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賬
來到城市,一切都顯得新奇而又陌生。待了幾日,我去了人才市場轉(zhuǎn)了轉(zhuǎn),覺得自己最適合干的,最輕松的活,還是憑自己的手藝營生。于是,租了個離大馬路近點的平房,開了家社區(qū)理發(fā)店。
平房里很亂,我收拾完了衛(wèi)生,要重新布局,擺放置辦的理發(fā)用的椅子和鏡子。里面的一些擺設(shè)需要清走,但需要得到房東認可。
房東就住在旁邊不遠筒子樓的五樓。我上了樓卻沒有找到她。
走廊昏暗,隱約能看見房門上的牌號左邊是雙號,右邊是單號,敲了敲506沒有人。這時,一位花白發(fā)大娘走進了對門507。她看了看我也沒有說話。這位大娘很面熟,好像經(jīng)常光顧馬路上的那家大的理發(fā)店。
此時,走廊里走進來了一高一矮兩個人,矮個子戴著一項八角帽,他們倆嘴里說著住507,像是近視,又好像是故作聲勢,瞅著門牌號碼,卻使勁敲響了501房門。
門開了,一個戴著老花鏡的老頭問道:“你找誰?”“您不是吳林女士?”
“不認識啊……”說完砰的關(guān)上了門。
我暗自好笑,站在506和504中間的廚房里。我看著他們,他們惡狠狠瞪了我一眼?!翱词裁纯矗瑳]看清楚嗎?”那個高個子兇神惡煞,腦門兒的青筋鼓了起來?!澳阏J識吳林嗎?”我搖了搖頭。他們倆嘀嘀咕咕:“他們是不是把地址給錯了?”“不會的,都是身份證上的地址?!薄盎蛟S是搬走了……”
“你他媽不說點好聽的,都快一天了,連個人影都沒有看見……”
他們說話音調(diào)越來越高,而且十分蠻橫,我順著墻邊就要走下去,“小兄弟,你住幾號……”
“我來找人了,他沒在……”他們倆看了看我。我匆匆地下了樓。
沒多大一會兒,一輛消防車,兩輛警車開進了小區(qū)里,我還以為哪家火情……
在小區(qū)的路口,我碰到了房東,剛要和他說話,這時候就看見旁邊做買賣的人喊道:“看筒子樓有人要跳樓了!”我和房東同時向筒子樓看去。一看嚇我一跳,那不是剛才我去的那棟樓嗎?五層 ,那位白發(fā)大娘站在窗戶外的檐子上,腦袋朝下看,嘴里喊著:“再逼我,我就跳下去了……”
房東拉著我的手向樓跑去,她對我說:“那個吳大娘我認識啊,她孩子在外國,走時還告訴我要照顧好她。這下可不得了,要出大事了……”跑到了樓口,己氣喘吁吁,樓棟旁拉上了警戒線。消防隊忙著給氣墊打氣,警察已經(jīng)上去了。
我和房東趕到樓底下聽到了樓上那個大娘還在那里念叨。旁邊站了五六個人在紛紛議論著……
我們飛快奔向了樓梯,樓梯有個警察攔住了去路。說明了情況后,他讓我們上去了。我跟在房東的后面,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來有什么難以預(yù)料的事發(fā)生。
上了五樓樓梯口,就看見了幾個警察站在那里,和一高一矮的兩個人正在交談。
看見房東走過來,警察在房東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房東領(lǐng)會了意思后,走進去。大聲喊:“吳娘,下來吧,我是對門的小謝?!?/p>
“小謝呀,不要管我了,那兩個人要殺了我。”說著朝那兩人看著。“有什么話,好好說,回來,上我屋里坐一會兒,這樣鬧下去影響不太好,你的孩子還在外國,讓他們怎么安心?。俊眳谴竽飺u了搖頭:“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這把老骨頭經(jīng)不起折騰,跳下去就一了百了……”
