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憶蘇散文的平淡美

張美

摘要：大理本土女作家憶蘇出版了四本散文集，其散文呈現(xiàn)出“平淡”的審美趣味，主要表現(xiàn)在選材平易、以小見大，語言平易、自然流暢和散淡優(yōu)雅、詩意盎然等幾個方面。閱讀過憶蘇作品的人都能感受到她文字的純凈，她對故鄉(xiāng)的眷戀，對大自然的贊美，對人生的感悟和對生命的熱愛。

關(guān)鍵詞：憶蘇；散文；平淡；審美風(fēng)格

一、前言

憶蘇，原名蘇佳琴，漢族，生長于巍山。迄今為止，憶蘇已經(jīng)出版了《蓮花時光》《巍山，時光駐足的小城》《小吃天堂》和《忘言書》四本散文集。

憶蘇的散文從生活的博物館采擷生活中常見的事物，一山一水，一蟲一草，一人一事，一器一皿，一首歌，一句詩，都可提取為素材，在細細感受中，用文字記下心頭最真切的感受。要緊的是，她總能找到閃光點串聯(lián)這些細碎雜亂的平凡事物，提煉出本質(zhì)的光彩，以小見大。用詩意化的語言自由的敘說著見聞經(jīng)歷、觀點情感，她總能適時引入一些詩詞點綴文章，輔助抒發(fā)情感，達到情與景、詩與情的和諧統(tǒng)一。憶蘇把自己的生活、情感經(jīng)過藝術(shù)化的加工展現(xiàn)給讀者，從素材的真實到情感的真實，貼近生活，是作者真實情感的直接抒發(fā)。作家曉雪讜“她年方四十，正處在‘介于夏與秋之間那個清美芬芳的時段。她‘既有盛夏的激情，又多出一些褪去急躁動蕩的淡然與安然，就像早秋清晨那朵在昨日驕陽下欲開未未開的荷，搖曳著淡淡的豐盈，綻放著禪意的從容與精美。”

二、選材平易，以小見大

巍山小城是憶蘇來到這個世上便帶有的印跡，它不僅僅是作為一個地方而存在，更是一種心靈的歸屬，對巍山小城的述說與記錄是她對其深愛與依戀的顯性表現(xiàn)。她主要寫了巍山的歷史、地理、文化、人物、動植物、食物等?！白哌M巍山，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地方，都能看到這樣的墨跡遺落?！仿?lián)的好去處，當(dāng)屬巍寶山和靈應(yīng)山?！彼晕∩降膶β?lián)為素材，棲身于對聯(lián)之中，不僅記下了一幅幅對聯(lián)，探索對聯(lián)的來龍去脈，還細細參悟著其中的奧秘，在三兩言語中感悟人生哲理。憶蘇還描寫了巍山的拱辰樓、彝族村落啄木郎、文龍亭、甘露亭、青霞觀、火把節(jié)等，這些場景都值得憶蘇津津樂道一番。扒肉餌絲、小米糕、稀豆粉、卷粉、油粉、涼蝦冰粉、牛打滾、燒餌塊，各色燒烤，這一切美食，憶蘇如數(shù)家珍，娓娓道來。作者對巍山古城的迷戀是漾在眼睛里，印在腳印里，刻在心上，溶于血液之中的。她該是擁有最靈敏的鼻子，隨時能嗅到故鄉(xiāng)的平常生活中流露的不平凡。誰說故鄉(xiāng)是用來別離的，憶蘇在守護中勾勒了內(nèi)心的完整世界。

憶蘇的眼光聚焦于自然萬物，對自然景致進行了細致的訴說。單就植物而言，從她眼前閃過的，都能觸動她。不論是山野的薔薇、梔子、含笑、緬桂、金銀花、野姜花、芭蕉、魚腥草、臭靈丹、荷、旱金蓮、銅錢草、懸鈴木、決明子、核桃、鳳凰木、藍楹花、艾草，還是院子里的茉莉、海棠、綠蘿、水仙、石榴亦或是公園的紫藤等，都能引起她對生活與人生的遐想，這仿佛成為了她生活的儀式。憶蘇的時間不是轉(zhuǎn)瞬即逝的，她記得每一段時光，時光的每一幀都定格在她的筆下。天氣變化、季節(jié)更替，植物生長、食物的輪流上陣等等，這一切都在訴說著光陰的故事。

