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絲造星記

高洪浩

2018年5月的一天夜里，一位“丞星”接連收到了多封微博私信，都來自和她一樣的“丞星”。“丞星”是明星范丞丞粉絲的統(tǒng)一稱號，演員范冰冰的弟弟這個特殊身份讓他受到關注，在參與綜藝《偶像練習生》后，范丞丞爆紅。

不久前，這名“丞星”通過范丞丞粉絲會組織的活動，抽中了Nine percent（范丞丞所在男子偶像團體）參與綜藝節(jié)目《快樂大本營》錄制現(xiàn)場入場券。得知她獲得入場券后，其他“丞星”們試圖花大價錢買下這張門票，出價1萬元、2萬元的大有人在。

在被告知抽中錄制現(xiàn)場門票后，她要通過粉絲后援會的一輪嚴格復檢，包括關于她社交媒體上的內容檢查：微博轉了多少關于范丞丞的內容、有沒有發(fā)表過對范丞丞以及團體其他成員的不利言論。此外，她需要通過微博私信，證明自己買過多少范丞丞的周邊產(chǎn)品。這是合格粉絲最低標準的“屬性檢測”。

她不知道，這次的微博私信是第三輪檢查。忠實的“丞星”們通過一種“釣魚執(zhí)法”的方式來檢驗粉絲的真心：如果獲得門票的粉絲沒有抵擋誘惑，轉手以高價賣掉，會立即被當成黃牛舉報。

這名“丞星”扛住了接二連三的檢查，得到粉絲會的認可，終于可以去到《快樂大本營》的錄制現(xiàn)場。

這樣嚴密的組織行動成為越來越多偶像粉絲會的標配?！耙ＷC自己偶像的利益不受一絲損失，就必須有強大的民間組織與機構保障?！币幻柏┬恰备嬖V《財經(jīng)》記者。

經(jīng)過前幾年韓流文化的洗禮與本土偶像產(chǎn)業(yè)的逐漸興起，不斷壯大的粉絲已經(jīng)成為偶像產(chǎn)業(yè)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2014年SHN48 Group第一屆總選中，排名第一的團員吳哲晗，其粉絲在一個多月的投票期內投票花費折合人民幣800多萬元;四年過后，有媒體統(tǒng)計在選秀節(jié)目《創(chuàng)造101》中，整體粉絲為參賽偶像投票而公開集資的金額達到4453萬元，冠軍孟美岐的粉絲集資金額預計超過1200萬元。

粉絲是偶像人氣的保證。他們是一支支有組織有紀律，甚至有自己文化和價值觀的隊伍。隊伍里有清晰的層級、細化的分工以及有序的行為準則，這樣完備的組織體系構成了偶像走紅的基座。

偶像的經(jīng)紀公司與媒體平臺則在背后運營著這些粉絲，為粉絲營造了一種強烈偶像崇拜的文化場。在信仰缺失的年代，他們用“夢想”、“逆風翻盤”這些誘人的詞語，讓粉絲們成為偶像身邊最忠誠的擁躉，與他們一起顛覆了傳統(tǒng)的造星工業(yè)。

團戰(zhàn)

“戰(zhàn)斗”，是檢驗團隊協(xié)作最好的方式?！昂推渌后w相比，粉絲能夠抱成團最重要的屬性就是一致行動力?！毙窍砭W(wǎng)絡創(chuàng)始人常天任告訴《財經(jīng)》記者。他的團隊運營著黃子韜的官方粉絲平臺。

2017年5月19日，Apiang第一次接過指揮權，作為段藝璇粉絲應援會的總負責人，他要領著成員們在接下來兩個月里投身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一場戰(zhàn)役——SNH48 GROUP第四屆偶像年度人氣總決選。

段藝璇是女子團體 BEJ48的成員。7月28日，BEJ48的60名成員將與其另外三個官方姐妹團SNH48、GNZ48、SHY48近300名成員，一起在上海進行人氣總決選。

粉絲需要在晚會之前兩個多月的投票期內，通過購買官方的限定唱片獲得投票券，為自己支持的成員取得高名次投票，總選上獲得的投票數(shù)決定了每個成員在來年能否獲得公司更多資源傾斜。

由于去年的投票沒有戰(zhàn)略，他們對于段藝璇第43的排名很不滿意。這一次，接過“統(tǒng)帥”大旗的Apiang決心要將段藝璇推進前16。

5月投票開始以前，Apiang就開放了貼吧和各 QQ群的集資通道，通過成員們的拉新，首輪集資吸引了近1000人，是去年的10倍。接下來，他們要將通過集資收集到的錢，在網(wǎng)上和線下周邊店購買附有二維碼投票券的專輯，并用這些投票券為偶像投票。