“這咋行,有什么困難跟我說啊,你千萬不要做傻事。放假了孩子要是回來,看不見媽媽會有多著急?要不然現(xiàn)在我就給你孩子打電話,讓他勸勸您……”房東拿著電話,假裝拔號碼?!皠e,千萬別打……”這招還真管用,吳大娘的情緒收斂了一些,“你讓那兩個畜生,滾開……”
那兩個一高一矮的人,同時說著:“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边@時候,有位警官說:“少說兩句,你倆先跟我去派出所,把問題給說明白了?!彪S后兩個警察領(lǐng)著他們走了。吳大娘看他們走了,自己利索地直接爬了上來,底下圍觀的人一陣唏噓。
警察把頭探出窗口說:“沒事了,沒事了,大家散了,散了……”這幫圍觀的也是恨不得事情鬧大,這下他們看不到熱鬧了。
屋子里我和兩名警察還有房東一起聽吳大娘講述她的事情。吳大娘說:“那兩個人是催債來的,去年我去辦理財貸款,拿了廣告,身后就來了兩個人,就是那兩個。他說他們的公司多么正規(guī),而且無抵押就能貸。我想,這畢竟是小額的,去看看也無所謂,只要身份證復(fù)印件和戶口復(fù)印件就能給我放貸。我信了,沒幾天就給了我兩萬塊錢,而且還是低息的日息。我不懂,本來說好的每天才幾塊錢利息,后來到了還款日子,硬給我漲到了五萬……”
這么一聽,好像是吳大娘被他們騙了,還值得同情?!敖裉煸诩覄偹妹悦院?,就被這兩個人敲門吵醒了,看見是他們,我知道不好,我和他鬧過,他們也恐嚇過我,我跑到過廊的窗臺,他們一人拿著一個錘子,說不給錢要釘我的手,把我的手釘殘了,我怎么辦?怎么去玩牌?怎么做飯?我嚇得就跑出了窗外……”
那兩個警察說去派出所把問題給說清楚就沒事兒了。房東跟著他們一起去派出所做筆錄。我獨自回店了。
我的發(fā)廊開業(yè)沒多久,吳大娘的全身都被潑滿涂料,尤其是白色的頭發(fā),變成了藍色的,讓人又好笑又詫異。
吳大娘進來洗頭,自己洗,剛坐下,又進來了一個女人,站在那里看了看我的發(fā)廊,起先我以為是陪她一起來的,可接下來說:“別給她洗,洗了,你賠我四十萬,你們認識哈?認識你就賠……”
那個女的一席話,著實嚇了我一跳。我怯生生看著吳大娘,說不認識吧,不現(xiàn)實,說認識吧,還真不熟。吳大娘說:“不要難為人家小兄弟,咱們之間的事,跟人家犯不著……”“是嗎?你還不上錢,你天天都會這樣的……”“這幾天手頭緊,等我贏了……”
說話間又走進了兩個人,一高一矮。我明白了。
吳大娘趕緊洗完了頭,“小兄弟洗頭多少錢?”我趕緊攔住她的話:“算了算了,也不用我費力……”
我心里是那樣想的:趕緊走吧,我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拔針
社區(qū)的理發(fā)工作室,每天都能遇到各種各樣的人,有時候干活干到深夜,就連睡覺也在工作,就像是夢中的世界,很紛雜,也很有趣。每個人都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著,從不干擾又互相獨立。你可以干你想干的活,可以看你所看到的東西,也可以不計報酬為人解難。
在工作室里,我正坐在沙發(fā)上,翹著腿,我感覺自己又要去上廁所。進去廁所剛脫了褲子就有人喊,心里那個煩??!原來是兩位中年婦女來找我剪發(fā),一位胖點的,另一位瘦一點兒。
凡是婦女我都不敢和她們多說話,她們的話語有時刻薄,有時候讓你云里霧里,簡直是冰火兩重天!