憶蘇不拘泥于平淡無奇的日子，讓身體和靈魂出走，游山玩水，探奇訪勝。初春，攜向往之心，去靈山尋花，去邂逅神往已久的美好。立夏日，與家人一起，踏著濕潤的土地，嗅著泥土的清香，享受著雨后巍寶山的幽靜清明。秋日，徜徉在北大清幽的校園，不斷按下快門想要記錄下北大的意蘊與靈氣，讓彌漫在空氣中的文化氣息慢慢浸潤心靈。在冬日的暖陽下，駕一葉扁舟，泛游西湖，尋找記憶中蒹葭蒼蒼的美景，卻迷失了西湖靈秀而浪漫的風(fēng)情。

宋代釋道原《景德傳燈錄》卷十九：“問：‘如何是學(xué)人自己？師日：‘游山玩水去?！敝袊看蠓虺３ｇ娗橛谟紊酵嫠谝粋€天朗氣清的日子，邀三兩好友，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陶冶性情，放松心情，賦詩吟歌，向大自然學(xué)習(xí)做一個真實淳樸的人，豈不樂哉。

三、語言平易，自然流暢

憶蘇的語言充斥著清麗淡雅的幽香，但平易之言并不是無心之作，恰是在散漫中達到微言大義的審美境界，王安石有詩云“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最艱辛?！保ā额}張司業(yè)詩》），用淺淡之筆書寫平易之言。

她慣于使用疊字、疊詞，造就了散文語言的復(fù)沓、節(jié)奏之美，使文章音律和諧，舒緩有度。作品中使用長短句，長短交錯，快慢結(jié)合，誦讀起來，自然流暢，瑯瑯上口，給人以一種美的享受。作者踏著悠揚的樂曲聆聽著巍山古城訴說曾經(jīng)的輝煌與昨日的故事：“琴弦撥動，京胡拉響，一聲高喝，一曲曲玄妙悠揚，澄明幽靜的古樂，匯成一段自然脫俗的妙音，悠悠講述著南詔曾經(jīng)的輝煌和小城昨日的故事?！蔽恼乱远叹溟_始，四字句用三個動詞貫穿，鏗鏘有力，把表演時的豪放氣勢烘托出來，再接以長句，把作者看到這熱鬧場面、聽到優(yōu)美樂曲時的感受抒寫出來，在長短交錯中使作者平和的心境與熱烈氛圍形成對比，作者在隨風(fēng)消散的音符中感受歲月靜好，品味生活的樂趣。

此外，排比句和對偶句的大量使用，使得句式整齊而不繁瑣，均勻而不雷同，在句式變化中，蘊含了一種音樂感和節(jié)奏感，讀起來朗朗上口。

憶蘇的散文描繪細膩，如一股深山井泉汩汩流出，讓人有身臨其境之感，讀完不禁流連忘返。我們可以讀到對各種環(huán)境、景物和場面的描寫，有雪后溫婉的烏鎮(zhèn)，暖陽下的巍山古城、靜謐的寺登街、琢木郎清幽寧靜的山村景象、造型各異的土林、扎染廠里染布的過程、流淌樂曲的月夜小城、配合默契的夫妻賣餅的情景、山水間垂釣的戀人、香格里拉愜意的民居生活等。憶蘇在形象化的語言中顯露著文字的繪畫美，這些描繪細膩、生動，呈現(xiàn)出一幅真切的圖景，讓讀者暢游在虛與實相交的世界，足以使讀者感同身受。

憶蘇善于引用古典詩詞曲賦表現(xiàn)散文的典雅美，將生活中的所見所感與詩詞聯(lián)系起來，在文章與詩詞曲賦的連接處尋得一片絢爛的天地。當(dāng)她在寒冷的冬日邂逅一方美景，望著湖面粼粼的波光，“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美麗的句子悠悠響在耳畔?！倍铡⑴?、山水、樹花、波光、詩詞在這一瞬間碰撞出詩意的光芒，這般美妙的生活怎不令人向往？作品中還有許多的引用，不同的心境與詩詞相互映襯，例如中秋月夜全家歡度佳節(jié)，雖沒有“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憂思惆悵，卻有滿園濃濃的溫情。

又比如作者認(rèn)為凜冽冬日里最愜意的事是“綠蚊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和家人好友喝茶聊天，任窗外寒風(fēng)怒號清冽蕭瑟?！庇妹牢兜聂亵蔚钟恋目岷浱K字里行間滿滿的流露著典雅，清香飄逸，沁人心脾。

四、散淡優(yōu)雅，詩意盎然

憶蘇腳踏實地地生活著，她的散文傾訴著生活該如散文般優(yōu)雅，散文該像生活般平淡而充滿詩意的余味?！皯浱K善于在平凡的生活中發(fā)現(xiàn)詩意，而且自然天成?！?/p>

