伊犁充當(dāng)苦差，以示儆戒?！贝税讣螒c十三年（1808）二月三十日奉旨[14]，孫馨祖當(dāng)在此年戍伊犁。此案亦見于《仁宗實錄》嘉慶十一年四月癸卯、嘉慶十二年六月丙戌及十二月乙酉、十三年三月戊申日載錄。（5）此案件對孫馨祖產(chǎn)生的負面影響亦很大，從生理上看，按照其生年乾隆七年計算，則流放遣戍伊犁此年其為67歲，已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了，《新疆圖志》卷一百十四有孫馨祖小傳云：“孫馨祖，江西萬載舉人，為閩甌寧令。嘉慶間戍伊犁，年近七十矣。老竄窮荒?！睂崬槔暇称嗫唷15]從社會地位來看，曾有仕宦經(jīng)歷的孫馨祖原先在道光十二年《萬載縣志》中有傳記，然在以辛從益為首的土著士紳主導(dǎo)編著的道光二十九年《萬載縣土著志》中對身為土著的孫馨祖不列傳記，從前文亦知《同治蒼梧縣志》、《光緒同安縣志》、《民國同安縣志》亦不列其小傳，查民國《萬載縣志》亦不載其傳記。

另，釋讀孫馨祖《新疆賦序》，可印證孫馨祖的一些相關(guān)行實信息，“五上公車，晚得廣西一縣，至，未幾罷歸。再至，再罷，又起閩之甌寧……嗣乾隆乙卯（按：乾隆六十年），丁母憂歸……中間病，病而殘廢，及七十而戍伊犁?！盵11]14191此自述，可應(yīng)證《道光萬載縣志》卷二十所載其“乾隆辛卯以第三人舉于鄉(xiāng)，挑發(fā)粵西，署蒼梧知縣，有政聲。以祖母艱歸。服闋，任福建甌寧，分校皆知名士，報最，列上考。大吏廉其材，堪治劇，調(diào)任同安，以母憂去職?！盵12]

三、著述文獻

孫馨祖雖經(jīng)歷坎坷，然不廢著述?！缎陆畧D志》卷一百十四有孫馨祖小傳云“老竄窮荒，猶耽吟詠。有《昆都侖歌》，為知音所賞。又為徐松作《新疆賦序》”。馬積高主編《歷代詞賦總匯 清代卷》收其《新疆賦序》。孫馨祖所撰劇本《紅牛記》，未見存本，本事不詳。其《此堂詩集》、《梯田山人瓶話》、《昆都侖歌》今皆未見，似已佚。（6）今翻檢相關(guān)文獻，可輯得其數(shù)篇作品：光緒二十六年本《萬載田心孫氏族譜》卷八收有孫馨祖詩作三篇，即四言古詩《溥泉吟》，七言律詩《化山毓秀》、《春田雨霽》。同治《萬載縣志》卷二十九《藝文》收其所撰《拔貢張焜圭墓志銘》一篇、七言古詩《讀書紫蓋山》一首（兩篇作品同見《民國萬載縣志》之《文徵》），另族譜所收四言古詩《溥泉吟》同見此卷。今一并錄之并簡釋如下：

拔貢張焜圭墓志銘

琢齋先生諱焜圭，考康熙甲午舉人考授內(nèi)閣中書諱明德，妣辛太孺人。先生生而穎異能言，中書公口授二南即成誦。四歲，中書公客殮武城，太孺人教之讀。年十八，補學(xué)生食餼，科歲試居第一者三，一等者不計積。三十二年，年四十八，得拔貢生。以乾隆辛丑疾終于家，臨終命家人扶起，端坐而逝，遺命不用僧道，曰自問可對鬼神。又令葬某所，可以朝夕瞻望先塋，遂以九月癸卯葬于潭埠肯堂團山腦，享年六十有四。先生篤孝友，當(dāng)太孺人病，侍湯藥衣不解帶者數(shù)月，及終，哀毀骨立。予從先生游久，嘗見齋素焚香，跪而泣，初不解，后乃知中書公及太孺人生忌日也。又嘗聞終夜讀書，起而哭，哭而又讀，聲與淚俱，聞?wù)吣黄?，蓋中書公客病中所寄詩。此后或聞先生大慟，即知檢觸先人手澤也。年六十三猶赴鄉(xiāng)試，錄其文，曰：“得失命也，以酬父母心耳。”嗚呼，可謂孝矣！平居與人交接，坦白無少委曲，亦無抗辭厲色，談笑溫溫而介然，無敢干以私，故人皆樂與友而加敬焉。夫人私欲惑于中而矯飾其外，動以孝友相稱述，而行或異其所言，聞先生之風(fēng)，其亦可以愧矣！學(xué)以養(yǎng)性為宗，晚年有所得，嘗書其居室聯(lián)云：讀書不求甚解，飲酒最喜微酡。銘曰：無愧于親，無愧于友，無愧于鬼神，此為先生，嗚呼！久而壽其真。[16]卷二十九·藝文上·墓志

