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天涯的貴妃》中的“火”意象解讀

閔芊

摘 要：電影《茶茶——天涯的貴妃》始終貫穿著“火”這一意象。“火”在茶茶生命的不同階段有著不盡相同的內涵。它們組合在一起，共同表現了茶茶波瀾壯闊的一生，對塑造其堅韌和剛烈的銀幕形象起到了關鍵作用。

關鍵詞：《天涯的貴妃》；火；茶茶

[中圖分類號]：J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14--02

一

《茶茶——天涯的貴妃》（以下簡稱《天涯的貴妃》）是一部2007年上映的日本電影。該電影以日本戰(zhàn)國時代的傳奇女性——淺井茶茶為故事的主人公，講述了茶茶波瀾壯闊的一生。這是日本迄今為止首次以淺井茶茶作為電影的主人公，因而在電影上映前后均引發(fā)了廣泛的關注。

影片中的內容圍繞茶茶的一生展開。她是戰(zhàn)國第一美女——織田信長的妹妹阿市和淺井長政的長女?？椞镄砰L在打敗淺井氏后，她和母親及兩個妹妹一同回到織田家。隨后母親改嫁，并在改嫁后不久與后夫雙雙自殺。而淺井三姐妹則實際上成為了逼死她們母親的豐臣秀吉的階下囚。在隨后的日子里，兩個妹妹相繼出嫁，而查查卻被要求稱為豐臣秀吉的側室。抱著復仇之心的查查答應了這一要求，成為了秀吉的側室，卻被秀吉的愛所打動而對他產生真情。日后秀吉去世，年僅29歲的茶茶撐起了豐臣家的大局。為了維護亡夫留下的基業(yè)，也為了守護年幼的孩子，她以武將般堅毅的姿態(tài)與時代和宿命抗爭著。

二

在這部電影當中，“火”出現的頻率非常之高，可以說貫穿整部電影始末。

首先是在茶茶在電影中初次露面時。站在大天守閣上的茶茶目光深遠地望著下面的大阪城正化為一片火海。對日本歷史略有了解的觀眾便能從這一場景中立即明白過來此時的歷史時間是大阪夏之陣之時。這初次的露面，站在高處的茶茶整個人被火光映射著，火紅的顏色染遍她的周身，似乎一開始便給我們一種暗示，這火光會是她最后的歸宿。

此后的故事按照茶茶成長的時間順序來敘述。少女茶茶初次登場便是與火光相伴。茶茶三姐妹在母親的帶領下緩緩向前行進。遠處的山頂上是一座燃燒著的城池。茶茶在途中忍不住向城池回望，卻被驚惶失措的母親阿市拉著向前走。母親的舉動使她無法繼續(xù)注視那仍舊燃燒著的，冒著黑煙的城池。那是她父親的城，是在戰(zhàn)火中被毀滅了的她曾經的家園?；鸸庠诖颂幭笳髦鴼?。被毀滅的不僅是族人，家門和家園，還有純真美好的小公主生活?；穑瑥囊婚_始，對她來說，就意味著不幸 。

此后，回到織田家的母女四人與前來問候的豐臣秀吉相遇。面對逼死自己父親的秀吉茶茶對他不理不睬，索性別過臉去。此時屋外的火把的光芒照在她的側臉上，無意中凸顯了她的美麗，也增添了她身上堅毅。此時的火光引導著秀吉去注意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子，為兩人日后的故事埋下伏筆。

其后，火光的又一次出現是在茶茶母親阿市自殺時。阿市與女兒們最后訣別時屋外又是一片火光。這明亮的火光與她的鮮血彼此相映。阿市在死前一直交代女兒們好好活下去，火光伴隨這她從自殺到死亡的整個過程 。而在她死去后，火光便消失了，室內變成一片黑暗?；鹪谶@里的意義有很多種。既象征著母親阿市慘烈的結局，也代表著她作為母親能夠給予孩子們照顧。這火光，再一次令茶茶失去至親，卻也由此引她走進了一段新的人生。

母親去世后茶茶三姐妹在秀吉的關照下生活。復仇之心使她決定成為秀吉的側室。在前往京都秀吉居所的路上，茶茶經過自己父親曾經的領地。當地的村民得知茶茶將要嫁人時成群結隊地前來慶賀。他們高舉著火把圍著茶茶唱歌跳舞。黃光環(huán)繞中的茶茶第一次顯現出了柔美的一面。尤其是此刻茶茶手中拿著的是村民送給她的，象征“多子”的稻子。這使得整個畫面看上去更像是在進行某種為祈福而進行的神圣的宗教儀式。這也給觀眾以強烈的心理暗示，作為女子的茶茶，將會生育子嗣，擁有幸福的婚姻生活。

而在電影中，茶茶出嫁這一部分不止一次出現了火。在她到達聚樂第時，從正門口到屋內一路都鋪有紅毯，紅毯兩旁則半蹲著兩隊舉著燭燈的侍女。這些燭燈的火光構成了一條光明之路。不僅顯示了豐臣家此時的潑天富貴，更是顯示出了秀吉對茶茶的無限寵愛，昭示了她未來在豐臣家的光明前景。沿著這條路，她走向了自己的宿命。