憶蘇的散文抒情缺乏波瀾起伏，但追求情真意切。真情是散文亙古不變的文學(xué)靈魂，在感情的抒寫與變化中滲透出散文的美。作者用生動的筆墨描寫了一個聰慧、活潑、機敏的小侄女。先說名字由來和哥哥一脈相承，全家人對她寄寓了希望與祝福。再介紹這是一個能說會道的小姑娘“每天張著小嘴說個不停，和家里喂養(yǎng)多年的那幾只小八哥不相上下?！币粋€比喻真是把小姑娘寫得活靈活現(xiàn)。身材高高瘦瘦的、溫柔愛美、喜愛布娃娃，對穿衣搭配情有獨鐘。她也是溫暖的小棉襖，體貼人心。憶蘇其實在首段“雨菥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定下了全文的感情基調(diào)。說她漂亮，但是并沒有單純的介紹她的外貌，而是從外貌到性格到品質(zhì)方方面面都有體現(xiàn)，表明她的美是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的，憶蘇對她的喜愛與寵溺之情溢于言表。憶蘇的散文就如春日的細雨，慢慢的溫潤，慢慢抒情，平緩的、淡然的把自我的感懷滲透在字里行間，沒有跌宕起伏的情感變化線索，用平和的生活態(tài)度觀賞一切，又在觀賞中感受平和的生活，用真情實感串聯(lián)著一篇篇珠玉之文。

憶蘇的散文帶有閑談的氣氛與節(jié)奏，講究一種隨意的自我表達，仿佛是與友人的閑適談話，娓娓道來、如沐春風(fēng)。憶蘇寫作時并不單純書寫自我的感受，而是在與讀者談話?！八米匀黄揭?、樸實洗練的文筆從容節(jié)制的情緒，真誠地與讀者傾訴與交流。”她在見到芒種后和七月的雨時大喊心中暢快，內(nèi)心感覺踏實而寧靜；她回憶兒時做冰的場景，字里行間洋溢著游戲的歡愉；她講述兒子的成長過程，為兒子的愛好感到困惑，感到發(fā)愁，為他的成長感到驕傲；她說“在小城里，沒有見過野姜花，心中便有了一些遺憾。這個遺憾，讓今年初秋的一次巍寶山之行彌補了?！弊x來都能感覺到憶蘇話語間的欣喜，這種在場與不在場的融合貫穿著閑談的語氣。不同的話題，不同的敘說方式，不同的心境，卻都是與讀者的一次次情感與思想的互動。

憶蘇的散文注重意境的營造?！耙饩场币辉~最早用于詩歌的賞析之中，強調(diào)情景交融和“象”到“象外之象”的延伸，而這種象主要來源于自然意象。憶蘇在散文創(chuàng)作中尤其喜歡寫花草樹木，她關(guān)注其名字的由來，歷史，生長，形狀，氣味等，她的作品對此有集中描寫?！杜D梅花開》、《獨愛草香》、《懷懷念一棵樹》、《又是槐花飄香日寸》、《六月，紫薇花開》、《銀杏》、《桑》、《櫻》、《牽牛蔓碧花》等篇章介紹了形形色色的花草樹木。對花草樹木的意象提取，在回憶與展望中把視線聚焦在生活中的細微美好之處，反映了她對自然、社會和人生的平和的感情。宗白華先生說：“意境不是單層的平面的自然的再現(xiàn)，而是一個境界層深的創(chuàng)構(gòu)。從直觀感相的描寫，活躍生命的傳達，到最高境界的啟示，可以有三個層次?！薄疤俾锨o葉間，一個個花蕾尖尖地緊緊地攥住，項上微微露出一點點紫色，一見就惹人憐愛?！北臼浅Ｒ姷幕ㄩ_，作者通過前文普通的見聞經(jīng)歷的鋪墊，繪出一幅清淡、素凈的工筆畫，畫中透露著她對童年天真爛漫時光的回憶，洋溢著作者對田園風(fēng)光的喜愛，同時又表現(xiàn)了作者對安逸平淡生活的向往。

五、結(jié)語

綜上所述，憶蘇的散文具有平和清淡的審美風(fēng)格，籠罩著舒朗的平淡美。不做虛無縹緲的幻想，從映入眼簾的事物中提煉素材，精心選取了巍山小城、自然景致、出游探奇等方面的素材承載心靈的旅行和生命的溫度。語言平易自然，細細品讀，能感受其中舒緩平和的音律，細膩的描寫中營造出清新淡雅的風(fēng)格，因情而動的詩詞引用，為文章渲染出典雅的氛圍。作者用平和的心境詩意地享受生活，用閑適的語調(diào)訴說真情，對平淡意象的書寫中營造散淡的意境，使得她的散文平淡雅致、意境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