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臺灣“九合一”選舉：“綠大于藍”能否反轉

任冬梅

2018年臺灣地區(qū)“九合一”選舉將于11月24日舉行。“九合一”選舉向來被認為是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選舉的“前哨戰(zhàn)”和“晴雨表”。在四年前舉行的“九合一”選舉中，當時執(zhí)政的國民黨遭遇慘敗，島內多個縣市“藍天變綠地”。兩年后，國民黨淪為在野黨。當前，民進黨當局由于執(zhí)政不力飽受詬病，國民黨也依然未走出低迷。從目前島內政局演變態(tài)勢看，在今年的“九合一”選舉中，國民黨或許可以借助民意對民進黨當局執(zhí)政的反彈，增加幾席縣市長席次，但難以反轉“綠大于藍”的政治版圖。

吳敦義能帶領國民黨在今年的“九合一”選舉中打一場翻身仗嗎？圖為2017年12月9日，中國國民黨主席吳敦義出席國民黨第二十屆中央委員會第一次全體會議。

綠“由盛轉衰”，藍“止跌回升”

今年的“九合一”選舉，將是一場對蔡英文第一任期的“期中考”。事實上，當前兩岸失和、島內社會對立、政黨惡斗，蔡英文的期中成績已經“不及格”了。而對國民黨來說，這場選舉不只是2020年國民黨能否重返執(zhí)政的指標之戰(zhàn)，也可能是國民黨走向重生還是被泡沫化的最后一戰(zhàn)，牽動的不只是國民黨本身的存續(xù)，也將連動臺灣的民主政治與政黨政治。

目前，藍綠縣市長提名已基本完成大半，雙方對壘陣營大體產生。民進黨方面，在全臺22個縣市中，民進黨只剩臺北市、連江縣、金門縣三個“綠色艱困選區(qū)”還無明確人選，其他18個縣市的候選人已全部產生。在苗栗縣，民進黨雖未提名自己人，但決議循“柯P模式”支持無黨籍的徐定禎。相對于民進黨快速的提名進度，原本信誓旦旦要在農歷春節(jié)前完成縣市長提名的國民黨，截至4月16日，僅有15個縣市完成了提名。而剩余暫時沒有提名的縣市，或是因為黨內乏人應戰(zhàn)，或是因為地方派系恩怨太多、競爭太過激烈。

從目前的選舉態(tài)勢來看，民進黨在此次選舉中必定“由盛轉衰”。2014年“九合一”選舉民進黨的狂勝主要得益于“反服貿運動”掀起的“反馬、反國民黨”風潮。如果沒有這股力量的助推，民進黨根本不可能拿到22個縣市中的16席之多。而當前，“反馬、反國民黨”的民意氛圍已經退潮，馬英九最近甚至有重新成為人氣明星的趨勢。反觀蔡英文當局，因執(zhí)政政績不佳、“年金改革”與“一例一休”等系列重大改革爭議，其施政滿意度已從初期的六成跌至到目前的兩成左右，這股民意必定會反映到選票上。在今年的“九合一”選舉中，民進黨當局將很難保住現有的16席，得票數與得票率將雙雙下降，受“時代力量”擴張搶票效應影響，民進黨縣市議員的得票與席次也有可能有所下降。

雖然民進黨在此次選舉中將會受挫，但“綠大于藍”的總格局不會改變。到目前為止，民進黨縣市長選戰(zhàn)布局進程迅速，原則明確，即采取現任者優(yōu)先、任滿者開放初選，非執(zhí)政縣市采取征召、以“勝選”為最高的原則。因此，包括高雄市、臺南市、嘉義縣等縣市，盡管在初選過程中廝殺慘烈，且陳菊、賴清德、張花冠都未能如愿交棒給自己的派系人馬，但結果出爐后終究都能定于一尊：新北請出了蘇貞昌、南投請出了洪國浩、臺東請出了劉棹豪，苗栗禮讓給了無黨籍的徐定楨等。加之民進黨作為執(zhí)政者掌握了龐大的政經資源，不斷采取有助選舉的利多政策，因此從目前看，在此次選舉中民進黨只會“小輸”，“綠大于藍”的總體格局不會改變。

