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罵聲”之后

郭光文

廣大黨員干部特別是各級領導干部，如何虛心聽取人民群眾批評甚至是尖銳“罵聲”？毛澤東、劉少奇、習仲勛、王震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在這方面為我們樹立了光輝榜樣。下面記述的是他們四位的故事。讀后，令人頓感如醍醐灌頂，撥云見日，備受教育和啟發(fā)。

“因為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所以，我們如果有了缺點錯誤，就不怕別人批評指出。只要你說得對，我們就改正，你說的辦法對人民有好處，我們就照你的辦?！蔽覀儌ゴ箢I袖毛澤東同志，既是這樣教導我們的，更是以身作則帶頭這樣做的。

1941年仲夏的一天，延安公安保衛(wèi)部門向毛澤東匯報了這樣一個情況：清澗縣有位農村婦女的丈夫被雷電擊死，引起她的悲傷，于是罵“世道不好”、共產黨“黑暗”、毛澤東領導下的地區(qū)“官僚橫行”“雷電怎么不把毛澤東擊死”等等。那位婦女被當?shù)貓?zhí)法部門抓起來送到延安，司法部門準備審查后嚴加懲處。毛澤東聽完匯報后當即指出：“不能這樣做嘛?！薄按蛉肆R人的事情，是民間常見的，大部分因氣盛所致。這位婦女為什么生氣？因為家里死了人，出了事嘛！迷信不可信，還是一個教育問題。”

第二天，毛澤東把軍委總部保衛(wèi)部部長錢益民找來，以命令的口氣對他說：“把罵我們的那位婦女帶來，我要親自問話?！泵珴蓶|見到那位婦女后，熱情迎上前去，態(tài)度和藹地對她說：“你不用怕嘛！請坐，請坐，坐呀！”那位婦女仍不肯坐下。毛澤東接著又說：“啊，沒有好招待啊，就幾個棗子，還是你們陜北人民用辛苦汗水澆種的。吃點，吃點，吃點吧！”面色蒼白且渾身發(fā)抖的那位婦女聽完這番話后，定了定神，慢慢地坐到椅子上。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罵了共產黨，罵了革命政府，甚至還罵了毛主席，卻還受到毛主席如此熱情的接待！她感到內疚，不斷地責備自己，紅著面對毛澤東說：“毛主席，咱不好呢……咱不應該罵政府哩……咱犯了大罪……您就槍斃咱……”她說完這段話后，雙膝一軟，竟跪在毛澤東身前。毛澤東見狀急忙上前雙手扶起這位婦女，并親切地對她說：“妹子，你不用難過嘛！也不要這樣呦，我們不會槍斃你的。我已經批評了清澗縣的地方干部和延安的執(zhí)法部門。老百姓有具體困難，不去解決就該挨罵嘛！你不用怕，要對我講心里話：究竟因什么困難才罵政府？說心里話，我們才叫一條心啊！”毛澤東的這番話觸動了那位婦女的心，使其備受鼓舞，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對毛澤東說：“共產黨來后，開始有了咱的五畝地。頭兩年還好，咱吃不完。這兩年，村里的官，鄉(xiāng)里的官，縣里的官，都不管咱的死活嘛！要公糧還罵咱男人，連老娘也罵哩！”毛澤東聽后壓住胸中的怒火說：“?。∶米?，說吧！都說出來。”這位婦女思索片刻后說：“毛主席，咱沒有講的啦……您太忙哩。再說，講了，也變不了嘛！咱只求您，咱男人走了，看在咱三個娃的分上……把咱放回去……行嗎？”