投票的常規(guī)專輯分為78元、588元兩檔，價格越高的專輯附贈內容越多。以總選投票券張數(shù)為例，這兩類專輯分別對應的投票券為1張、16張。

在兩個多月的投票時間里，官方會有節(jié)奏地公布三次排名與投票結果，分別稱之為“速報”、“中報”以及最終的總決選。

經(jīng)紀公司的這些精巧設計都成為了粉絲們參與“戰(zhàn)爭”的決策依據(jù)。

Apiang決定將手里大部分的應援資金在“速報”（第一次披露戰(zhàn)況）以前都投掉，他的計劃是在第一次公布票數(shù)和排名時，一定要拿下一個好成績，以提振士氣并表明今年全軍進攻的決心，刺激大家繼續(xù)為后續(xù)的集資加碼。2016年應援會在“速報”結果公布以前沒有為段藝璇投票，而是在臨近總選的后期集中投放票數(shù)。

Apiang的決定受到不少質疑，群里有人提出，過早地釋放票數(shù)導致了投票成本的飆升。在“速報”結束后，經(jīng)紀公司會推出1680元的“大盤”專輯進入市場，一張1680元的專輯擁有48張投票券，相比78元1張投票券的專輯更劃算。

不像《創(chuàng)造101》中粉絲只需要集資并且大力砸錢，在SNH48的這場游戲里，因為在不同時期投票的成本不同，以及不同選手人氣高低的差異，這要求團隊更講究策略安排和默契配合。

6月18日第一輪投票結果出來后，段藝璇位列第三名。這個成績令所有粉絲振奮起來，新一輪“集資”又創(chuàng)造了紀錄，一個成員買了1萬張專輯，總共價值78萬元。在大家準備繼續(xù)沖刺的時候，Apiang卻決定，在第二輪排名公布以前暫緩投票。

“此時該隱藏實力了。”Apiang認為此時不能過度張揚，以防刺激其他應援會加劇進攻的速度，第二輪投票隱藏實力，可以迷惑對手。

每家應援會對于自家偶像的目標和結構不一樣，制定的作戰(zhàn)策略也不一樣。

對于人氣不高的成員，一共只能募集到幾千票，她們的粉絲就會選擇在第一輪投票階段把票全部投光，雖然此時投票成本高，但至少可以讓自己偶像的名字有一次曝光的機會。

Apiang的“放棄”策略成功迷惑了對手。第二輪投票結果中，段藝璇從第3名滑落到了第19名。按照慣例，各家會根據(jù)此時與對手的票數(shù)做最后一輪的調整，現(xiàn)在大多數(shù)競爭對手可能不再認為段藝璇是威脅。

這場戰(zhàn)爭考驗耐心、智慧與線上線下的默契配合。

Apiang和成員花了一周的時間研究其他選手的選情，估算如果進前16還差多少張票，與競爭者的差距在哪里。每個周末，他都安排幾名隊員在線下的實體店蹲點，暗中觀察哪位選手的粉絲購買專輯最積極。估算好最后一輪投票票數(shù)后，他們發(fā)起了進攻。

應援會的打投組匯聚了近30名成員，微博是他們的主陣地。每個成員被分配了若干個微博小號，主要的工作就是去積極轉發(fā)和評論偶像所發(fā)的微博，讓數(shù)據(jù)看上去更好看，以造勢吸引更多的粉絲投票。

決策組則通過QQ群和貼吧，將一輪一輪募集到的資金匯集起來，準備在最后實現(xiàn)一次爆發(fā)。

作戰(zhàn)計劃奏效了。7月28日總選現(xiàn)場，最后一輪投票結果出來后，段藝璇出乎所有人意料，增長超過3萬多票，位列第13名，成為當晚最大的黑馬。一場團戰(zhàn)取得了超預期的勝利。

基石

應援會在潛移默化地培養(yǎng)著成員們一致的價值觀，第一要義是保證忠誠的偶像“信仰”。

互聯(lián)網(wǎng)無限延伸了意見表達的自由度和觸達度，粉絲因為支持不同偶像而產(chǎn)生的分歧和矛盾也從未停歇。清晰的層級、細化的分工以及有序的行為準則，不亞于公司治理的組織體系，構成粉絲擁有一致行動力的基石。