從國民黨方面來看，國民黨雖然可能“止跌回升”，但上升空間有限。蔡英文由于推動“促進轉型正義條例”“不當黨產條例”“年金改革”“一例一休”“重啟核電”等爭議性政策，民調如雪崩式下跌。近來多個民凋顯示，國民黨與民進黨的政黨認同度正逐步接近甚至超過民進黨。但是也應該看到，國民黨的問題重重，再起之路仍然很漫長。相對蔡英文和民進黨明確迅速的提名機制與步驟，國民黨的選戰(zhàn)布局顯得毫無章法、混沌滯后，這都是由于國民黨陷入“三無困境”所導致的?！叭裏o困境”指的是：一無糧草。民進黨清算國民黨黨產讓國民黨面臨黨工工資與選舉經費的雙重困難，國民黨基層動員力大不如前。二無領導。國民黨此次選戰(zhàn)，從上到下幾乎都處在“放羊吃草”“任由生滅”的狀態(tài)，坐視地方勢力主導選戰(zhàn)布局。究其原因，除了因為現任國民黨主席吳敦義本身的心態(tài)保守外，另一個主要原因是因為國民黨處在“隱性分裂”狀態(tài)，沒錢沒糧的黨中央無法灌輸地方資源，削弱了吳對地方的影響力。三無方向?，F在的國民黨已經沒有政治明星，更糟糕的是，國民黨已進入了一個沒有政治理念的時代。由于缺乏“共同理念”，在此次選舉中國民黨再次暴露出“內斗內行、外斗外行”的頑疾，多個已提名縣市出現嚴重的脫黨參選現象，不少未提名的縣市又出現多人“搶破頭”“誰也不服誰”的局面。雖然民進黨施政荒腔走板，但國民黨抓了一手好牌，到頭來很可能是“握著好好的一局贏牌玩輸”，最好的結果也只是“小贏”。

“六都”選戰(zhàn)廝殺激烈

六個“直轄市”的對決是2018“九合一”選舉的重中之重，其藍綠歸屬及得票消長是觀察臺灣政治力量變化的重要指標。在2014年的“九合一”選舉中，算上臺北市的柯文哲，泛綠一舉拿下“六都”中的“五都”，國民黨只守住了新北市。此次“六都”選戰(zhàn)藍綠皆卯足勁全力拼殺，不過從目前看維持原有格局的可能性較大;除非出現重大民生議題或事件，臺中市才可能有反轉之機。

一是臺北市很可能延續(xù)“白色執(zhí)政”。臺北市是“六都”中最重要的城市，在2014年的選舉中，柯文哲以政治素人身份，獲得臺北史上第一高票，象征以柯為代表的“白色力量”崛起。雖然在執(zhí)政初期，柯的民調一度下滑，不過在續(xù)辦“雙城論壇”后柯人氣開始反彈，“世大運”在臺北舉行更進一步拉抬了柯的人氣。柯巧妙地扮演非藍非綠、藍綠通吃的角色，使其在臺北市所有可能的候選人中始終維持民調第一。由于柯已表態(tài)將爭取連任，民進黨是“禮讓”還是自推人選將直接影響選舉結果。在蔡英文“臺北市長選舉民進黨絕不能掉到第三名”思想的指導下，民進黨很大可能不會自推人選，柯連任的概率較高。當然，選舉不能只看結果，還要看得票數與得票率，國民黨得票數若能有大幅增長，也可謂“雖敗猶榮”。如果柯勝選，他參加下屆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選舉的機會將大大增加，可能開始新的政治布局，這對島內政局與兩岸關系均會產生重要影響。

