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退改簽”短信，牽出家庭團伙詐騙案

歐陽峰

2016年4月底，王欣從攜程網(wǎng)預訂了三張從成都飛往北京的機票，打算在“五一”小長假期間舉家到海南旅游。就在臨行前一天的上午，他的手機上忽然接到短信提示： “您所乘坐的航班出現(xiàn)故障不能起飛，收到信息及時聯(lián)系專線400816337 8辦理變更或退票……”短信還清清楚楚顯示了他的真實姓名、身份證號碼、航班信息。

王欣的職業(yè)是一家外資企業(yè)的商務代表，經(jīng)常出差，他迅速識別出該短信提供的號碼并非航空公司的客服專線， “這是詐騙的節(jié)奏啊”，他心想著，但到底是準泄露了他的航班及個人信息呢？帶著疑問，王欣當即向警方報了案。由此，牽出了一起家庭團伙詐騙案，主犯還涉嫌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

信息買賣鏈條

接到王欣報案后，成都網(wǎng)警迅速開展偵查，經(jīng)過技術比對，青川縣農(nóng)民梁某林，是出賣王欣身份信息的重要嫌疑人，遂通知青川警方對其傳喚。2016年5月19日，梁某林接到電話傳喚到案，經(jīng)過突審，他如實交代了倒買倒賣航班乘客信息的犯罪事實。

梁某林的網(wǎng)名是“牧馬人”，201 5年8月21日晚，加入了一個QQ交友群。進群不一會兒，他就注意到一個網(wǎng)名“大地之子”的頭像“滴滴”了幾次，對方在群里發(fā)出求購航班機票數(shù)據(jù)的信息。他想起，之前在QQ上加過一個“老朋友”為好友，其自稱做機票代理業(yè)務， “他應當有不少乘客信息資源吧”，這么想著，“牧馬人”敏銳地感到自己捕捉到了商機。于是，他在群里@“大地之子”：“我有渠道，私聊”。接著，又向對方QQ發(fā)送了添加好友的請求。大約相隔個把小時，“大地之子”通過了他的驗證，兩人開始對話。“牧馬人”好奇地問：“你要買航班乘客信息做啥？”對方“呵呵”了一下，“你如果有這方面信息，就賣給我。其他無可奉告?！蓖ㄟ^交流，雙方取得了信任，商談了出賣價格。之后“牧馬人”通過QQ聯(lián)系上了“老朋友”，談妥了買進價格。從201 5年9月1 5日起至2016年5月8日止， “牧馬人”以每條信息10元至12元不等的價格從“老朋友”那里購買乘客個人信息共計6049條，然后以每條信息15元至16元不等的價格賣給了“大地之子”，獲得贓款96795元。

2016年5月20日，梁某林因涉嫌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被青川警方刑事拘留。

2016年9月27日，青川縣人民法院公開審理了梁某林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一案。該院認為，被告人梁某林違反國家有關規(guī)定，向他人出售公民個人信息，情節(jié)嚴重，其行為已構成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梁某林犯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的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罪名成立，法庭予以確認。被告人梁某林經(jīng)公安機關傳喚主動到案，并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其行為構成自首，可依法從輕處罰。根據(jù)案件的事實、性質、情節(jié)和對社會的危害程度，決定對被告人梁某林從輕處罰，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一第一款、第六十七條第一款、第六十四條、第五十二條、第五十三條第一款之規(guī)定，判處梁某林有期徒刑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萬元。

家人結伙犯罪

距離青川縣警方抓獲梁某林一周，航班乘客信息的上線出賣人王某，以及購買人楊方民，參與詐騙的李冠勉、郜明玉也相繼落網(wǎng)。

1979年出生的楊方民是海南省儋州市人，他與1989年出生的郜明玉系夫妻關系，與23歲的李冠勉系舅甥關系。

楊方民是在一次與朋友喝酒時，得知了機票“退改簽”詐騙手法的。其時，楊方民剛剛被單位辭退，老婆郜明玉比他小10歲，自一年前與他結婚后，就再也不肯出去打工，“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要不是你能養(yǎng)我，嫁你這老漢，我不是腦殼子壞了嗎？”眼下，沒了工作，他正在發(fā)愁，老婆說不定會一走了之。聽了朋友之言，楊方民不禁連連感嘆：“天無絕人之路??！”酒足飯飽回家后，他告訴老婆打算如法炮制，郜明玉先是擔心容易出事，見楊方民一副篤定的神態(tài)，又主動表示：“我給你做幫手?！?/p>

2015年8月下旬的一天晚上，楊方民找到了一直游手好閑的外甥李冠勉，“舅找到一條發(fā)財?shù)拈T路，敢不敢一起干?！苯又媸跈C宜?！案裳?！只要不是殺人，沒什么大不了?！崩罟诿阌悬c亢奮。于是，楊方民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購買了銀行卡、電話號碼，并通過QQ聯(lián)系了“牧馬人”，購買訂購機票的個人信息，與妻子、外甥分工合作，聯(lián)動作業(yè)。楊方民負責購乘客信息，郜明玉的普通話比較好，承擔“客服”工作。李冠勉負責發(fā)送手機短信，并伺機轉移贓款。

2015年國慶長假，山東省濟南市居民王娟花1480元在攜程網(wǎng)購買了一張從濟南飛往三亞的單程機票。10月1日上午9點30分，正準備出門叫出租車趕往機場的王娟，聽到“叮咚”一聲的短信提示音，拿出手機一看：“由于機械故障，你乘坐的飛機不能準時起飛，需要改簽機票?！倍绦派蠝蚀_顯示了自己乘坐的航班班次和個人身份信息，因此，王娟沒有產(chǎn)生絲毫懷疑。