Apiang，本職是在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工作，每天工作之余的首要任務就是維系這個超過2000人的段藝璇應援會。

應援會的決策層被細分為若干個職能部門：管理組、文案組、美工組、視頻組、打投組。除此之外，遍布全國各省區(qū)市和海外的線下應援小團隊與分散著的QQ群是重要的組成部分。

這僅僅是最基礎簡單的職能劃分。除了上述的小組，還包括外交組、平臺組、手繪組、舞蹈組、字幕組、翻譯組、暖貼組、網(wǎng)宣組等等。

在鹿晗的粉絲會中，每個小組對成員的要求不同且十分細致，比如應聘加入簽到組的成員，需要保證22點至凌1點大機在線，并要附上兩篇詩歌類短文，內容“以彰顯文采為第一要義”;音樂組的招聘則分初審和復審，初審要檢查考級證書與獲獎證書，復審則需要應聘者拍攝一段演奏視頻。

不過由于粉絲眾多，素質也參差不齊，異地溝通不方便，因此應援會強調有一定的“核心”意識，他們塑造社區(qū)氛圍，對成員行為作出規(guī)定，以保證每個環(huán)節(jié)和組織和諧且穩(wěn)定地運行。

應援會在潛移默化地培養(yǎng)著成員們一致的價值觀，第一要義是保證忠誠的偶像“信仰”：關于自家偶像的負面信息是嚴格禁止的，行動出發(fā)點的唯一考量標準就是自家偶像的利益。應援會和粉絲群進進出出，適者生存，剩下的是所謂血統(tǒng)最純凈的粉絲。

因節(jié)目《偶像練習生》而走紅的蔡徐坤，其貼吧置頂了一條“2018年吧規(guī)”，對發(fā)帖要求、刪帖禁封和帖子申請加精有著明確的要求。比如在《發(fā)帖要求》中，每一條帖子前要統(tǒng)一加前綴，如“蔡徐坤+日期+（類別）內容”。《刪帖禁封規(guī)定》則有大小19項規(guī)定，貼吧還在《坤吧導航》中做刪貼封禁的公示。

他們小心維護著偶像的每一點公眾形象，導致這種價值觀往往可以跨越他們的小圈子，影響日常生活。比如他們時刻將積極向上的人生態(tài)度掛在嘴邊;在公眾場合必須一致保持良好的言行舉止;應援會招新的工作人員會強調不招高三的學生，并時刻鼓勵他們學業(yè)為重。應援會的成員們認為自己的言行是展現(xiàn)所粉明星形象的重要維度。

有了核心的團體氛圍，就要在日常舉辦的大小活動中，通過一致行動力的釋放，沉淀與固化團體的文化與價值觀。

Apiang最重要的職責，除了日常管理運營，還有制定應援會每年長期與短期的工作目標。每周的公演他要考慮如何宣傳;團體出了新歌要組織成員制作新的call本（歌曲間奏時粉絲在臺下喊出的應援口號）;夏天到了，應援會需要開始集資，制作應援時的衣服、帽子。

“文化產(chǎn)品因為有粉絲的存在，本質是一個社區(qū)產(chǎn)品。”辰海資本合伙人陳悅天對《財經(jīng)》記者表示，這種產(chǎn)品在經(jīng)營過程中，最重要的是要有核心成員，他們塑造并堅持社區(qū)的核心文化。

江湖

表面井然有序的粉絲群落，與外面的世界并無二異，實質是一場關于金錢和資源的江湖游戲。

2013年12月31日的傍晚，布瓜在長沙世界之窗主題公園的主舞臺下方，準備應援的組織活動。幾個小時后，韓國明星李準基將在湖南衛(wèi)視跨年演唱會上表演。組辦方在觀眾席為李準基的粉絲劃有專門的區(qū)域，布瓜帶領同伴身著統(tǒng)一服裝，為晚上與李準基的互動進行演練。

這次活動的特殊之處在于布瓜的身份。在粉絲圈，她既非粉絲會會長，也非貼吧吧主，是一個對偶像忠誠卻游離于組織的粉絲。因為與李準基中方經(jīng)紀人認識，幾個月前，經(jīng)紀公司通過她組織了一群粉絲參加有李準基參與的一期《快樂大本營》錄制。

布瓜這兩次的行為惹惱了李準基貼吧的組織者們，后者被認為是粉絲圈的“既得利益集團”，它們是經(jīng)紀公司與粉絲聯(lián)系最重要的信息樞紐，明星演唱會信息、組織售票、應援活動幾乎都要通過貼吧的組織才得以實現(xiàn)。

