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么是一蹴而就的

D.Z.Ling

2009年10月2日，從成都赴往上海的路上，急速行駛的火車穿過田野，穿過高樓，一路上天空陰沉得如一幅古老的水墨畫。

上海的虹口足球場外，雖還是白天，卻早已人頭攢動。“東方神起”大大的演唱會宣傳條幅在微風(fēng)中飄動著，不少人手上拿著應(yīng)援棒和手幅上前合影。我突然想起一句話：“當(dāng)手中的熒光棒變成拐杖，你依舊是我的信仰。”

我覺得，雖然談不上信仰的高度，但這也實實在在是我高考途中的動力。

南方的那一年，出奇得熱。盛夏的空氣中擠滿了躁動的因子，頭頂?shù)娘L(fēng)扇呼啦啦地轉(zhuǎn)著。老師在講臺上講著枯燥的幾何證明，可能是因為風(fēng)太暖花太香而上課太無聊的緣故，我支著腦袋昏昏欲睡。最終老師忍無可忍，一把將就要和周公相見的我猛地提起，猝不及防。

“你來講講證明它們線面垂直需要哪些條件？”

我踢了踢一旁的同桌，以請求支援，他半夢半醒間看著我傳來的求救信號一臉不明所以，隨即慢悠悠地用手指了指書上的一行字，然后把書遞給我，書上還留著他的一灘口水。

我一直挺“服氣”他的，有時候晚自習(xí)我和他講話講著講著就沒了聲兒，等我轉(zhuǎn)過頭去，才發(fā)現(xiàn)他坐著就睡著了；還有上課的時候，他隨手把筆扔在地下，彎腰下去撿的空檔就直接把頭伸進抽屜里打一會兒盹兒，老師津津有味地講著課，竟也從來沒注意到過。我甚至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得了嗜睡癥。

我嫌棄地接過書，照著答案念了出來。剛念到一半，就被老師打斷了：“這是上一章的知識點，你說說你們都在干什么！”老師怒不可遏地敲了敲桌子。

我撇過頭，他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若無其事。

在這個藝術(shù)班學(xué)習(xí)的人，大致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真正熱愛藝術(shù)，并愿意為之付出的人；還有一種，是成績并不突出，只是選擇藝考作為跳板，希望能考上一個不那么差勁學(xué)校的人，而那光輝的藝術(shù)夢不過是無奈現(xiàn)實面前的粉飾。

可惜的是，我屬于后者。我不會看見別人跑步就對他們的動態(tài)做出判斷，我不會看見一處美麗的風(fēng)景就思考它們的冷暖關(guān)系，我不會看見一個人的臉就對他們臉上的明暗關(guān)系做出分析，我更不會看見一套衣服就思考它的設(shè)計理念和元素，我不會，可他們會，這就是區(qū)別。

星期三是專業(yè)課，老師讓大家圍成圈輪著畫速寫。第一場是我。我站在中間隨意地擺了一個姿勢，大家各自找了個角度開始畫。同桌站在我的右前方，拿起筆開始定點，他的神情格外專注，眼睛透過空氣的浮塵看向我，全然不同于上文化課時懨懨欲睡的模樣。

美術(shù)集訓(xùn)開始第二個月時，老師說要帶我們出去寫生，所有人都歡呼雀躍。大巴行駛了幾個小時，來到了九寨溝。當(dāng)時正值夏季，九寨溝掩映在蒼松翠柏之中，充滿生機。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閑聊，有人問大家考大學(xué)是為了什么。一個說：“將來畢業(yè)后能找到好一點兒的工作，掙錢，能買好多好吃的東西。”一個說：“為了考上服裝學(xué)院，設(shè)計出很多好看的衣服?！绷硪粋€說：“將來我要是考上大學(xué)，我一定要選擇室內(nèi)設(shè)計，以后就可以把房子弄得漂漂亮亮的。”