因為要急著趕往三亞參加同學聚會，王娟心急火燎撥通了短信內容提供的“400”開頭的“客服電話”，要求機票改簽。電話那頭，“客服”說了一聲“對不起，您改簽機票需要繳納手續(xù)費”，要求王娟通過支付寶轉款。王娟不明就里，順從地按著對方的提示進行操作，第一次轉賬1580元，第二次轉賬5037元，第三次轉賬2791元，很快，卡內的近萬元便被全部轉走。

王娟本以為這下肯定能改簽成功了，正坐上出租車時，她卻再次收到一條短信，“很抱歉，您改簽機票業(yè)務沒有成功”。這是怎么回事？心生疑惑的她再次撥打“客服”詢問，對方告訴王娟，如果機票改簽不成功，一周之內錢會自動退還到王娟的卡上。路上，她跟出租車駕駛員聊起了這件事，“你上當了！”一語驚醒夢中人，王娟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騙，出租車改道往派出所急馳而去，報案時，她又急又惱： “本想與闊別20年的同學聚會，不但泡湯了，還被騙了這么多錢?！?/p>

就在當天中午，楊方民與妻子郜明玉、外甥李冠勉卻在家鄉(xiāng)的飯店包間慶祝，他們?yōu)闄C票“退改簽”詐騙挖到的第一桶金開懷暢飲，共同商量下一步計劃。

此后8個多月，三人屢屢作案，直到梁某林落網(wǎng)而東窗事發(fā)。

同堂受審獲刑

2016年5月26日，青川縣警方長途奔襲，在海南省儋州市當?shù)嘏沙鏊呐浜舷?，破門而入，將正在家中作案的楊方民、郜明玉、李冠勉當場抓獲，繳獲作案工具筆記本電腦兩部、銀行卡16張、手機5部、無線網(wǎng)卡及U盾4個。三名犯罪嫌疑人作為梁某林的同案犯被押往青川縣。

鑒于楊方民、郜明玉、李冠勉的主要罪名涉嫌詐騙犯罪，2016年10月27日，青川縣人民檢察院將此三人單獨起訴。2016年11月11日，青川縣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了此案，三被告人到庭參加訴訟，當庭認罪。

法院審理查明：2015年9月至2016年5月期間，楊方民從“牧馬人”處以每條信息15元至16元不等的價格購買了大量訂購機票的公民的個人信息6049條，后又被李冠勉利用軟件，以航空公司的名義向訂購機票的公民發(fā)送機票改簽或退票的信息，并附上咨詢電話。當接到購買機票的公民回撥咨詢電話時，楊方民、郜明玉、李冠勉即冒充航空公司人員謊稱飛機因發(fā)生故障無法起飛，要求乘客辦理改簽或退票業(yè)務，并向其提供的銀行賬號匯入一定數(shù)量的人民幣。待乘客匯款后，即從銀行將錢取出。從2015年10月起至2016年4月，三犯罪嫌疑人利用上述方式詐騙受害人11名獲贓款共計人民幣22萬元。案發(fā)后，被告人郜明玉退出贓款20萬元。歸案后三人如實供述犯罪事實，有坦白的法定情節(jié)，在共同犯罪中楊方民為主犯，李冠勉、郜明玉為從犯。

青川縣人民法院審理認為，楊方民、李冠勉、郜明玉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采用虛構事實的方法，騙取他人錢財，數(shù)額達到巨大，其行為已構成詐騙罪。三被告人通過發(fā)送虛假短信對不特定多數(shù)人實施詐騙，應酌情從嚴懲處。楊方民違反國家有關規(guī)定，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其行為已構成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應數(shù)罪并罰。根據(jù)郜明玉的悔罪表現(xiàn)和家庭具體情況，沒有再犯罪的危險并對所居住社區(qū)沒有重大不良影響，可宣告緩刑。為從嚴懲治犯罪，保護他人合法財產(chǎn)和公民個人的隱私權不受侵犯，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條第二款、第二百五十三條之一、第二十五條、第二十六條、第二十七條、第六十七條第三款、第六十九條、第七十二條、第六十四條、第五十二條、第五十三條之規(guī)定，2017年3月6日，青川縣人民法院以楊方民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四年二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2萬元，犯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萬元。數(shù)罪并罰，決定執(zhí)行有期徒刑四年八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3萬元。李冠勉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2萬元。郜明玉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萬元。

由非法買賣公民個人信息行為，牽出了家庭團伙詐騙犯罪案件。此案足以讓人警醒。當下網(wǎng)絡社會環(huán)境中，公民個人信息必須受到法律的特別保護。為此，“兩高”專門制定并發(fā)布了<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侵犯公民個人信息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于2017年6月1日起施行，對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的定罪量刑標準和有關法律適用問題作出規(guī)定。

司法解釋明確，非法獲取、出售或者提供公民個人信息，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應當認定為刑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一規(guī)定的“情節(jié)嚴重”：出售或者提供行蹤軌跡信息，被他人用于犯罪的；知道或者應當知道他人利用公民個人信息實施犯罪，向其出售或者提供的；非法獲取、出售或者提供行蹤軌跡信息、通信內容、征信信息、財產(chǎn)信息五十條以上的；非法獲取、出售或者提供住宿信息、通信記錄、健康生理信息、交易信息等其他可能影響人身、財產(chǎn)安全的公民個人信息500條以上的等等。

同時，沒立用于實施非法獲取、出售或者提供公民個人信息違法犯罪活動的網(wǎng)站、通信群組，情節(jié)嚴重的，應當依照刑法第二百八十七條之一的規(guī)定，以非法利用信息網(wǎng)絡罪定罪處罰；同時構成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的，依照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定罪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