二是新北市成為藍綠對決的指標之戰(zhàn)。如果在臺北市民進黨“禮讓”柯文哲，那么新北市的重要性將隨之上升，成為全臺最大票倉，直接牽動2020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選舉。對于民進黨來說，如果能拿下新北市，對2020的“政權保衛(wèi)戰(zhàn)”絕對是“如虎添翼”。而對國民黨來說，在民進黨執(zhí)政飽受詬病的情況下，如果再輸掉新北市，那就不僅是“雪上加霜”可以形容了。目前，為了爭奪新北市，藍綠都派出“選舉領頭羊”式人物，讓新北市成為“超級戰(zhàn)區(qū)”。蔡英文在新北市勸退吳秉叡等人，不計前嫌，推出對國民黨候選人侯友宜具有絕對威脅性的蘇貞昌出戰(zhàn)，說明了蔡“志在必奪”的心理。以蘇貞昌在新北的人脈和選舉爆發(fā)力，就算未必勝選，也將造成“外溢”效果，成為民進黨在此次選戰(zhàn)中的“超級母雞”。若蘇能奪回新北，等于宣告國民黨加速走向泡沫化。而在國民黨這邊，由于臺北市長參選人太弱，此次“母雞”的角色自然落在了民調亮眼的侯友宜身上。

三是桃園市的鄭文燦連任優(yōu)勢較大。民進黨籍的鄭文燦上任桃園市長后，市政績效頗佳，藍綠通吃，廣受贊譽。鄭文燦曾任“新潮流系”總召，在賴清德和陳菊紛紛“北上”后，鄭文燦分量加重，實力雄厚的“新潮流系”此次必定傾注更大能量襄助鄭文燦。臺《天下雜志》2017年民調顯示，鄭文燦施政滿意度高居“六都”之首?！靶屡_灣國策智庫”日前民調也顯示，市民對鄭的滿意度高達75.9%。而在國民黨方面，“頭號選手”吳志揚怯戰(zhàn)不僅延后了藍軍的提名進程，最終推出的“立委”陳學圣在各方面都難以與鄭文燦抗衡。

四是臺中市的林佳龍仍具勝算。民進黨籍的林佳龍在臺中的經營并不弱，民調普遍顯示，林的滿意度在上升之中。林具有行政資源上的優(yōu)勢，在跨區(qū)整合上，也具有一定人脈。此外，林選舉團隊也提早定位，更有消息傳出，其“固樁”的動作已深入到里長層級。國民黨雖然極力用空氣污染、交通等議題打林，但林也用“全臺第二大城市和中部區(qū)域治理主導者”、低負債和臺中世界花博會等“政績牌”進行化解，再加上蔡當局迅速出手力挺，重啟核二廠二號機以降低臺中火電燃煤量，并通過“前瞻建設”劃撥臺中軌道經費“大餅”等措施，使得林佳龍在臺中仍具有相當的實力。而在國民黨方面，國民黨推出的候選人盧秀燕在初選中僅以微弱優(yōu)勢出線，她不僅需要彌補黨內初選裂痕，還需處理臺中地方派系分化問題，且在舊臺中縣區(qū)她的實力太弱，除非選前出現如更大規(guī)?？諝馕廴镜炔焕诹旨妖堖x情的因素，否則國民黨較難在臺中翻盤。

五是南部地區(qū)“綠強藍弱”的格局難以打破。民進黨在臺南市、高雄市實力超強，國民黨實力薄弱，缺乏具戰(zhàn)斗力的候選人，預計在此次選舉中無法打破綠營壟斷南臺灣政治生態(tài)的格局，但如果國民黨能在選票上實現與民進黨的差距明顯縮小，也是一種勝利。此外，高雄選情成為關乎綠營基本盤是否穩(wěn)固的重要指標。目前高雄面臨經濟發(fā)展緩慢、巨額債務、年輕人出走等問題，在“六都”中整體競爭力排名從之前的第二淪為倒數第二，去年又爆出“慶富弊案”，這些因素都將影響民進黨的選情。民進黨在綠營最大的基本盤高雄市的得票數是否出現大幅下降，將被視為綠營基本盤是否松動的“晴雨表”。