今天遇到的還好,她們說話很風趣,呵呵地笑了半天。她們說我熱心腸,樂于助人,夸獎了我一番,以至于我有點忘乎所以。
我給胖女人剪完頭之后,輪到了那個瘦弱的女人。她說她的頭不好剪,我說沒有不好剪的頭。當她坐到椅子上時,她側(cè)臉把頭發(fā)給我看,腦袋上一側(cè)居然扎了十多根別襯衣封口的大頭針,一個白色的珍珠露在頭皮外??吹梦叶计痣u皮疙瘩。
這怎么弄???我也不敢下梳。瘦女人說:“沒事兒,我弄給你看看……”說著她拿大刷子,把整個把頭發(fā)梳理了,也沒有看到她疼痛的感覺,像是打了麻醉針一樣。
我按照要求把她的長頭發(fā)給修剪下去一半兒。剪完后,她央求我把她的釘拔下來,這可怎么辦???我的腦子里在想各種理由來推辭,其實不如直接就說我害怕,還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可笑。
“沒有了釘,她就能重新生活……”旁邊胖女人笑著對我說。這么嚴重的事還好笑。
我說:“你去報警吧!醫(yī)院會處理好的……”她們搖了搖頭說:“不去了,也很麻煩,又得調(diào)查詢問……”
瘦女人又說:“人家扎耳釘都能扎,這點皮肉之苦不算什么……”我聽完,看著這個可憐苦命的女人,升起惻隱之心,這里面肯定有什么難言之隱,我不方便再問下去,可細一想,難道她比我還可憐?
我壯著膽子硬著頭皮,小心地把她頭發(fā)攏了一側(cè)用夾子夾好,準備好了酒精、碘酒,我不能戴手套,那樣不好干活。我用酒精把手洗了洗。用棉花蘸上酒精把她的頭皮給擦了擦,開始給她拔,第一個大頭針彎了成Z形,尖有兩毫米斜插進頭皮,輕輕一拔,針尖沾著血。傷口倒未滲血,傷口已經(jīng)發(fā)黑了,但我看不出來發(fā)炎的跡象,旁邊的一根針四周已紅腫起來。我順著頭皮,摸到針躺在頭皮里,我一根一根拔下來,總共有12根,大頭針細細的,就像針灸的針一樣。我就想不通這是怎么一根一根扎進去的。
我給她拔完之后,她先謝了我,可話又停頓下來,走進了衛(wèi)生間關(guān)上門,又把門打開,央求著我,“我胸口還有幾根針……你好人做到底吧……”
胸口也有幾根?真的難以置信。她沒有崩潰,我?guī)缀醣罎⒘?,我看了看陪同她的那個胖女人,朝我點點頭,“進去吧,我都看過多少遍了,我可不敢給拔……”
我只好硬著頭皮,進去看了看,第一次看到除了母親以外的第二個女人的胸,一側(cè)乳房皮下面斜露著幾根針柄。
我出來關(guān)上了工作室的門,把她叫出衛(wèi)生間,讓她躺在屋里沙發(fā)上。陪同的那個女人站在了門口不敢正眼看。
瘦女人穿著寬松的衣服,把衣角掀上去,露出了乳房側(cè)下的大頭針。
我用酒精給她輕擦了擦,我不知道遭遇了怎樣的痛苦,又是何等耐力能承受,說了也奇怪,怎么她也不發(fā)炎感染?我的手覆在她的乳房上,拔出了一根大頭針,針身上沾滿了血漬,已經(jīng)發(fā)黑了,旁邊的傷口還露出一根竹簽,是牙簽,還有兩根縫衣針都聚在乳房左側(cè)上。眼前的這個女人真的很苦很苦,在這樣痛苦的環(huán)境里生活,需要多么大的勇氣和毅力是超乎想象的,我從心底感覺到一種敬畏,一種憐憫。
我邊給她拔,邊罵扎她的那個人,洗傷口蘸著的雙氧水棉球把我的手指已經(jīng)燒灼得發(fā)白了,可我沒感覺一絲的疼。她哭了,我想那淚水,在這一刻徹底得到了宣泄!那是幸福的眼淚!是感激的眼淚!
