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小說中的女俠形象分析
——以黃蓉形象分析為例

⊙張文燕[鄭州大學(xué)文學(xué)院，鄭州 450000]

金庸先生是當代武俠小說集大成者。18年的創(chuàng)作生涯，先生總共創(chuàng)作了15部武俠作品。其作品故事情節(jié)跌宕，人物性格豐滿，寫國家大義則氣吞萬里、壯烈凜然，寫兒女私情則柔腸百轉(zhuǎn)、情深意切，造就了一批又一批的金庸迷。依據(jù)其小說所改編、拍攝、制作的影視作品，曾在當年的港臺影視圈創(chuàng)下一個個收視神話。“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是對金庸先生主要作品的高度概括。在這些作品中，金庸先生塑造了大量讓讀者念念不忘、萬分敬仰的武俠形象。我們耳熟能詳?shù)拇髠b郭靖，大英雄喬峰，丐幫幫主黃蓉，日月神教“圣姑”任盈盈等，無不出自其作品當中。在對眾多人物形象的刻畫過程中，女俠形象的出現(xiàn)不僅推動了小說情節(jié)的演進和發(fā)展，同時也是對武俠精神的一種豐富和升華，深得廣大讀者喜愛。

一、“俠”與“女俠”

中國人心目中對“俠”的定義由來已久?！皞b”字對中華民族而言，具有制止暴力，保護弱小，安定社會的文化認同。中國自古“俠”“義”并稱。唐代李德裕在《豪俠論》中指出:“夫俠者，蓋非常人也。云：雖然以諾許人，必以節(jié)義為本。義非俠不立，俠非義不成，難兼之矣。”可見，義對俠的重要性，二者不可分。這種俠義精神是無私、利他的。因此，俠是荊軻的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俠是郭靖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俠是喬峰的以身死換和平。

在唐代之前，“俠”的形象一貫被男性獨占，直到唐代中晚期的小說中，才對行俠仗義的女性冠以“俠客”稱號?！芭畟b的發(fā)展是按照俠——男俠——女俠的軌道順序出現(xiàn)的，女性俠客雖然早在漢代歷史散文和晉代志怪小說中就已經(jīng)嶄露頭角，但當時并沒有被稱為‘女俠’?！薄白钤绲呐畟b形象可以追溯到《吳越春秋》里的越處女，而首次將‘俠’與‘女’結(jié)合在一起，則是在南宋洪邁的《俠婦人》里?！?/p>

對于“俠”，金庸先生在其作品《神雕俠侶》中有一段很感人的闡述:“行俠仗義、濟人困厄固然乃是本分，但這只是俠之小者。江湖上所以尊稱我一聲‘郭大俠’，實因敬我為國為民、奮不顧身地助守襄陽……為國為民，俠之大者?！迸畟b這一概念是相對男俠而存在的，兩者既有聯(lián)系，又有區(qū)別。無論男俠還是女俠，首先都必須具備“俠”的品質(zhì)，而女俠之所以稱為女俠，是因為在“俠”的身份外，同時還是一名女性。女性的特質(zhì)使得女俠從“俠”的定義中分裂出來，在分裂的過程中，又形成新的“女性俠義”，成為與“俠”對立而又統(tǒng)一的特定形象。

二、黃蓉女俠形象分析

金庸先生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不僅濃墨重彩地塑造了諸如郭靖、喬峰等經(jīng)典男俠形象，同時也入木三分地刻畫出了巾幗英雄黃蓉，智計無雙趙敏，善解人意任盈盈等女俠形象。在金庸先生刻畫的諸多俠女形象之中，黃蓉是唯一一個貫通“射雕三部曲”的關(guān)鍵人物。她是桃花島主“東邪”黃藥師之女，聰明伶俐，武功高強。受父親影響，她精通陰陽學(xué)說，同時也擅長琴棋書畫，且廚藝了得。她與郭靖一生相戀、患難與共，全心全意助他，最后在輔佐郭靖保衛(wèi)襄陽城的戰(zhàn)火中以死殉城。

首先，黃蓉是一個具有愛國情懷的俠女。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黃蓉的愛國愛民體現(xiàn)在她熱愛宋朝，堅守襄陽城，保衛(wèi)城中百姓等方面。郭靖守衛(wèi)襄陽城是出于本分和道義驅(qū)使，本身并無一官半職。因桃花島距離襄陽城甚遠，來往不便，郭靖一家只得在襄陽城安家，如此便有了后來幾十年如一日的守衛(wèi)。這也是郭靖被大家尊稱為“郭大俠”原因所在。黃蓉之所以能夠稱得上巾幗英雄，是因為她同樣有一顆愛國愛民之心，心懷大宋子民，誓死守衛(wèi)襄陽城。書中對黃蓉懷有的愛國愛民情懷有一段經(jīng)典的描寫：“郭靖臉色一變,順手一拉黃蓉,想將她藏于自己身后。黃蓉低聲道:‘靖哥哥，襄陽城要緊，還是你我的情愛要緊？是你身子要緊，還是我的身子要緊？’郭靖的反應(yīng)則是放開了黃蓉的手，說道:‘對，國事為重?！?/p>

黃蓉會對郭靖說這樣的話，一方面是因為她深愛郭靖，愛對方勝過愛自己，才能說出“是你身子要緊，還是我的身子要緊”這樣的話。另一方面，是她深知郭靖對襄陽城的重要性，郭靖在襄陽城建立了極高的威信，是精神支柱一樣的人物。郭靖在，襄陽城百姓的心中就安穩(wěn)；郭靖不在，百姓就人心惶惶，沒有人能替代郭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因此，黃蓉才說出了“襄陽城要緊，還是你我的情愛要緊”這樣的大義。

