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古老的胡楊林,消失在沙漠中的黑水古城,神秘消失的西夏黨羌城堡,聞名遐邇的漢代居延文化,古老的阿拉善蒙古部落,這是一個充滿神秘和傳奇的地方,也是一條神奇自然和古老文明相伴的探尋之路。
對額濟納的印象,是從海子的詩《北斗七星,七座村莊》開始的:“……村莊 是沙漠深處你居住的地方 額濟納!/秋天的風早早的吹 秋天的風高高的/靜靜面對額濟納/白楊樹下我吹不醒你的那雙眼睛/額濟納 大沙漠上靜靜的睡……”如今,詩人已逝,但這首關于額濟納的詩已成為中國當代詩歌經典。盡管額濟納有胡楊,有黑水城,有居延海,可是海子的這首詩竟也成為額濟納的一種不朽的風景,被人們傳頌和感懷。
秋天的西北大地蒼茫而高遠,阿拉善高原的天空蔚藍明凈,前往額濟納的路上,沿途鮮有人跡,賀蘭山、荒漠、不大的村莊和市鎮(zhèn)……在這些安靜的風景里,只有風和急速的車輪交織出的聲響,堆積著關于額濟納的想象。
位于內蒙古自治區(qū)阿拉善盟最西端的額濟納旗,史稱“瀚海”“大幕(漠)”“流沙”“弱水流沙”。300年前,土爾扈特蒙古族移居到此,始稱“額濟納”。其西南與甘肅省相鄰,北與蒙古國接壤,國境線五百余公里,是以蒙古族為主體的少數民族邊境旗。聞名遐邇的漢代居延、西夏黑水城,與萬里長城的西起點嘉峪關、酒泉衛(wèi)星發(fā)射基地交相輝映。
“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蓖蹙S這首膾炙人口的《使至塞上》描寫的正是這片遙遠的土地。額濟納旗的面積有兩個上海市大,人口密度卻是十公里一個人。
世界上最古老的胡楊林,消失在沙漠中的黑水古城,東歸英雄土爾扈特人的故里、神秘消失的西夏黨羌城堡、聞名遐邇的漢代居延文化、古老的阿拉善蒙古部落,這是一個充滿神秘和傳奇的地方,也是一條神奇自然和古老文明相伴的探尋之路。
額濟納旗的旗府叫作“達來呼布”,在蒙古語中意為“大海般的深淵”,一般簡稱達鎮(zhèn)。小鎮(zhèn)人口有兩萬多,這里有世界三大胡楊林之一,面積達500萬畝。
胡楊是中亞地區(qū)唯一適合生長的喬木,它是大自然漫長進化過程中幸存下來的寶貴物種。它嫵媚的風姿、倔強的性格、多舛的命運,激發(fā)人類太多的詩情與哲思。古往今來,胡楊已成為一種精神而被人們所膜拜。
不到額濟納,就不知胡楊的神奇之美。胡楊又稱胡桐,蒙古語為“陶米”,當地人叫“三葉樹”。維吾爾族人還給胡楊取了一個最好的名字——“托克拉克”,即“最美麗的樹”。民間流傳著一句話,叫作“三千年的胡楊”: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胡楊林保護區(qū)內生長著39萬畝古老的遺樹種胡楊。9月初,胡楊開始陸續(xù)泛黃,到10月下旬葉子開始凋落。短暫的時間里,一場絢爛驚艷的秋色盛宴。
達鎮(zhèn)鎮(zhèn)東有一座橋——八道橋,是觀賞胡楊的最佳之地。那胡楊林像一片茂密的、金色的海,煙波浩渺、五彩繽紛。在繽紛的陽光里,胡楊葉散發(fā)著金色的光澤,在藍天的襯托下迎風招展,翩翩起舞;而那些火紅的胡楊葉片,則像晚霞一樣醉人,仿佛是燃燒的火焰。
距達鎮(zhèn)約10公里的胡楊怪樹林,這里原來是一片原始森林,由于水源不足等自然因素,大面積地枯死了。眼前的這些胡楊,有的已被風沙掩埋,有的已變成細軟的沙土。這里仿佛是寧無生息的死亡之海,奇形怪狀的胡楊,好似仰天長嘯,對生命充滿了渴求,給我們留下了哀傷、慘烈和無奈。
額濟納,充滿著生命的張力,荒涼落寞的戈壁沙漠,與胡楊生而燦爛繁華,死而不朽不倒,交相輝映,書寫一個極致的金秋。
胡楊是一道風景,是它用自己三個一千年的時間構造出的一道獨特的風景?;蛏凰溃蛩蓝坏?,或倒而不朽,生生死死三千年,用三千年的時間來思考生命的過程,留下的卻是凝重、蒼涼和悲壯。也是它用自己的生命和軀體點綴了這片荒涼的土地,使這片土地擁有了不多見的一抹精彩。
黑城,又名黑水城,是“絲綢之路”上現存最完整、規(guī)模最宏大的一座古城遺址。黑水城位于額濟納河下游的東面,巴丹吉林沙漠的邊緣。一般說來,絲路之上現存的古城大多是土墩子,黑城也不例外。不過,它保存得還算完好,能清晰地看到城池的輪廓。置身于此,俯看大漠戈壁,仰觀高天流云,在這幅渾厚的背景下,黑城遺世獨立,只留下一個蒼涼的背影。
