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厲害了我的國”

張昀

2017年春節(jié)期間，中央電視臺《新聞聯(lián)播》播出了系列特別節(jié)目《厲害了我的國》，從普通民眾的視角講述身邊發(fā)生的變化，表達愛國情懷，在社會上引起了熱烈的反響。“厲害了我的國”隨之成為熱門流行語，眾多新聞報刊和媒體網(wǎng)絡競相使用，并在廣大人民群眾中廣泛傳播開來。請看：

（1）科技成果“井噴”，厲害了我的國?。ㄐ氯A社2017年5月21日）

（2）感謝和平方舟，厲害了我的國?。ā督夥跑妶蟆?017年8月20日）

（3）有一種表白，叫“厲害了我的國”（《昆明日報》2017年10月2日）

2017年10月18日，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北京召開。在黨的領導下，全國人民切實感受到了祖國的飛速發(fā)展，不禁由衷地發(fā)出感嘆：“厲害了我的國！”

（4）厲害了我的國！這些“中國制造”向世界詮釋強國夢。（江蘇網(wǎng)絡廣播電視臺2017年10月19日）

（5）厲害了我的國！中國年人均GDP增量達900美元（央視財經頻道2018年3月6日）

可以看出，“厲害了我的國”簡潔凝練，常常被新聞報刊和網(wǎng)絡媒體直接當作標題使用，具有強大的號召力，表達了強烈的愛國熱情。

說起“厲害了我的國”的產生來源，有人認為是仿造2016年的流行語“厲害了我的哥”而來。

“厲害了我的哥”是2016年網(wǎng)絡流行語之一，其框式結構“厲害了我的×”也經常被各大媒體仿用，表達稱贊之情，例如：

（6）厲害了我的哥！他24歲時就已環(huán)游世界（新華網(wǎng)2017年1月31日）

（7）厲害了我的故宮！（《中國文化報》2017年2月24日）

（8）厲害了我的通信！4G信號覆蓋南沙七島礁（《人民郵電》2017年7月28日）

“厲害了我的國”和“厲害了我的×”結構有類似之處，我們可以從語言學角度進行分析。

根據(jù)語言類型學的觀點，漢語是孤立語，缺乏嚴格意義上的形態(tài)變化，主要用語序和虛詞來表達語法意義。漢語的語序比較固定，如：主—謂、狀—中、述—賓；但也有例外，也就是說，這些句法成分的位置發(fā)生了改變，如：謂—主、中—狀、賓—述。我們通常把這些句法現(xiàn)象稱為倒裝句。由此可見，“厲害了我的哥”是典型的主謂倒裝結構，由“我的哥厲害了”中的主語“我的哥”和謂語“厲害了”互換句法位置倒裝而來。同理，“厲害了我的國”也是如此。具體而言，“厲害了我的國”是由主語“我的國”和謂語“厲害了”互易位置形成的主謂倒裝結構。其中，主語“我的國”是表示領屬關系的定中結構，謂語由形容詞“厲害”和句末語氣詞“了”組成。在語義內容上，“厲害了我的×”和“我的×厲害了”表達相同的意思。在語用價值上，“厲害了我的×”采用主謂倒裝結構是為了更加強調謂語“厲害了”，從而更進一步表達說話者的稱贊、敬佩、崇敬之情。這些都可以看成“厲害了我的×”的相同之處。

值得注意的是，“厲害了我的國”中，“國”是一個黏著語素，一般不能單用，通常用在“中國”“美國”“國家”“國民”等詞語中，或是用在“我國”，但“我的國”一般不能說，應該把“國”改成“國家”。

我們認為，“厲害了我的國”作為一個合法的句法結構，滿足一定的語義、韻律、傳播媒介等條件，有特殊的語用價值。

在語義內容上，“厲害了我的國”中，“國”表示“國家”?！皣摇笔且粋€合成詞，由“國”和“家”兩個詞根組成，但在語義上，卻只有“國”一個詞根的語義在起作用，“家”這個詞根語義則完全消失，“國家”只有“國”的意義。因此，由“國家”的語義決定了“厲害了我的國家”可以說成“厲害了我的國”。我們很容易理解“厲害了我的國”也就是“厲害了我的國家”的含義。

在韻律結構上，“厲害了我的國”是“3+3”式的主謂倒裝結構，“厲害了”處在前置的句法位置上，成為強調的對象，因而重讀。中國人喜歡強調對稱美，“3+3”式是一個對稱的音節(jié)結構，相比于“厲害了我的國家”這類“3+4”式結構或“厲害了我國”這類“3+2”式結構，人們更傾向于選擇對稱的結構。

在傳播媒介上，“厲害了我的國”則是由中央電視臺率先使用，把一個黏著語素“國”用成了自由語素“國”，進而迅速在各大新聞報刊和網(wǎng)絡平臺上廣泛使用。這是因為一個權威媒介在話語傳播上具有極大的影響力和超強的傳播力。

在出現(xiàn)媒介上，“厲害了我的國”廣泛出現(xiàn)于各大新聞報刊和網(wǎng)絡平臺上，經常作為標題使用。標題口號和網(wǎng)絡平臺屬于“語言特區(qū)”，是承載語言創(chuàng)新與語言演變的重要源泉。在“語言特區(qū)”上產生的新詞新語的類型層出不窮、各式各樣，常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沖破“語言特區(qū)”的限制，進入人們日常語言生活，尤其深受年輕一代的喜愛，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人們語言生活的創(chuàng)新和演變?！皣钡膯斡门c漢語雙音化正相反。雙音化是漢語詞匯發(fā)展的一個規(guī)律。在漢語詞匯的發(fā)展過程中，相當數(shù)量的單音節(jié)詞經過雙音化成為雙音節(jié)詞，例如：“師—老師”“石—石頭”“注—注釋”“悟—理解”等。而“國家—國”則與雙音化相反，體現(xiàn)了詞匯的“單音化”。

由于“厲害了我的國”的影響，這種詞匯的單音化也出現(xiàn)于其他的“厲害了我的×”格式中，例如：

（9）厲害了我的城！臺兒莊古城與游客共慶祖國生日（新華網(wǎng)2017年10月1日）

例（9）中，“城”是“城市”的意思，是一個黏著語素，一般不單用。而這些黏著語素在固定的格式“厲害了我的×”被用作自由語素，具有特殊的語用價值，表達崇敬和稱贊的感嘆之情。

由此可見，“厲害了我的國”作為一種特殊的主謂倒裝句法結構，用于在特殊語用場景下表達一種特殊的情感，具有特殊的語用價值。它營造了一種輕松溫暖的交際氛圍，用簡潔凝練的方式表達了對于國家稱贊和崇拜的愛國情懷，更好地體現(xiàn)了“有一種驕傲叫我是中國人”，更形象地印證了“你最牛的背景，是今天的中國”，因而被評為“最具民意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