粉絲圈最有價值的東西被認為是信息，粉絲需要根據(jù)明星的日程和行蹤、各種活動細節(jié)指導追星活動。布瓜憑借一己之力，甩開貼吧組織了這兩場粉絲活動，被貼吧組織者視為一種嚴重的僭越。沒過多久，網(wǎng)上出現(xiàn)大量攻擊李準基中方經(jīng)紀人的微博和帖子，質疑經(jīng)紀人收了錢，與布瓜有私下串通。

當粉絲還在向明星送毛絨玩具的時候，布瓜曾豪擲20萬元的手表給喜歡的明星，她不認為這是多大的事情，而是更看重“老李”（粉絲對李準基的稱呼）能不能過得舒服。逐漸地，她也成為李準基粉絲圈里有些神秘卻始終受尊重的一號人物。

“那些抹黑的人只敢罵中方的經(jīng)紀人，他們不知道我的底細和深淺不敢罵我?！?/p>

粉絲的群體就是一個江湖，這些組織表面上井井有序地在運行著，實際上卻是暗流涌動。布瓜有超過15年的追星經(jīng)歷，但一直游離在粉絲會、貼吧這樣的組織之外。在她眼里，那都是一場關于金錢和資源的游戲，誰擁有這兩樣東西誰就掌握了話語權。

粉絲頭目要維持在粉絲群中的地位，并與經(jīng)紀人搞好關系掌握一手消息，就必須花錢花精力。早期的方式是盡可能多地出現(xiàn)在明星現(xiàn)身的場合，通過送禮物的方式混臉熟。機場是最常見的場合。

2014年，李準基的亞洲巡回演唱會在日本和中國共六個城市舉行。布瓜先提前飛到韓國，全程自費頭等艙，跟著李準基從韓國起飛，先后去了橫濱、大阪、名古屋、廣州、武漢和北京。

粉絲在送機和接機的過程中，將禮物送給明星，隨著禮物一起的還有一張附有自己姓名（或微博名）與聯(lián)絡方式的卡片。越貴重的禮物越容易被經(jīng)紀人記住，經(jīng)兩三次來回及微博的經(jīng)常互動，粉絲就能在明星和經(jīng)紀人面前混臉熟。

2014年12月24日平安夜，李準基的演唱會在武漢光谷體育館舉辦。之前幾天，主辦方找到了李準基的幾個粉絲會，主辦方曾經(jīng)承諾可為李準基提供高檔轎車作為出行工具，臨近演唱會，想省下租車費用，于是跟粉絲會談判，誰能夠提供用車，就能獲得上臺與偶像互動的機會?？瓷先ナ请S機抽取的粉絲，其實是門道。早期單純的追星，逐漸演變成全憑經(jīng)濟實力來追。

李準基的貼吧早期由一群來自內蒙古的粉絲運營，隨著他的第一次中國演唱會選擇了上海，上海的粉絲開始在線下以及包括貼吧在內的線上組織大量活動，由此貼吧也分化成內蒙古幫與上海幫的對壘。上海幫依賴著地緣優(yōu)勢，漸漸掌握著貼吧的話語權。

在李準基拍攝電影《謊言西西里》時住的酒店門口，粉絲大清早聚集在那里，等著偶像出來時握手。貼吧的幾個上海幫領導沒有占到好位置，錯過了握手機會。明星上車走后，現(xiàn)場的粉絲開始互相推搡起來，甚至驚動了酒店保安將她們拉扯開。布瓜覺得這事兒丟了李準基的面子。事后她在微博上將打人的幾個小頭目全部@了一遍，“你們不嫌丟人嗎？貼吧是整個李準基粉絲的組織，不是你的個人組織?！?/p>

大部分粉絲并不敢得罪這些頭目?！暗米锼麄?，以后各種見面會的機會就輪不到你?！辈脊险f。

但如果真到了偶像宣傳的關鍵時刻，各大粉絲組織對于互相合作又會義不容辭。李準基在武漢的那場演唱會，門票被幾個粉絲組織聯(lián)手全部包下。偶像若上了新的作品，各大城市的組織會聯(lián)動，在網(wǎng)上打榜、包下地鐵站的廣告、買下APP的閃屏廣告、自制易拉寶放在電影院等，“江湖有斗爭，但也講義氣”。

