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萬·范·霍滕·馬爾多納多
他們反對戰(zhàn)爭,抗拒理發(fā),在迷幻藥的作用下發(fā)明了新的藝術形式,并想象一個將超越西方象征的未來,藝術和生活是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們就是嬉皮士。這些常戴著鮮花的青年(花童)對“自由之愛”烏托邦的憧憬雖然天真,但充滿希望,盡管最終令人失望。
黑豹黨(Black Panthers,20世紀60年代美國一個活躍的黑人左翼激進政黨)、奇卡諾(Chicano,美國墨西哥族裔,20世紀60年代興起一場爭取平等權利的社會運動)活動人士和爭取民權的女性也在美國反主流文化的美學和藝術上留下了印記,但他們的運動被作為政治內容寫入了歷史。盡管嬉皮士多半被理解為一種通常是幼稚和諷刺的文化運動,但他們也是高度政治化的。當然,在伴隨著爆炸性沖突和奇妙的創(chuàng)造力的爭議背景下,真相比文字歷史更復雜。
2015年,位于明尼蘇達州明尼阿波利斯的沃克藝術中心舉辦了一場展覽——“嬉皮士現(xiàn)代主義:為烏托邦而奮斗”,展覽策劃人布勞福特旨在展示在戰(zhàn)后繁榮年代充滿活力的美國,以嬉皮士為中心的反主流文化運動如何為后現(xiàn)代主義奠定了基礎。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早期標志著期望一個無痛苦煩惱的世界的現(xiàn)代夢達到頂峰,而這個夢最終失敗。隨后的幾年迎來了新自由主義和全球資本主義的新時代。
布勞福特表示,“現(xiàn)代藝術、建筑和設計的歷史在此期間有著不同的發(fā)展道路,促成了20世紀后期另一種現(xiàn)代主義的歷史,這種歷史與今天再次融合,因為在某種程度上,我們今天也面臨著和當年同樣的社會、政治、經(jīng)濟和環(huán)境的斗爭,這些斗爭從未真正結束”。
芝加哥當代美術館正在舉辦的藝術展《無盡之夏》(名字來自1966年的同名電影Endless Summer),進一步使那一時期藝術運動的歷史敘事復雜化,該電影聚焦一場名為“加州極簡主義”的儀式性運動。這一運動也被稱為“完成迷戀”或“光與空間”的藝術,作品閃亮、多彩且有工業(yè)化產(chǎn)品風格,源自于洛杉磯的肌肉車(muscle car, 具有強勁馬力、外形富有肌肉感的美式后驅車)和沖浪文化,但也包括迷幻藥。
這一運動并沒有很快地融入極簡主義或波普藝術(pop art, 一種主要源于商業(yè)美術形式的藝術風格)的藝術歷史敘事中——它們是對抽象表現(xiàn)主義(Abstract Expressionism,一種結合了抽象形式和表現(xiàn)主義畫家情感價值取向的非寫實性繪畫風格)的反應——也不符合嬉皮士的手工美學。但它成功地彌合了這種分歧。盡管沒有得到充分的重視,但這場運動影響了當今一些最著名的在世藝術家。也許最好的例子是特瑞爾,他讓“光與空間”藝術達到了新的高度。
這些運動,確切說是反主流文化的革命,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震撼了美國和世界,其統(tǒng)一特征是反對“體制”或現(xiàn)狀的反建制情緒。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這些運動尋求美學和倫理、藝術和生活的統(tǒng)一,這是一種不可避免地會失敗的理想主義。
布勞福特說,盡管里根時代的保守論調曾暗示利里(Timothy Leary,美國著名心理學家)那句著名的口號“開啟、融入、抽離”(turn on, tune in, drop out,利里宣揚迷幻藥對人類精神成長與治療病態(tài)人格的效果而提出的著名口號)在道德和文化上都是失敗的,但20世紀60年代,嬉皮士們迷幻的烏托邦式幻想被證明還是有成效的。他說,“反主流文化的烏托邦思想對于想象另一種更好的生活,或者一種不同的生活方式是至關重要的。不是現(xiàn)有的日常生活,而是新想象出來的生活……是從技術官僚的社會壓迫、種族和性別壓迫、傳統(tǒng)的資本主義所有權和個人財產(chǎn)觀念中解放出來的生活”。