黑城沿黑水故道的岸邊而建,在秦漢之前就有古老的匈奴居延部落在這塊綠洲繁衍生息,漢武帝時,西漢王朝奪取了該地筑城建塞并作為北擊匈奴的前沿陣地。公元9世紀,彪悍的西夏王國飲馬黑水河,一眼看上這塊風水寶地。西夏王國在這里設置了黑水鎮(zhèn)燕軍司,一座千年古城于是拔地而起。大約4個世紀后的1286年,元王朝占領了這里,設置了亦集乃路總官府。意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當年就是經過兩河流域,穿過伊朗和帕米爾高原,取道新疆、甘肅,再由亦集乃路前往漠北朝見元世祖忽必烈的,《馬可·波羅游記》中,記載了亦集乃路的繁華。
元帝國的亦集乃路,管轄西寧、山丹兩個州,從而成為北走上都、西抵哈密、南通河西、東往銀川的交通要沖及政治經濟中心。亦集乃路是沿襲西夏黑水城建置的,“亦集乃”是黨項語“黑水”的意思,而“亦集乃”的變音,現今譯寫成為“額濟納”,是中國最后的西夏語地名。
公元14世紀后期,輝煌了100多年的蒙元王朝,在各種矛盾和斗爭的沖擊下焦頭爛額。明朝大將馮勝率領的軍隊,勢如破竹地打通河西走廊進入居延綠洲。
令后人不解的是,明軍在攻克黑水城之后,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這座繁華的重鎮(zhèn)突然人去城空,逐漸被黃沙吞沒。當地牧民把這座廢棄的古城稱作“哈拉浩特”(即黑水城),額濟納一帶便成了甘州(張掖)、肅州(酒泉)的邊外之地。從此,曾經目睹了朝代更替的黑水城,結束了昔日繁華一時的歷史,沉沉一睡近700年,直至清光緒十二年(公元1886年),一個名叫波塔寧的俄國人到額濟納河流域考察,發(fā)現了黑水城,寫下《中國唐古特——西藏邊區(qū)與中央蒙古》一書,黑水城遂被世人所知。
漫步黑城,大部分城池都已被黃沙掩埋。但是,依然可見城內井然有序的建筑群落布局。以高臺廟宇為中心,十字形主街道向4個方向延伸,縱橫交錯。佛塔和清真寺遙相呼應,王宮官府鱗次櫛比,兵營、寺院、民居、店鋪歷歷在目,顯而易見這座城堡曾經的勃勃生機。如今,繁華千年的古城,只剩下殘垣斷壁,碎石爛瓦,鐵器銅簇……此情此景,給人一種無言的悲壯與蒼涼。
黑城現存城墻為元代擴筑而成。四面城墻兀然而立,四個城門口都有甕城拱衛(wèi),城墻外側的馬面、敵臺,夯筑的經緯線,橫平豎直,依然可見。
城墻西北角上,有兩組黃沙半掩的覆缽式佛塔。它們是黑城的獨特標志,也是西夏王朝的遺物。佛塔最里面是空心的,曾經安放圓寂大師佛骨舍利,存放過各類高級佛事用品、佛經書籍和高僧衣物或者寺院珍寶等等。
驍勇強悍的西夏黨項人篤信佛教,他們把對神佛的崇拜、生活的憧憬、輪回的祈盼砌進佛寺和佛塔之中,祈禱佛祖護佑黨項子民人丁興旺、六畜繁盛。如今,佛塔墻皮外層已經脫落,暴露出里層包著的青磚內層。獵獵西風中,它們有些孤獨地注視著人世滄桑,見證著一代又一代人的離合悲歡。
放眼望去,大漠黃沙之上,稀疏分布著紅柳、駱駝刺等灌木叢。在荒涼的戈壁灘,它們興致盎然的生機,著實讓人感動!幾峰沙漠巨獸,馱著游人優(yōu)哉游哉地來來往往。據說,這里的駱駝,以前都是散養(yǎng)式的,靠著天性在沙海中游蕩生存。而今,成了一種特色化的旅游資源。
黑水城雖然廢棄了,但西方的冒險家們卻沒有忘記它。
1908年,由沙俄軍官柯茲洛夫率領的“蒙古—四川探險隊”在阿拉善沙漠發(fā)現了“死城哈拉浩特”。他們四處挖掘,所得文物達百余公斤之重,這批文物立即被運往圣彼得堡。1909年,探險隊第二次進入黑城遺址,雇傭當地民工進行發(fā)掘,結果又獲得大量書籍文獻、佛畫塑像等各種文物……長睡了數百年的黑城從此被驚醒。
1963年蘇聯出版的《西夏文寫本和刊本》一書,公布了柯茲洛夫劫走的部分西夏文獻目錄,計有佛經345種,政治、法律、軍事、語文學、醫(yī)卜、歷法等著作60多種,合計 405種。據說,柯茲洛夫劫走的西夏文獻,竟然占全世界已出土西夏文獻的80%!
柯茲洛夫和其他西方冒險家,給當代西夏學研究造成了永遠的傷痛。額濟納,這個中國大地上最后一個西夏語地名,也因為黑水城文物的流失顯得“徒有其名”了。
英國學者彼德·霍普利在其《絲綢路上的外國魔鬼》中也這樣寫道:“這些人對于自己所從事的盜竊行為,反感到心安理得,毫無愧色。這些被盜走的文物以噸計。今天,這些珍貴的西夏文物至少分散在世界上13個國家的博物館和文化機構里?!?/p>
一位中國學者也說:“讓人痛心和氣憤的是,在俄羅斯圣彼得堡博物館內,8000多個編號、十幾萬頁的西夏文文獻,都是從黑水城搬運去的,在西夏王陵博物館內陳列的部分西夏文文獻,全部是影印的文本。研究西夏的學者們,必須要到俄羅斯去,因為近萬件西夏文物在俄羅斯。像敦煌學、簡牘學一樣,西夏學也是一門世界性學科,同時又是一部學術傷心史。”
黑城,是一部立體的史書,蘊藏著豐富的考古、歷史、文化內涵;黑城,更是一口振聾發(fā)聵的銅鐘,時刻提醒我們以史為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