胖女人說,這是因為家庭暴力??伤哪腥怂懒?,又去向誰追究?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人還得靠張臉活著。
她的那位男人是個大高個,婚后又沒有孩子,她脾氣太過溫順,男人老是懷疑她在外面有人,每次都拿針扎她。不過這瘦弱的女人默默承受下來,疼痛對于她來說倒像是個解脫的方式,每當自己有什么想法的時候,包括離婚、自殺、離家出走,她就拍著傷口。只有疼痛能讓她釋然,讓她平復(fù)下來,這真讓常人難以理解。
一天,警察找到她,說她男人喝了酒在過馬路時被汽車撞進了醫(yī)院,她看到男人滿臉繃帶,臉腫得像個紫茄子!他在她的耳朵跟前說了幾句話,交待家里的錢放在哪里,讓她原諒他,瘦女人滿眼淚水,那個她害怕的男人死在她的懷里……
聽完胖女人的講述,我認真端詳起這個苦命的女人。此時才發(fā)現(xiàn),眼前這位瘦弱的女人,原來是這樣清秀可敬。
學(xué)手藝
我領(lǐng)著二旦去了城里,想在村與公路間抄一條近道。
泥濘的鄉(xiāng)村小路,看著對面的村莊就在眼前,可要走過去,還得跨過一條河。小橋在一里以外。
想抄近路過去就得趟水,河水幾近干涸,但在低洼處被人隆起了小壩,用于灌溉。我拉著他,下了坡。從坑坑洼洼的壩上跨過去,村子另一側(cè)就是條公路。
恰巧遇到一對母子同行,他們也去城里,快上大學(xué)了,要去城里買點東西,順便理個漂亮的發(fā)型。
我一聽,樂了,展示自己的機會來了。在城里打拼了多年,這點自信是有的,我把意思轉(zhuǎn)達給他們,他們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在村子對孩子的出路還是比較關(guān)切的,誰家的孩子干什么呢,上什么學(xué)了,在哪個城市工作,都能有所了解,或許那對母子對我也有所耳聞。我是這么認為的。
我們跟隨那對母子進了村子,在村口,他們叔叔家就有一間房子,是停放農(nóng)機具的。村里面的田地大部分都被承包了出去,村里壯勞力都出去打工了,這間房子也就空閑下來。這里的房子一直都由這位母親照看著。她從門框上面摸出把鑰匙,把門打開。
房間很敞亮,這位置要是坐落在城里,不知會帶來多大的商業(yè)價值。我給那位母親講起城市那些小房子真的很憋屈。
打開隨身攜帶的工具包,我開始給那個小伙子設(shè)計既時尚又符合學(xué)生氣質(zhì)的發(fā)型。其實我這次是給二旦上教學(xué)課,他要真的去了城里,這樣邊剪邊學(xué)的機會肯定是不多的。那種傳統(tǒng)的師傅帶徒弟的模式,很快就要被淘汰了。
村隊部和治安點都在公路邊。我們坐在隊部外面的長椅上等車。
隊部里有一位老人躺在長椅子上,蹺著腿,像是睡著了。旁邊有一位中年人拿著毛巾在給他擦拭臉上灰垢。那個老人頭發(fā)蓬亂,口水都流在胡子上了,我心想,以隊部為家還真算可以的。
老人哼哼唧唧了幾聲,中年人出來打了電話聯(lián)系了老人的那個村子的治安主任,那個中年人看了看,朝我樂了一下。
這時候,我才明白,自己的那種理解是錯誤的。
老人是從鄰村吃完酒席回來的。半道上老人酒勁發(fā)作摔倒在地,被中年人發(fā)現(xiàn)后,背回到這里來的。
正在我胡思亂想間,老人從椅子上滾下來,我趕緊跑進去看個究竟,一股難聞的酒臭撲鼻而來,看到老人的嘔吐物,我惡心的要吐,竟動不了腳步,愣在那里。
那位母親也聽到了動靜,沖在我前面,和那位中年人一起抱起了那位老人,放在了長木椅子上,他們并沒責怪我,也沒有讓我出手幫忙,本來我可以主動一點,卻袖手旁觀了。
那位母親拿了條濕毛巾給老人擦了擦嘴和手腳,中年人掃去了嘔吐物。老人嘔吐完之后,漸漸睡著了。
這時,那個村干部接到個電話,要抓緊去調(diào)解一下村民的糾紛,讓我?guī)退湛匆幌吕先?。這回我沒有再猶豫,滿口答應(yīng)了,卻忘了我還在等車。
二旦坐在外面的長凳子上,一會兒走進來,一會兒走出去……
不知什么時候,那位孩子的母親離開了,二旦看著那對母子坐上了去城里的汽車,十分焦急……