關(guān)于張焜圭，（同治）《萬載縣志》卷十八《選舉》載其為乾隆三十年貢，二都喬居人。卷二十《人物》載張焜圭小傳云：“張焜圭，字輯瑞，明德子，拔貢。以文名，方樸山謂似李石臺，晚年詣益邃，直入章羅室，邑人爭先就正，悉有法度。其學(xué)以盡心養(yǎng)性為要，嘗曰：‘言行循天良，匆務(wù)穿鑿，便是良知良能，許大事業(yè)，俱可行所無事。和友云：‘歲月消磨，仍故我性情，怡養(yǎng)見真，吾可想其梗概。邑有善舉，每贊成之，而不身與其間。余詳墓志。子作翰，歲貢?！保駠度f載縣志》卷六之二載：“尚志書院，烏溪門內(nèi)，增生郭治清偕舉人辛廷芝、拔貢巢起侖、張焜圭等十二人建。”該志卷八《選舉·貢生》表載張焜圭信息與（同治）《萬載縣志》同。卷十之二《人物》所載傳與同治縣志幾同。由上述材料可知，張焜圭字琢齋，乾隆四十六年（1781）逝世，享年64歲，則其生年為康熙五十七年（1718），而上述墓志中云“三十二年，年四十八，得拔貢生”則非是，應(yīng)是乾隆三十年（1765）得拔貢生。

另（同治）《萬載縣志》卷十八《選舉》載張焜圭之父張明德為康熙五十三年甲午科中舉，乙未明通進士。卷二十《人物 下》載錄張焜圭之父張明德小傳，知其字本初，號橋亭，為人耿直，康熙辛丑試禮部不中，客死逆旅，著有《齊治通書》藏于家。（民國）《萬載縣志》卷十之二《人物》亦載其幾乎相同小傳。（民國）《萬載縣志》之《文徵》收張明德《元夜龍河度玩月記》《屏石記》二文。

溥泉吟

余城居之西有溥泉，迤城北注于蜀水，東至南昌入湖漢。夫達淵之泉，固不同于在井之泉，《通志》載此乃與井泉無別，安知溥泉之澤偕湖漢而入海為莫可涯涘哉！余既飲而樂之，號曰“溥翁”。翁勞人也，又將遠行，未必能樂于是，意未嘗不在是也，作《溥泉吟》。

澹澹溥泉，注于蜀水，風(fēng)云在望，咫尺江海，孰泳其淵，自溥翁始。泉之溥，翁居之下，抱甕而汲，缾罄有缶，不驚波浪，何勞車馬。醉翁壯年，以翁為戲；霜髯不翁，強顏老驥。入少年場，飲酒易醉，不如飲水，適溥翁之味。短歌聲促，長歌聲慢，亦有心聲，在聲之外，寫水聽風(fēng)，可是天籟。[16]卷二十九·藝文下·詩

關(guān)于溥泉，（嘉靖）《江西通志》卷三十二載“溥泉，在萬載縣東二百五十步儒學(xué)前，臨河，味甘美”[17]。（正德）《袁州府志》卷一云“溥泉，在縣東一百五十步儒學(xué)前，臨河，味甘美”。[18]（咸豐）《袁州府志》卷四載“溥泉，在縣東一百五十步儒學(xué)前，臨河，味甘美”[19]。（光緒）《江西通志》卷五十八亦云“溥泉，在萬載縣東一百五十步儒學(xué)前，其泉臨江，味極甘美”[20]。（民國）《萬載縣志》卷二之二《山川》載“溥泉，縣治東，儒學(xué)前，臨河，味甘。明正德時塞，后復(fù)出。今甃石成井，汲者絡(luò)繹焉”[10]。

讀書紫蓋山

紫蓋山屬謝仙島，仙去山中余茂草。當(dāng)年丹灶不可尋，空余寺鐘聲縹緲。孤峰聳出勢最奇，日登絕頂摩蒼昊。群山不敢相依傍，蒼茫萬里人浩浩。山下集云舊游處，八年奔走失故道。眼底浮云在寥廓，富貴如何此山好。山靈笑客心無常，安能長此守枯槁。棲山自覺面目清，入世安知壒埃老。清泉白石不解取，雕蟲蝕蠧空論討。嗚呼山靈莫相惱，即今讀盡山中書，他日歸來應(yīng)須早。[16]卷二十九·藝文下·詩