毛澤東聽罷，馬上讓軍委總部保衛(wèi)部部長錢益民派人護送這位婦女回家，還把自己的口糧拿出來送給她。同時立即指示陜甘寧邊區(qū)政府對公糧問題作認真調查研究，強調“該免的要免，該減的要減，不能搞國民黨反動派那一套，搜刮民財，不管老百姓死活！”隨后，毛澤東從實際出發(fā)，把邊區(qū)政府下達的公糧任務由20萬擔減少到16萬擔。與此同時，指示社會調查部“要根據這次捕人甚至妄殺無辜的事情作出反省”，并且要求：“組織部門，要對現(xiàn)在的村以上當權的官員，進行一次審查。不勝任的，不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要撤下來?！?/p>

這以后，毛澤東尊重群眾、關心群眾和善聽諍言、知錯就改的動人故事，伴隨著陜北農民李有源創(chuàng)作的《東方紅》頌歌傳遍了祖國大地。

1961年5月，時任中共中央副主席、國家主席的劉少奇，輕車簡從回到老家湖南寧鄉(xiāng)縣炭子沖調查研究。

一天，劉少奇在山邊小路上散步，發(fā)現(xiàn)一根電線桿上貼有一張寫著“我們餓肚皮，只怪劉少奇。打倒劉少奇”的紙條。紙條上的字跡歪歪斜斜，像是小孩寫的。劉少奇想道：童言無欺，也許這個小孩能說出許多大人不敢說的意見來，要是能見到這個小孩就好了！

回到住地，劉少奇把這件事情告訴工作人員，并且交代他們說紙條貼了就貼了，不要大驚小怪。如果有可能，他倒希望見到這位小朋友。經過不到半個上午的偵查，案子很快就破了。果然不出劉少奇所料，寫紙條的人是花明樓區(qū)完全小學年僅十歲的四年級學生肖伏良。學校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劉少奇38年才回老家一次，老家的學校卻有人貼打倒他的標語。這是現(xiàn)行反革命行為！為此，學校提出三條處理意見：一是開除肖伏良學籍，移送司法機關處理；二是班主任管理不嚴，要追究政治責任；三是對全校學生作一次摸底排查，及時發(fā)現(xiàn)苗頭，防止類似事件再度發(fā)生。與此同時，校長和教導主任都向上級寫了報告，檢查自己嚴重失職的錯誤，請求給予處分。

次日傍晚，當劉少奇從工作人員口頭得知關于紙條的問題“學校已作出決定，開除肖伏良的學籍”等情況時，連忙擺手說：“不要開除學籍。小孩子吃不飽飯，有怨氣。我是國家主席，當然有責任。至于校長、班主任，更不要責怪，怎么能怪他們呢？”同時提出，要見一下肖伏良，“了解他寫那張紙條的真實原因”。肖伏良帶來后，見到站在面前的竟是一位和善的白發(fā)老人，恐懼的心理稍有緩解地說：“您就是劉主席呀，我不反對您了！”屋里的人都笑了。一些情緒過激的人訓斥道：“寫反動標語是要坐牢的，你知道嗎？”肖伏良哭了起來。劉少奇微笑著把他拉到自己身邊說：“小朋友，不要哭。怎么叫你坐牢呢？那是他們故意嚇唬你的。你說說心里話，為什么要寫那張紙條好嗎？”

原來肖伏良的父親去修水庫后，他和媽媽就在食堂吃飯，每餐只有三兩（老秤）米，實在吃不飽。由于營養(yǎng)不良，媽媽得了水腫病，長期不能下床。有一次，媽媽叫他去食堂打飯，肖伏良為了讓媽媽吃一頓飽飯，就將不屬于他家的一瓦缽飯塞進了書包。被發(fā)現(xiàn)后，領導批評他，說這是往劉少奇主席面上抹黑！下次再敢偷，就要將他掛牌游鄉(xiāng)！肖伏良覺得自己受了委屈，于是扯下練習本紙，寫下了上面那幾句話……

劉少奇查明原因之后，不僅沒有給包括肖伏良在內的任何人員以任何處理，而且結合各個方面意見，從實際出發(fā)，建議中央解散了人民公社食堂，然后率領人民大力發(fā)展生產，改善群眾生活，終于度過了三年嚴重經濟困難時期。

