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認同及文化形象

【摘要】《雀之靈》的審美意象是對孔雀的體認作出的文化書寫，是對本民族的文化認同。舞蹈是“身體”的藝術。藝術化的“身體”充滿了生命情態(tài)和生命精神?！吧聿患倨鳌币箪`、肉的統(tǒng)一，為此，孔雀與舞者性別的同一，及擺脫“架子”是傳統(tǒng)孔雀舞必須解決兩個問題?！度钢`》正依于這樣的發(fā)展軌跡，以自然之美詮釋人的生命之美。實現(xiàn)了從“神（雀）”到“人”再到“女人”的文化認同。成為傣族人文化形象的現(xiàn)代續(xù)寫。

【關鍵詞】《雀之靈》審美意象；“身體”文化形象

【中圖分類號】J705 【文獻標識碼】A

流傳于傣族聚居地的孔雀舞是傣族人民用藝術記錄、傳達民族審美意象——孔雀的典型方式，歷史悠久?！懊糠昙压?jié)，傣族民眾都要云集一堂，觀看由民間藝人表演的表現(xiàn)孔雀習性的舞蹈?！??？梢愿鶕?jù)民間故事、神話傳說、佛經故事等進行改編或創(chuàng)作，都有共同的審美意象——吉祥、幸福、美麗、善良。是對理想生活的審美表達及民族文化形象的塑造和表現(xiàn)?！跋鄠髟诤芫靡郧?，傣族的領袖召麻粟帶領四千人去尋找幸福，在戰(zhàn)爭期間為了保家衛(wèi)國外出征戰(zhàn)，自己的妻子——美麗的孔雀公主遭人陷害，召麻栗戰(zhàn)勝歸來去尋找愛妻，并最終團聚?！备木幱谏裨捁适隆赌Ч砼c孔雀》的兩個版本一是表現(xiàn)魔鬼欲霸占孔雀為妻，人面鳥身的孔雀，奮力抖動自己美麗的羽毛，那絢麗、燦爛的光芒使魔鬼兄弟雙目失明，孔雀取得了勝利；一是“在森林里居住著各種各樣的動物，本來森林里非常和諧，森林里來了一個危害四方的魔鬼看上了美麗又善于飛舞的孔雀姑娘，一時間整個森林陷入恐慌之中?？兹腹媚镌O計將魔鬼引向沼澤地里，把它陷入泥塘淹死，從此森林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倍墩贅渫团c婻諾娜》又謂孔雀公主是“花中的花王”。相傳佛祖做“大擺”（佛事）時，人面鳥腳的金那麗、金那拉跳舞朝賀，便有了孔雀舞，是威儀的象征?？兹肝璧那楣?jié)不同，但題材、審美意象完全一致。通過對孔雀的體認實現(xiàn)了對本民族文化的認同，與“傣”——英雄、勤勞，自由、和平的自稱相疊合。所以說孔雀舞的藝術形象及審美意象主要以在想象中努力修復和彌合欲望與滿足之間的斷裂為目的，使人們邁過了現(xiàn)實世界與另一個世界的鴻溝，而成為文化的期望（蘇珊朗格語）。自然之物孔雀通過舞蹈的審美表達，成為“理性觀念最完美的感性形象顯現(xiàn)”（黑格爾）。

加工提煉、組織、美化了的人體動作是針對“身體”所展開的?！吧眢w”變生為藝術的“身體”，是充滿生命情態(tài)和生命精神的藝術形象?！吧眢w”應該是肉與靈的結合體。這種結合始終貫穿于舞蹈藝術的抒情性與表現(xiàn)性、表演性與形象性、節(jié)奏性與韻律美等一系列審美特征中。在舞者與藝術形象關系中，舞者應強調身體性。在藝術形象及其所表現(xiàn)的思想與情感的關系中，前者是肉、是身體，后者是靈、是精神?！睹娦颉贰扒閯佑谥卸斡谘裕灾蛔愎枢祰@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說明抒發(fā)情感的最好的、最直接的方式是舞蹈。也就是要求靈與肉的高度重合——“身不假器”，即最直接、最無間的身體體認方式或狀態(tài)。通過孔雀與舞者性別的同一和擺脫“架子”、解放身體來實現(xiàn)舞者身體與其所承載的藝術形象的高度統(tǒng)一。

