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93歲,記憶力下降,認知能力減低,平時需要母親的陪伴和保姆的照顧。
十幾天前,他出現(xiàn)咳嗽并迅速發(fā)展成喘憋,我趕到他身邊時,他已經(jīng)非常衰弱,但仍能認識我,并用沙啞的嗓音對我說:“你是建玲?!蔽衣犃艘幌路尾浚挠曳我呀?jīng)完全沒有呼吸音,滿罐胸水了。
我的心開始痛,很痛很痛。
我知道,一年多以前發(fā)現(xiàn)的肺部腫物,那個無法手術我又放棄化療打擊的腫物已經(jīng)把他帶到了生命的最后階段。
從離休后半年開始,父親在近三十年的時間里,先后罹患腦出血、心肌梗死、膽道梗阻、感染中毒性休克。多次經(jīng)歷在CCU、ICU的搶救。
對于社會來講,父親也許只是滄海一粟,微不足道,可對家庭來說,他是我們兄弟姐妹生命的源泉,他的父愛對我們來說無與倫比,無可替代。不管他多么衰弱、怎樣失能,只要心臟還跳動,我們就會感到生命的源泉沒有枯竭,內(nèi)心就會踏實,腳步就會堅定。
可今天,癌癥將他帶到了生命的最后階段。
一個失能失智老人生命的最后階段,有誰能理解,有誰還愿意幫助我再挽留他一程?有誰還有能力讓這最后階段的生命以最小的痛苦,最大的尊嚴走向終結?
2017年8月28日下午2點,北京120的醫(yī)務人員將父親送進了老年科病房。此后十天,父親從瀕死狀態(tài)恢復到可以坐在床邊對我們微笑。這十天里的每一秒都讓我感動,讓我熱愛,讓我思考。
僅僅在入院后的兩個小時,在主治醫(yī)師的快速反應和安排下,父親就完成了胸部CT檢查、胸水超聲定位和胸腔穿刺置管引流術。引流1500毫升胸水后,父親的喘憋癥狀得到緩解。
此后的十天里,6000多毫升胸水有計劃地放出,肺腺癌診斷很快明確,治療方案迅速實施。父親的喘憋狀態(tài)逐漸消失。不僅如此,父親在入院第二天還獲得了認知功能的專業(yè)評估及全身營養(yǎng)狀態(tài)綜合評價。有效的營養(yǎng)支持治療方案很快被設計出來并迅速實施,父親的全身狀態(tài)也很快得到改善。每天,主治醫(yī)師和主管醫(yī)師都會來到父親的床邊花很長時間和他交流;每天,護士們都會來到父親的床前,從上到下仔細檢查全身皮膚,觀察有無壓痕及損傷,對褥瘡的形成保持高度的警覺。
2017年9月8日,父親出院了,帶著沒有痛苦的身體和比以前清醒的大腦出院了。在家里,直到今天,我們還會經(jīng)常聽到他問:“大夫來了嗎?”經(jīng)常聽到他說:“謝謝護士長?!蔽覀冎浪苛?,我們更知道,那些給他尊重并幫助他解除病痛的“白大衣”們印在了他那已經(jīng)殘缺的腦海里。
我知道,父親終將離去,而父親在老年科的日子會長久留在我和兄弟姐妹的記憶中。那段記憶帶給我們溫暖也聚集我們身體內(nèi)暖人的力量。
(閆建玲/文,摘自《健康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