同桌表情認真地說：“希望能多學(xué)一點兒設(shè)計方面的知識，自己有能力開一家工作室?！?/p>

大家七嘴八舌地交流著彼此的夢想。

我聽著大家憧憬的未來，卻突然有點兒迷茫。那我呢？我又是為了什么？我沒有什么遠大的抱負，大概是不想讓父母失望，還有，努力畫畫，然后投稿存錢去看一場偶像的演唱會。年少的夢想就是這么簡單，不摻雜一絲雜質(zhì)?？墒俏乙采钪退闶沁@小小的愿望，如果我不去為之努力，又怎能輕易實現(xiàn)？

似乎從立志后，所有的日子都變得簡單起來。與周圍人的閑聊越來越少，一顆心全撲在專業(yè)課上。畫畫、文化課來回交替又從不間斷，還要在閑暇時間抽空進行我的畫稿事業(yè)。高三就如潺潺流水般緩緩流過。12月的美術(shù)聯(lián)考格外重要，因為這對美術(shù)生來說就相當(dāng)于第一場高考。而后緊接著的便是幾場校考，時間在這幾場考試中也變得越來越緊張，無形的壓力潛伏在每個人的周圍。

高考一步步緊逼，有人有條不紊地復(fù)習(xí)，有人沒日沒夜地刷題，有人則是陷于想惡補卻又不知道從哪里下手的迷惘和急躁狀態(tài)，有人卻早已是聽天由命的放棄狀態(tài)。高考無聲無息卻又來勢洶洶。我看過一個調(diào)查，許多人懷念高三，卻沒有人愿意把高考的日子重新來過，因為那實在太過慘烈。

高考成績出來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反而平靜了，沒有超常發(fā)揮，卻也在意料之中，算上最后的努力，結(jié)果給了我一個滿意的答案。8月，陸陸續(xù)續(xù)聽說身邊有的人去讀了大專，和自己的夢想擦肩而過；有的人如愿考上理想的大學(xué)，卻沒能選上心儀的專業(yè)，和自己的夢想僅一步之遙；還有的需要遠離家鄉(xiāng)，因為考上了離家數(shù)千里的外省大學(xué)，一年才能回來一兩次，要開始適應(yīng)一個全新的環(huán)境。

同桌雖考得不錯，但是卻并未被自己向往的設(shè)計學(xué)院錄取，于是他毅然選擇了復(fù)讀。我一直覺得選擇復(fù)讀的人都很有勇氣，為了一個不確定的未來，在一個全新的班級再次奮斗一年，他們不僅有著清晰的目標(biāo)，更有著強大的內(nèi)心。而我堅信，第二年，我一定能看到同桌的名字出現(xiàn)在夢想的光榮榜上。

這一年，相處三年的大集體，一支筆六張紙，最后一張卷子交上去的那一刻便各奔東西。這一年，我覺得自己并沒有變得足夠優(yōu)秀，但我終于可以靠近我的夢想。這一年，“東方神起”在上海舉行演唱會，我用自己高中積累的稿費買了一張門票。

我站在足球場里，周圍是粉絲們震耳欲聾的尖叫聲，看到臺上深情歌唱的五個人，我原本激動已久的心反而變得平靜起來。演唱會的尾聲，臺下上萬粉絲舉著“相信你”的手幅，表演得大汗淋漓的五個大男孩向粉絲深深鞠躬。

這一年，“東方神起”宣布解體。

我站在人群中仰視著臺上自己為之努力已久的夢想，覺得似夢非夢。

高考是場革命，數(shù)以萬計的大軍浩浩蕩蕩踏上這座獨木橋，向著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披荊斬棘。同時，我知道他們也和我一樣，一樣也有著支撐自己走下去的堅定信念，為自己在這條道路上的艱辛加持。

這條道路雖然并不好走，但希望你們不要輕易放棄。這個世界并沒有什么事情是一蹴而就的，但只要堅持，總有希望。

希望你能夠到達你所向往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