火的再一次出現，故事已經進行到了茶茶長子去世之時。坐在昏暗靈堂里一襲素服的茶茶，眼前僅有的光亮就是兒子神位前兩只蠟燭發(fā)出的燭火之光。同樣是燭火，她嫁入聚樂第時的燭火是那樣的明亮，而此時的燭火卻暗淡的仿佛隨時可能會熄滅一樣。茶茶的命運此時也正如這燭火一般暗淡。秀吉將孩子早夭的責任歸咎于茶茶的疏忽。她也因此在淀城閉門不出。正是因為生下了秀吉唯一的兒子，茶茶在豐臣家的地位才會尊貴無比，失去孩子又失寵的她，命運就像燭火一樣搖曳不定。這是她生命中最暗淡的時刻，不過所幸這樣的時刻并未持續(xù)多久，茶茶再次獲得秀吉的寵愛，她生命之火又再次散發(fā)出了光輝。

之后茶茶的再次生產時也有火出現。產房外一眾僧人和家人一起為她的順產而祈禱。而黑夜中用來照明的柴火堆發(fā)出耀眼的火光。這耀眼的光隱含了一種不安和躁動，也暗含了一種期待。此時的豐臣家族都期待查查能夠再次誕下男嬰。因為秀吉已經年老，再無男丁，豐臣家將會面臨過后繼無人的局面。這堆火，其實是這些表面上虔心祈福的人的內心寫照。同時，還有一點不應被忽略，那就是在日本文化中，將火與生產聯系起來往往會使人聯想到母親的死亡。在日本最早的史書《古事記》中記載，天照大神父親的配偶伊耶那美就是在生育火神時產道燒灼而死。[1]這樣的文化背景下，在產婦臨盆時突出“火”這一意象，也暗示了茶茶之后的命運，即因為自己的孩子而死。

電影中的故事繼續(xù)推進到茶茶兒子秀賴6歲時。秀吉帶領一眾人等賞櫻。其間雜耍藝人表演各種節(jié)目，噴火便是這當中的一項。這一表演在賞櫻大會和諧美好的氣氛當中始終給人以突兀的感覺，讓人莫名地感到恐懼，似乎預示著某種將要發(fā)生的不幸。果不其然，在賞花大會正值高潮之時，秀吉突然發(fā)狂殺人，然后倒在櫻花樹下。賞花大會上不和諧的噴火表演與豐臣秀吉在人生最幸福的時刻突然過世相照應，也象征著豐臣家在一片大好前景下所暗含的不和諧，不穩(wěn)定的因素。為故事的進一步發(fā)展埋下了伏筆。

此后，火在德川家來犯時又一次登場。豐臣家主臣一同聚集在議事廳商議對策。這一次，火以兩種方式呈現：議事廳里的燭火和議事廳外的柴堆燃燒之火。此時議事廳內的燭火也好廳外的柴堆之火也好，都熱烈地燃燒著。然而，無論屋內的燭火如何燃燒，都無法和庭外柴火燃燒的光亮相媲美。此處可以視作一個隱喻，燭火代表了豐臣家 ，窮盡能量之后也只能散發(fā)出點點光熱。豐臣家已然是氣數將盡。而屋外院中那熊熊燃燒的柴堆則象征著如日中天的德川家。明亮與暗淡的強烈對比，預示著豐臣家晦暗的未來。

電影進行到這一階段后，火光幾乎無處不在。決戰(zhàn)前夜的茶茶在為武將們餞行時火光明亮，整個場面像是白晝一般。火光，象征著茶茶的勇氣和渴望戰(zhàn)勝對手的強烈信念。而她的信念并不能挽救豐臣家的頹勢。家兵全線潰敗，秀賴作為家主不得不親自上陣，護子心切的茶茶欲加阻攔，卻被炮火震昏在地。她在稍稍恢復意識時產生了幻象：秀賴冒著炮火沖向敵陣，最終消失在一片火海里。在此，火既象征著秀賴作為一個武士悲壯的犧牲，也象征著茶茶作為一個母親的徹底幻滅。最終，了無生趣的茶茶，背對著火光緩緩登上天守閣。在天守閣向下注視著火海，正是她首次登場時的場景。拒絕向德川家康投降的她，在天守閣里引燃了炸藥，隨著天守閣一同在火光中散落。茶茶最后穿著的衣服上那只金色鳳凰正是她自己的化身。火種燃燒的鳳，與其說是毀滅，不如說是一種重生。這樣一個終其一生都在與命運抗爭的女人，只有讓她消失在火里，才能更好地詮釋出她生命的熱情和力量。

三

“火”的意象貫穿《天涯的貴妃》整部電影。每當茶茶生命中的重大時刻來臨，都會出現火的身影。筆者認為，導演之所以有意將他和火聯系在一起，主要是受到了歷史上茶茶的形象氣質的影響。歷史上的茶茶有正反兩種形象：一種認為，她是集花朵般美貌和武將般堅毅于一身的女子。還有一種說法，認為她是只知道用強，一味溺愛孩子的女人。就作品來看，導演是支持第一種說法的。用“火”來表現英雄的形象在日本影視文學中并不少見。比如安部龍?zhí)傻男≌f《信長燃燒》及由其改編的同名電影，都以“火”來突出信長的形象。

以火而始，以火而終?！短煅牡馁F妃》給我們呈現了一個像火花般絢爛的亂世佳人的故事。

參考文獻：

[1]（日）安萬侶著，周作人譯.古事記[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