《射雕英雄傳》的結(jié)尾有這樣一句：“（靖蓉）兩人一路上但見骷髏白骨散處長草之間，不禁感慨不已，心想兩人鴛盟雖諧，可稱無憾，但世人苦難方深，不知何日方得太平。”這樣的感慨，正是為民擔憂的寫照，也是黃蓉夫婦心懷天下的寫照。身處亂世，看到百姓受苦，流離失所，家國失守，內(nèi)心是萬分悲痛的。正是因此，才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守衛(wèi)一方百姓，讓百姓安居樂業(yè)。不怕犧牲自己的性命，甘愿赴死。短短感慨，盡展一代大俠的風采。

其次，黃蓉的狹義還體現(xiàn)在她性格中的重義守諾方面，而此處的重義守諾是指遵守道義，履行承諾。為了讓小龍女與楊過幫忙守城，甘愿犧牲自己，讓小龍女拿自己的首級前去絕情谷，換取能解情花之毒的解藥。而當情況有變時，也不毀諾，親自前往絕情谷搭救楊過。當龍、楊二人救助自己時，即使情況危急，也絕不先行離開。黃蓉此時身懷有孕，情況如此危急，況且因身體不適并不能使用打狗棒法，即使先行離開，別人也無話可說。但黃蓉沒有這樣做。她堅持與龍、楊二人同患難，對于別人勸其離開的話語，進行義正言詞的拒絕，更見其重義品格。

在絕情谷中，為了幫助楊過取得解藥，不惜以身犯險，直接對裘千尺說：“裘谷主，令兄是自行失足摔下深谷而死，絕非小妹所傷，但若你對此事始終耿耿，小妹不避死活，你卻須賜贈解藥，以救楊過之傷。” 這句話是黃蓉為楊過冒的險。誰也不能保證黃蓉在經(jīng)受三枚棗核釘之后，是否還有命在。這樣的兇險，黃蓉不會不知，但是為了能得到解藥，救得楊過性命，只能如此，別無他法。正是這樣，才更能凸顯黃蓉的高義，凸顯她重義守諾的品質(zhì)。

最后，黃蓉有著超人的智謀，往往在危機時刻，黃蓉能夠用自己的智謀化危機為轉(zhuǎn)機。這也是黃蓉在金庸塑造的眾多俠女形象中，最為突出的特色。而智謀是指應(yīng)對某種突發(fā)狀況的方法與策略，即對事態(tài)的發(fā)展有自己的預(yù)測與判斷以及解決方案。黃蓉與楊過幾個回合的斗智斗勇，足以顯示黃蓉女中諸葛的本色。

黃蓉被稱為女中諸葛，名副其實。在襄陽城中，金輪法王邀請郭靖前往蒙古大營做客，明眼人都知道這是一場鴻門宴，但郭靖不得不去。黃蓉為了加大郭靖脫身的概率，想要楊過同去，又怕楊過對郭靖不利（此時在楊過心中，郭靖還是殺父仇人），因此故意留下了楊過的軟肋——小龍女。黃蓉說：“不，我的意思只要過兒一人和你同去。龍姑娘是個花朵般的閨女，咱們不能讓她涉險，我要留她在這兒相陪?！币环矫娼o人造成一種要保護小龍女的假象，實則防止楊過異動，黃蓉智計更勝一籌。

郭靖并不明白此中曲折，說如果龍姑娘同去，更有助益。看黃蓉是怎么回答郭靖的。黃蓉深深明白郭靖的忠厚性格，因此她的回答是：“你的破虜、襄兒，就快出世了，有龍姑娘守著，我好放心些。”這樣的話，能夠打動郭靖，一方面是因為不能讓龍姑娘涉險，如果龍姑娘受傷，郭靖內(nèi)心難安；另外一方面是因為襄陽城外，強敵環(huán)伺，對于未出世的孩子，并不安全，龍姑娘是公認的武功高強，陪伴在黃蓉身邊，孩子的安全更有保障。最終的結(jié)果也如黃蓉所愿，既幫助了郭靖，也牽制了楊過。

楊過是大家公認的聰慧，但這兩處對話，足見黃蓉聰慧更勝楊過。黃蓉的聰慧，更見于對危急事件的隨機應(yīng)變。在絕情谷中，郭襄性命危在旦夕，黃蓉忽生急智，裝瘋賣傻，救得郭襄性命。慈恩殺死大理皇宮中的孩子是他一直以來的心病，黃蓉此舉，兵行險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直接說出“快弄死這小孩兒”這樣的話。心病需要心藥醫(yī)，最后慈恩悔悟，郭襄得救，盡顯黃蓉女諸葛本色。

三、結(jié)語

金庸先生所塑造的諸多俠女形象，往往是與男性俠客結(jié)伴出現(xiàn)。一剛一柔使得俠義精神能夠得到更為全面的闡釋。在郭靖與黃蓉這對俠侶的人物關(guān)系中，與郭靖忠厚、耿直不同的是，黃蓉機靈、多謀略，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人物性格的碰撞，增強了小說的可讀性，給讀者們帶來了更多的樂趣。而黃蓉也是金庸先生在其小說中塑造的極具特色與吸引力的俠女形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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