1978年12月，時任中共中央副主席、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的葉劍英，在中央工作會議的閉幕會上夸贊習仲勛虛心傾聽群眾意見，勇于自我批評的精神時說：“習仲勛同志那種不怕聽刺耳意見，鼓勵別人講話、勇于自我批評的精神是難能可貴的，值得我們每一個同志學習?！辈⑶遥会樢娧刂赋觯骸拔覀冇行┩咀炖锾焯旌耙u和自我批評，要謙虛謹慎，可是，稍微尖銳點的意見一來，他們的面孔就立刻拉長了。他們只會批評別人，從不批評自己，老虎屁股摸不得。對于這種人，我們要勸他們好好看看習仲勛同志的復信，讀讀‘葉公好龍的故事?！?/p>

葉劍英為何在這樣重要的會議上如此長篇幅地表揚習仲勛呢？事情原來是這樣的。1978年9月25日，廣東惠陽地區(qū)檢察分院干部麥子燦，給時任廣東省委第二書記的習仲勛寫了一封語言辛辣和用詞尖銳的批評信。信的開頭寫道：“我同你不熟悉，也未見過面，只聽過你講話的傳達，只見過你的指示發(fā)表在報紙上。但從上述接觸中，我感覺到你還是一個愛聽匯報，愛聽漂亮話，喜歡夸夸其談的人。舉一個例子可以說明：你在梅縣、汕頭、惠陽地委常委會議上的講話，多次提到惠陽整治潼湖工程不錯，可以受益多少多少畝。這些漂亮話都是紙上和口頭上的東西，都是聽匯報得來的。但群眾意見如何？你有沒有去聽一聽？是否真正像惠陽地委講的那么漂亮呢？我勸你認真地去聽聽群眾意見……”信的結尾言詞更加激烈地說：“你講話中不是常說愛聽刺耳的話，說什么‘良藥苦口利于病嗎？現(xiàn)在給你提兩個尖銳的意見，看你是否‘葉公好龍！”

習仲勛收到麥子燦的來信后，他想得很深，想得很細：他從自己1962年9月，因所謂“《劉志丹》小說問題”遭到康生誣陷，被迫離開國務院副總理崗位，想到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受嚴重迫害，蒙冤長達16年之久；他從麥子燦的尖銳批評，想到克服形式主義、官僚主義和密切聯(lián)系群眾等黨的優(yōu)良傳統(tǒng)，越想越覺得堅持實事求是和有錯必糾的意義重大。于是他當即提筆向麥子燦回信檢討自己的錯誤。

麥子燦沒有想到的是這封火藥味十足的信竟然順利地寄到了習仲勛手里，更沒有想到的是習仲勛10月18日就親自給他寫來了回信。習仲勛在回信中禮貌而又誠懇地說：“麥子燦同志：你9月25日的來信很好，對我們各級領導班子特別是負責干部目前的精神狀態(tài)和工作作風中存在的問題，提出了十分中肯的意見，我表示誠懇接受，并決定將你的來信轉發(fā)各地，以便進一步把黨內民主空氣發(fā)揚起來?！蓖瑫r在回信中指定專人前去跟麥子燦面談，幫助切實解決來信中所反映的問題。

接著，習仲勛在省革委會上自曝來信說：“這封信寫得好，還可以寫得重一點。下面干部敢講話，這是一種好風氣，應該受到支持和鼓勵。不要怕聽刺耳的話，寫信的同志相信我不會打擊報復，這是對我的信任。”兩天后，習仲勛又給全省縣以上黨委和省直局以上負責人寫了一封公開信，將麥子燦的來信和他的回信一并轉發(fā)，要求“在黨委中進行討論”，并且深刻地指出：“麥子燦同志對我的批評，是對我們黨內至今還嚴重存在的不實事求是、脫離群眾等壞作風的有力針貶，應該使我們出一身冷汗，清醒過來……辦事不從實際出發(fā)，不走群眾路線，靠‘長官意志，靠行政命令，群眾有不同意見就實行壓制，一意孤行。這種壞作風，這些年來有了嚴重的發(fā)展。而我們一些同志卻沒有認識到這一問題的嚴重性，身有余毒而不知毒。”1978年11月18日，習仲勛又將麥子燦的來信和自己的回信以及批示刊登在廣東省委機關報《南方日報》上。