據(jù)（嘉靖）《江西通志》卷三十二載：“紫蓋山，在萬載縣西北一十五里，山勢屹若車蓋，舊名云蓋，相傳仙人謝仲初嘗游此，有紫云上覆，因名?！逼浜螅ㄕ拢对莞尽肪硪弧ⅲㄏ特S）《袁州府志》卷四、（光緒）《江西通志》卷五十一均因之載錄。（民國）《萬載縣志》卷一之二載“紫蓋山在縣北西十五里?！逗槲渲尽吩疲荷絼莩珩担偃糗嚿w，舊名云蓋山?！兑唤y(tǒng)志》云：仙人謝仲初嘗游此，有紫云蓋之，因名。有寺踞山巔，塑謝仙像。為縣八景之一，曰‘紫蓋浮云”。卷二之三載：“紫蓋山庵，謝仲初修真處，清順治中貢生袁端招僧覺中募建，聞儀、辛金壽等倡捐田畝?！薄白仙w山后桃林院，明鄉(xiāng)人重建”。

化山毓秀 見郭氏族譜

一從申甫頌當(dāng)年，松岳何人繼后篇。

即此化山能毓德，須知勝地在名賢。

風(fēng)清禮樂施金石，望重冠裳肅幾筵。

不識高原凝秀處，蘭橑桂棟已祥煙。[7]

（同治）《上高縣志》卷二載：“龍化山，在縣西上蔡門外，舊傳東晉時有龍乘云化去，故名?！盵21]從地理位置上看，上高縣西與萬載縣接壤，龍化山處于兩地相接處。此詩題名中化山不知與龍化山同指否。

春田雨霽

平疇積水自淪漣，雨歇晴初望轉(zhuǎn)妍。

數(shù)畝綠畦烘白日，一犁紅影落青田。

輕陰散后農(nóng)歌滑，野霽開時牧笛圓。

賞遍山城風(fēng)物好，還來此地聽春鞭。[7]

綰而言之，孫馨祖，字明薦，號此堂，生于乾隆七年（1742），卒于嘉慶二十四年（1819），江西萬載縣三都三啚福壽坊人。乾隆三十六年（1771）辛卯以鄉(xiāng)試第三中舉，乾隆五十五年（1790）前曾任廣西蒼梧縣知縣，政有賢聲，充乾隆五十七年（1792）壬子科福建同考官。乾隆五十九（1794）至嘉慶二年（1797）間任福建甌寧知縣，以卓異政績調(diào)授同安知縣，不數(shù)月，丁大孺人艱回籍。鄉(xiāng)居期間，孫馨祖卷入了曾經(jīng)轟動一時的萬載縣罷考案，嘉慶十三年二月奉旨發(fā)往伊犁充當(dāng)苦差。卒于戍所，后歸葬家鄉(xiāng)丁田楓樹源吉地。配張景祐長女張孺人，并配廣信府鉛山縣直隸州知州邱維信孫女邱孺人，子二：文翹、文翽，早逝，入繼承緒為嗣。孫馨祖雖經(jīng)歷坎坷，然不廢著述，撰劇本《紅牛記》，未見存本，本事不詳。其《此堂詩集》、《梯田山人瓶話》、《昆都侖歌》今皆未見，似已佚。今從相關(guān)文獻可輯得其文2篇、詩作4篇，其殘存作品多以鄉(xiāng)邦風(fēng)物為對象，對研究江右地域文化有一定參考意義。

注釋：

（1）可參見郗志群《封建科舉、職官中的“官年”—— 從楊守敬的鄉(xiāng)試硃卷談起》，《歷史研究》2003 年第 4 期；張劍、葉曄《中國古代文人官年現(xiàn)象綜論》，《中國文化研究》2017 年夏之卷。

（2）該傳在卷八目錄中列第19條，名為“此堂公傳”。

（3）孫馨祖生卒的公歷日期參見陳垣《中西回史日歷》，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879、918頁。

（4）兩譜大致情況，亦可參證梁洪生《江西公藏譜牒目錄提要》，江西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25頁。

（5）關(guān)于此案情節(jié)的詳細介紹，可參見謝宏維《和而不同 清代及民國時期江西萬載縣的移民、土著與國家》第四章第一節(jié)《學(xué)額紛爭案》，經(jīng)濟日報出版社2009年版，第112—139頁；羅春艷《教育、族群與地域社會——清中葉江西萬載書院初考》，見《中國杜會歷史評論》第七卷，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307—320頁。

（6）如光緒二十六年本《萬載田心孫氏族譜》卷八收《溥泉吟》，其題目后注“有序，見《縣志》”，極有可能此時孫馨祖文集已不傳，只能依據(jù)《萬載縣志》著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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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 白 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