傣族文化書寫的孔雀將雄性特征融入到雌性（女性）定位的形象中——因為“展開了美麗的翎羽”的雄性，且舞者是男性。隨著文化意義賦予的需要，要求孔雀形象從身體的意義上實現(xiàn)性別認同。金明編創(chuàng)，資華均、崔美善領銜表演的《孔雀舞》實現(xiàn)了從再現(xiàn)到對孔雀進行表現(xiàn)的轉變，從寫實走向寫意?？兹肝璧陌l(fā)展節(jié)點之一被放在了模仿所需要的“裝扮”到表現(xiàn)其文化形象、賦予其文化意義所要求的身體的認同上。傳統(tǒng)孔雀舞是直接對孔雀的模仿，是人通過瑞獸表達人對神的敬仰和崇敬。傳統(tǒng)孔雀舞舞者頭戴金盔、假面，身上穿有支撐架子的形似孔雀的裝飾，肩披蓮花瓣形云肩，臉戴尖塔形白凈菩薩面具。腰套篾編孔雀架子，其上以彩紙或色布裝飾成孔雀身、翅、尾的假形進行舞蹈。毛相放棄“架子”，調整服裝，佩戴孔雀頭飾，既解放了演員的肢體，又顯示出女性的身體特征塑造出美麗高尚的女性形象。這一審美意象的出現(xiàn)，既有其歷史的邏輯，又有其現(xiàn)實的必然性——對新中國新女性的贊美，是時代的必然。更是其民族文化形象的更新及再創(chuàng)造。至此，表演者所要認同和面對的對象再也不是神，而是脫離神的庇護、具有獨立人格思想的人。也就是說開始了人（具有獨立人格意識的舞者）對人的認同，體現(xiàn)了人對生命自由、美好精神追求的一種更為直觀和直接的表達。

楊麗萍的《雀之靈》正依于這樣的發(fā)展軌跡，以一只孔雀的獨舞，以自然之美詮釋人的生命之美。實現(xiàn)了從“神（雀）”到“人”再到“女人”的文化認同。使這只孔雀精靈不再高蹈殿堂，而常舞于人間，成為傣族人文化形象的現(xiàn)代續(xù)寫。

《雀之靈》是靈肉結合的典型。是因其舞蹈在文化和生命價值的規(guī)定下所體現(xiàn)出的靈肉結合。所謂寫意，即以形寫神。神因形而顯，形以神而立，形神兼?zhèn)?。舞蹈的靜中有動勢，動中有靜態(tài)，即是形神的關聯(lián)與轉換的表現(xiàn)，靜以示形，動而彰神。就每一個舞蹈動作趨于靜態(tài)的時候，體現(xiàn)出動作的造型意愿，造型即是形塑的手段，便于在視覺上生成形象。動中有靜態(tài)其實是舞者所要塑造的舞蹈形象的一個基礎，由此生成的一系列角色的一種基本勢態(tài)——造型對角色的形象、也就是角色形態(tài)——作出了基本的框定。舞者單腳著地，雙臂展開的這樣一個造型，從靜的角度來看，造型表現(xiàn)的都是孔雀。靜中有動勢，即是在造型基礎——基本勢態(tài)上的系列活動的表現(xiàn)和描寫。更多的是角色的情態(tài)的表達。理羽、尋水、戲沐、抖翅、展翅、飛翔、等。楊麗萍“一點”的手法進行處理，就是動靜關系的轉換?！耙稽c”作為動靜轉換的節(jié)點，“一點”是靜態(tài)的，是對角色形象的框定和指認，再以“一點”為基礎而發(fā)展——靜中有動勢出孔雀的一系列情態(tài)形成各種形態(tài)的變化，緊扣“靈”的主題，極度靈活的肢體語言極度細膩的模仿了孔雀形象，也表達出了孔雀靈動的生命精神。每一個相對靜止的造型其實更多的是對孔雀形態(tài)的再現(xiàn)，而以這個靜態(tài)的造型為“一點”來展開的一個舞蹈單元的表達則更多的是對孔雀生命精神的表現(xiàn)。整個舞蹈是由若干個“一點”構成，在不斷的形塑（也可視為敘事）過程中，不斷疊加并推舉著生命精神的呈現(xiàn)?！靶巍薄吧瘛辈浑x，使之在舞蹈中一以貫之且一氣呵成。超越形態(tài)的模擬，是靈與肉的交融、呈現(xiàn)。

楊麗萍將它神化為一個唯美圣潔的女神形象，成為超凡脫俗的傣族女性之美的象征。天地之間完全彌漫的是舞者與孔雀交融的生命之靈。舞者因生命精神而完成了對對象——孔雀的體認，完全融為一體。通過剝離理性的自我，實現(xiàn)了從藝術角色到自我——人的轉化?！度钢`》的內在靈性在可感、可知的狀態(tài)下得到完美呈現(xiàn)。此時的楊麗萍“不是一個職業(yè)的舞蹈家，而是一個生命的舞者?！睂⑸撵`性進發(fā)到極致，舞者以自己的生命演繹著生命本身。其審美成為自我的凈化，引導著生命精神的建構與人性認知。

由此，有人說，“獨舞《雀之靈》超凡脫俗地申明了‘我是神表現(xiàn)孔雀之靈——‘神靈‘圣靈或‘精靈，（楊麗萍）陶醉于靈性的頓悟之中?！甙恋馗┮?，人神合一，不染塵?！薄Ｉ眢w即是形象，靈肉無間。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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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金容（1994—），女，漢族，四川人，藝術學理論、藝術與民族文化方向碩士研究生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