推手

無論是偶像間的戰(zhàn)爭、粉絲組織或是組織底下的江湖文化，背后都有無形的手在默默推動，它們是內容平臺、是經(jīng)紀公司，這些偶像的制造商與粉絲一起將追星的游戲推向高潮。

“蔡徐坤在最近全網(wǎng)的日活粉絲超過了70萬，算下來和此前全網(wǎng)最高的鹿晗相當?！?018年5月31日下午，Tony坐在電腦前翻查起了數(shù)據(jù)。他的公司通過與各大社交平臺及網(wǎng)站的合作，匯總數(shù)據(jù)，然后再與經(jīng)紀公司合作。

研究偶像的粉絲畫像是他日常工作的一部分，這些數(shù)據(jù)會指導經(jīng)紀公司的戰(zhàn)略規(guī)劃，C端粉絲市場對于偶像這門生意變得越來越重要。

“粉絲養(yǎng)成偶像，而我們養(yǎng)成粉絲。”Tony告訴《財經(jīng)》記者。

2015年，Tony換算過EXO這個亞洲最頂級的男子偶像組合，在中國的粉絲數(shù)實際和國內歌手張杰不相上下。但粉絲質量差別很大，導致前者ARPPU（每付費用戶平均收益）高出后者數(shù)十倍。

如今經(jīng)紀公司、內容平臺終于意識到這個問題，它們決定終止長久以來野蠻生長的粉絲江湖，試圖尋找一種方法，將無序、混亂的國產(chǎn)粉絲轉變成類似韓粉那樣的優(yōu)質粉絲，一旦成功，背后帶動的商業(yè)鏈條難以想象。

經(jīng)紀公司所做的第一步，是為粉絲打造一個可以持續(xù)喜歡的偶像：“人物形象設定”。換句話說，粉絲喜歡的，并不是某個偶像本身，而是這個偶像代表的文化、氣質相承的“人設”。韓國造星業(yè)發(fā)達，就是因為他們看到了粉絲喜歡偶像的本質，然后謹小慎微地維護在粉絲眼里360度沒有死角的人設。

“每一個能讓粉絲接觸到的東西，一定是經(jīng)紀公司想讓你接觸和看到的?！背Ｌ烊胃嬖V《財經(jīng)》記者。

Tony注意到了同樣的問題。EXO歸國四子吳亦凡、鹿晗、張藝興和黃子韜在回歸后，因為沒有經(jīng)紀公司嚴格把控，人設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具體的反映就是他們背后的粉絲畫像。

Tony告訴《財經(jīng)》記者，在社交媒體的聲量大并不意味著消費能力強。粉絲本身有強烈的消費意愿，如今經(jīng)紀公司正在通過官方、更可信賴的方式和平臺把他們聚集起來，用一系列的手法培養(yǎng)粉絲將這種消費行為變成常態(tài)。

布瓜還記得李準基在冬天上海拍攝電影《謊言西西里》時，因為劇組經(jīng)費有限只為演員準備了帳篷休息。由于經(jīng)紀公司一句玩笑話，現(xiàn)場粉絲就自費籌集60萬元，為李準基租了一個月的房車。

常天任和他的團隊正在運營黃子韜的官方粉絲平臺，他的任務是幫助黃子韜增粉、固粉的同時，將這些粉絲的質量進一步地提升。

2015年成立伊始，因為帶有半官方的性質，平臺吸引到了超過1000名黃子韜最核心的粉絲。與傳統(tǒng)貼吧平臺和粉絲會不同，平臺營造了一個相對沒有壓迫感的階梯和競爭氛圍。

每個進入的粉絲都有等級和頭銜，通過答題和參與任務，能獲得更高的頭銜，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福利，比如演唱會門票可以獲得更大折扣。而在答題和完成任務的過程中，粉絲能深度了解偶像的點滴。

平臺中的拉新手法，也是通過許多鼓勵消費的活動完成。平臺會定期推出黃子韜周邊產(chǎn)品的砍價活動，粉絲只要拉進一個新的會員，就獲得一次降價的機會，拉進的會員越多，獲得的折扣就越大。黃子韜生日當天，平臺舉辦了“城市點亮”的活動，這個活動甚至不需要用戶注冊就能參與，當天后臺檢測到了超過200萬的獨立IP參加。

當今的中國市場，粉絲在經(jīng)紀公司眼中已經(jīng)是一群可以豪擲千金的大買家。而對于這些癡狂的粉絲而言，他們也不避諱自己的喜好，義無反顧地為偶像付出，就像投身一個信仰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