20世紀60年代標志著政治和反主流文化的融合,讓人想起早期的現(xiàn)代主義運動,如達達(dada, 1916年在瑞士蘇黎世出現(xiàn)的文學和視覺藝術運動)和激浪派(fluxus, 20世紀60年代初出現(xiàn)在歐美的松散的國際性藝術組織),不過規(guī)模要大得多。嬉皮士和他們的分支團體比當時任何一個反建制的團體都要多,他們把藝術和生活融合為一體,這個理念一直延續(xù)到今天的當代藝術中。
考量嬉皮士的背景是很重要的,他們大多數(shù)是中產(chǎn)階級的年輕白人,具備“抽離”現(xiàn)實而避世這種不可否認的奢侈本錢。再審視他們參與民權運動和反戰(zhàn)運動這方面,可看到嬉皮士比那些真正為民權而戰(zhàn)的人事實上承受的風險要小得多,因此他們可以充分投身社會,而不是抽離避世。嬉皮士將本土文化和東方文化浪漫化(卻不考慮貧窮的痛苦),因為他們缺乏現(xiàn)代性,他們嘗試了集體生活和想象中的波西米亞生活方式,創(chuàng)造了一種人為的邊緣化,但嬉皮士認為這在道德上是正義的。更不用說他們毫無歉意的挪用他人文化了。
嬉皮士的反建制、反學院派和反主流思想通過自主出版的小規(guī)模出版物(zine, 通常指發(fā)行量小于 1000 的自出版物,是朋克運動誕生、亞文化興起的產(chǎn)物)傳播,后來也傳播到校園,如加州瓦倫西亞的加州藝術學院(1969年)和科羅拉多州博爾德的納羅帕大學的凱魯亞克非實體詩學學院(1974年)。在這里,現(xiàn)狀被引爆,重新組合成新的思維方式,并在21世紀的藝術、文學和生活中產(chǎn)生持續(xù)影響。
《無盡之夏》藝展的策劃人達林說,“加州極簡主義”運動在南加州很受歡迎,雖然它通常并沒有被納入大學藝術史課程的教學大綱。最近,它在各地藝術展和主要博物館的收藏品中重新煥發(fā)了活力,這與嬉皮士的意識形態(tài)非常相似。然而,達林表示,加州極簡主義者脫胎于20世紀50年代男子氣概的肌肉車景象和洛杉磯沖浪文化,融入了現(xiàn)代性,而不是嬉皮士文化?!斑@些人一開始大多是抽象表現(xiàn)主義者”, 達林說。所以,這些藝術家們年紀太大了,不能成為嬉皮士,但他們像嬉皮士那樣講話,留長發(fā),堅信一些不真實的事情。
加州極簡主義者們,比如歐文在芝加哥當代美術館的展覽中,以他們自己的方式表現(xiàn)出迷幻,創(chuàng)造出與一些嬉皮士一樣受到禪宗和道教傳統(tǒng)啟發(fā)的內省物品。芝加哥也參加了此次展覽,她制作了巨大的迷幻曼荼羅(曼荼羅為佛教和印度教的道壇),靈感來自在同樣的嬉皮士反主流文化中萌發(fā)的女權主義思想。當然,嬉皮士美學絕不是極簡主義。但“光與空間”展覽的藝術家們是,正如《無盡之夏》藝術展所表明的那樣,他們受到的啟發(fā)是,將生活結合到、流匯入藝術中,反之亦然。
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早期的反主流文化革命也跨越了大洋,1968年春天大批學生走上巴黎街頭(1968年5月巴黎爆發(fā)了學生運動)。道格拉斯在黑豹黨的報紙上的插圖對拉丁美洲、非洲和亞洲的革命團體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與此同時,加州極簡主義者們設法彌合了極簡藝術、安迪·沃霍爾的波普藝術和嬉皮士革命之間的差距,并且回避了分類。達林說,他們在沉思的形式中融入了更多的批判,而不是幻想。(摘自英國廣播公司新聞網(wǎng))
(編輯/費勒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