綠營在四個縣市選情生變

除“六都”外，在剩下的16個縣市中，泛藍執(zhí)政的新竹縣、苗栗縣、南投縣、連江縣、花蓮縣、金門縣等六個縣市選情相對穩(wěn)定，臺東縣可能有一定變數。民進黨則因中央執(zhí)政連累和地方執(zhí)政不佳，在嘉義市、宜蘭縣、澎湖縣、彰化縣等四個縣市選情生變，勢必將引起藍綠陣營的激烈爭奪。

一是嘉義市。民進黨現任市長涂醒哲的執(zhí)政業(yè)績很差，縣市首長滿意度連續(xù)兩年倒數第一，也是唯一一位負評大于正評的縣市首長。在此次選舉中，民進黨換將未成，涂醒哲尋求連任。而藍營在嘉義市則面臨分裂問題，由于前市長黃敏惠出線后，現任議長蕭淑麗宣布脫黨參選，讓國民黨傷透腦筋。不過輿論評估，只要藍營操作“棄保效應”，奪取嘉義的希望還是很大。

二是宜蘭縣。宜蘭縣傳統(tǒng)上一直是泛綠支持者較多，但由于今年2月，縣長林聰賢轉任“農委會主委”后，副縣長吳澤成獲派代理縣長，而由于吳11月要接任“政務委員”，代理縣長又落在了臺“中油”前董事長陳金德頭上。宜蘭一年三換縣長，被媒體強烈抨擊。目前，民進黨提名的陳歐珀不僅面臨初選紛爭，且形象較差;而國民黨提名的羅東鎮(zhèn)長林姿妙政績卓著、扎根基層并廣受贊譽，民調領先陳歐珀十個百分點以上，有望在宜蘭縣長選舉中勝出。

三是澎湖縣。澎湖縣為藍綠勢均力敵之地，泛藍支持者小幅領先泛綠?，F任縣長、民進黨籍的陳光復由于執(zhí)政后沒有好好凝聚民心，滿意度與施政分數雙雙受挫，星級從2016年4星跌至2017年3.5星，施政滿意度排名也有所下挫。此外，澎湖縣因“軍公教”比例高達四成多，受蔡當局“年金改革”影響很深，加上陳執(zhí)政不佳，國民黨有可能奪回。

四是彰化縣?，F任縣長、民進黨籍的魏明谷在彰化縣執(zhí)政不順，先是傳出與新系關系惡化，接著又受到外界對魏夫人“后宮干政”的批評，縣市長滿意度調查排名倒數第四，此外他還面臨黨內整合問題。在國民黨方面，出線的“立委”王惠美與魏明谷相比，民調在彰化北部略為領先。最近國民黨針對中臺灣空氣污染、“綠電”發(fā)展成效不佳等猛攻魏明谷，加上蔡當局執(zhí)政不力，民怨四起，2018年的彰化爭奪戰(zhàn)必將火花四濺。

今年的“九合一”選舉，對于國民黨而言，將是檢驗其是否重整旗鼓的契機。在蔡當局支持度持續(xù)低迷的背景下，國民黨如果未能取得較大勝利，只是小勝或是與民進黨打了平手，實質上依然是輸;對于民進黨而言，如果穩(wěn)住了當前的執(zhí)政縣市，實質上也算是贏。此外，選舉除是對蔡英文的一場“期中考”，還是檢驗其能否在2020年獲得民進黨提名的重要指標。如果民進黨在這次選舉中遭遇挫折，按照之前的慣例，蔡英文勢必要辭去黨主席一職，繼而淪為“跛腳鴨”，遭到原本就對其不滿的綠營內部更多的挑戰(zhàn)。屆時，四面楚歌的蔡英文會否繼續(xù)向深綠勢力靠攏，甚至走上極端路線，值得我們密切觀察。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臺灣研究所助理研究員、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