在習仲勛的帶動下，全省干部群眾心齊氣順，精神面貌為之一振。習仲勛主政廣東省全面工作后，更是堅決支持“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討論，擁護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大刀闊斧撥亂反正，全面平反冤假錯案，時刻把黨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堅持走群眾路線，開創(chuàng)了廣東工作的新局面，為接下來廣東的改革開放和經濟特區(qū)的創(chuàng)辦奠定了堅實基礎，因而受到葉劍英的高度贊揚和全國人民的衷心愛戴。

不久，習仲勛擔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等黨和國家領導職務。

中共中央原政治局委員、國家原副主席王震，無論是戰(zhàn)爭年代接到作戰(zhàn)命令還是和平歲月受領建設任務，必蓄胡留須，并且不達目的不凈臉。因此，黨內黨外都親切地叫他“王胡子”。

王震不僅身經百戰(zhàn)、功勛卓著，而且性格剛毅、愛憎分明，尤其體貼民情、樂于納諫。1960年9月，王震到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視察工作，正趕上烏魯木齊生產建設兵團召開誓師大會，下屬單位爭相表“決心”和放“衛(wèi)星”，王震聽得鼓掌稱贊。正在這時，一向被認為生產搞得“最紅火”的“綠洲”團場長楊晉光卻滿面愁云地走上主席臺，從包里取出一面錦旗，攤在主席臺桌子上說：“首長、同志們，去年我們團場的成績水分很大。我們‘綠洲團場不應該得這面優(yōu)勝錦旗，請黨委收回。今年新增加的單產指標，是一發(fā)‘沖天炮——空響（想），我們團場沒有辦法，搞不上去；開荒任務，我們團場也不敢多報……”

“嘭”的一聲，王震一拳砸在桌子上說：“一個共產黨員，把黨給的榮譽隨便退回去，這樣的事情也做得出來！特別是把上級分配的生產指標說成是‘沖天炮并拒絕接受，這是臨陣脫逃，要是在戰(zhàn)場上，我要敲你的腦殼！”楊晉光由此不僅在師黨委會上遭到嚴厲批判，而且還受到撤職和黨內嚴重警告處分。

隨后，王震深入基層調查研究。他接連走訪了十幾戶人家，見到他們飯籃子里幾乎都是黝黑的菜團子，還有七戶人家床上躺著因饑餓造成的病人，同時人民群眾對“虛報浮夸”之風罵聲不斷。見到這些場景，王震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當即召集各團場的書記員和廣播員，帶上錄音機開會，并要楊晉光也參加。會上，王震嚴肅地說：“前幾天的誓師大會上，楊晉光同志放了一‘炮，大膽批評了不實事求是的作風，結果我粗暴地發(fā)了火，使本該受到獎勵的楊晉光同志反而受了處分，真是碰上了‘鬼了！”王震把楊晉光扶到主席臺中央，繼續(xù)誠懇地說：“我錯了，我對你不起呀！我向你賠禮道歉！”接著便向楊晉光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震最后還言猶未盡地強調指出：“今天參加會議的人太少了，請書記員們幫忙整理一下我剛才的講話，然后印發(fā)給每人一份；請廣播員們把我的講話播放20天，歡迎大家批評！”誰也沒想到，王震的檢討，真的印發(fā)給“綠洲”團場人手一份，其檢討錄音也播放了2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