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心悅
我再一次將一張紙撕下來,扔進那個裝滿廢紙的垃圾簍里。
這已經(jīng)是我第七次重復這個動作了。今天是二月二龍?zhí)ь^,而這個天龍并未給我的作文帶來什么靈氣。大概是我太過渺小,龍根本就沒看見我吧,我擤了擤鼻子,憤恨地想。
壓抑了下心中的煩躁,我推開房間的門,看到爸爸正笨拙地擺弄著手中的餃子,身材并不魁梧的他就像一棵樹一樣呆呆地重復著被風吹斜的動作。
我走進了廚房洗凈雙手,準備幫爸爸包餃子。出差的媽媽將這項工作撂給了我們父女倆,我卻并不怎么樂意干。不過眼下我被老師布置的作文搞得焦頭爛額,就當是找找靈感吧,而且干完以后還能吃上香噴噴的韭菜豬肉餃子。但顯然,爸爸并不擅長這件事,近乎半小時的“戰(zhàn)斗成果”也是寥寥無幾。我輕嘆了一口氣,想讓心里再次涌起的煩躁隨這口氣呼出去。
定了定神,我從筷桶里拿出一雙筷子,心說還是自己“派兵”讓自己肚子的“空城計”唱不下去吧。但當我準備夾些餃子餡時卻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媽媽昨天叮囑過要放的肉餡哪里去了?難道爸爸忘記放了?我心里頓時燃起一團無名怒火。剛想問爸爸,卻發(fā)現(xiàn)肉餡竟然都壓在菜的下面,而看那些已經(jīng)包好的餃子,竟然都是素餡的。我更加生氣了,大聲吵道:“爸,你是怎么搞的?包餃子之前要把餃子餡攪拌一下,你不知道嗎?”爸爸被我突如其來質(zhì)疑聲給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搓著手,“啊……我忘記了……”
“什么呀,像一棵樹一樣木訥!這也會忘!你還是出去買速凍水餃吧!”說完我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躲進屋里切斷了與外界的聯(lián)系。
我坐在書桌旁,任憑淚珠落下,落在作文本上。我惱怒地把第八張被淚水沾濕的紙撕下,團成球狠狠地扔到地上。
哭夠了,我站在窗口,看向窗邊的那棵樹,那棵法國梧桐樹。樹下的爸爸,正在走著,大概是去買速凍水餃吧。爸爸的影子和樹的影子重疊分離,就像一棵移動的樹。那棵樹,我忽然想起了那棵樹,在我記憶里,爸爸身后的那棵樹。我想起了年幼的我因為懼怕黑暗不敢獨自回家,爸爸正是在那棵樹下等待晚歸的我。黑暗中,他站成了一棵樹。樹,還讓我想起了很多……
漸漸冷靜下來后,我拎起筆在第九張作文紙上寫下了“戒怒”,然后撕掉扔進了垃圾箱。深吸一口氣,我在第十張紙上認真地寫下了作文的題目—《好大一棵樹》。
在第十張作文紙上,我寫下了十三年來我在這棵樹的庇護下的點滴,寫下了我想起的東西—父親背后的樹和樹下的父親。寫作過程中我意識到父親雖然身材并不魁梧,但他是好大一棵樹。
當我為作文寫下最后一句話時,門被敲響了。爸爸在門外說:“悅悅,餃子好了,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