去城里的末班車還差半小時到站,可接替的人還沒到,我也有點坐不住了,心里懊悔,說好了一會兒,都一個多小時了……
時間滴答滴答地過去了,在二旦的反復(fù)催促下,我走出了隊部。
迎面走來了一位警察。我不管他是不是去村隊部,給他敬了個禮,簡單告訴了他老人的事,最后一班汽車停在車站。
我聽到二旦站在車門上喊,徑直跑向了汽車,連頭也沒回……二旦站在車門向隊部敬著禮。上車時我才看見警察向我們揮手回禮……
車上響起了掌聲,可我的心里卻特不是滋味兒,就像當年學(xué)手藝時被數(shù)落時感覺。
起點
本想找一個木棍給旁邊那棟的老人換個墩布桿,找了幾棟樓,只找到兩根歪扭扭的樹棍,在家旁邊的垃圾箱附近靠著根木桿,只能怪我自己太粗心了,近在咫尺,卻視而不見、多費周折……
二旦從店里匆匆出來找我,才想起還有個預(yù)約的客戶,他等不及我,就先走了。我有點后悔,自己似乎是在不務(wù)正業(yè),但還是堅持給老人換好墩布。老人得知我錯過了一次掙錢的機會,心里感覺過意不去。好幾次出門碰面,還提及這件事,其實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有一天老人找到我,給了我一張邀請函,他們孩子的單位組織活動讓我去,而且全程免費。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過那張邀請函,也沒說什么多余的客套話。
到了日子,我安排好一切事務(wù)后,背上了雙肩包趕往西涼市。
沒想到我能搭上順風車,更沒想到他們又把我丟在半道。他們說這里有通往西涼城里的客運班車,我站在馬路上,看著腳邊下的那個界碑牌和公路路標,傻傻地愣在那里。雖然到了這個西涼城市的管界,但離我的目的地還有很遠啊……
本想把參加的這項活動當作一次休閑旅游??蛇@一次卻是艱苦的跋涉,每走一步都很艱難,需要勇氣。畢竟,像我從事的工作,哪徒步走過這么長的路?興致來了,我學(xué)起了暴走,大概這也是一項很好的鍛煉。
到達西涼山,這個地方豎起的路標,是丁字路口的起點,離我們到達的那個邊界的大本營很近。
下午兩點,我在路牌下等車,遇到同樣趕來參加活動的小艾,她帶著五歲的女兒,丈夫叫陳思聰,是活動的策劃者之一。我拿出邀請函給她看了看,小艾表示知道了,還告訴我,邀請函的封面是她丈夫讓自己設(shè)計的。
一輛車在我們的身旁停下來。開車人穿著古代的服裝,梳了個高高的髻,這是他們劇組派人來接她們母女的,我們一起坐上了車。
這次活動以“回歸自然,擁抱自然”為主題,是為了宣傳環(huán)保,共同保護自己家園的原生態(tài)。西涼山地區(qū)是未經(jīng)開發(fā)的自然保護區(qū),里面眾多的飛禽走獸成了盜獵者的目標,當?shù)氐恼呀?jīng)報批成立為自然保護區(qū),并專門設(shè)立部門,各種制度正在逐步完善。這次主題活動所獲得的贊助還有收益,都將捐給當?shù)氐奈魃较M麑W(xué)校。
西涼山與外省交界處是片沼澤濕地,另一側(cè)是個坡崗,兩邊搭起了幾條長長的索道,滑索有掛勾吊起飛翔的人,遠看就像是空中飛人,飛翔穿越沼澤??梢钥吹秸訚上旅娴乃膭游?,這是勇敢人的游戲。其實我心中就在想,活動的主題是回歸自然和環(huán)保,然而在這風景如此優(yōu)美的地方,建兩個鋼索塔樓,還有這么多的人活動,難道沒有破壞這里的生態(tài)嗎?也不知主辦方怎么想的。
我拿著那張邀請函,本意是觀光旅游,卻在無意中被邀請成了索道的體驗者。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穿上了他們的道具——羽翅樣的服裝,身上還掛著各種索具吊鉤。這是一個單向的活動,因為不走回頭路,我的雙肩包也被捆在了我的胸前……
小艾的女兒叫元元,被她丈夫陳思聰委托給助手李成照管。我來到李成的面前,見他年齡四十有余,慈眉善目,是那種很容易讓人接近的人,沉穩(wěn)之中透出一股干練,讓人無比地信任。孩子交給他,小艾也感覺十分踏實。
小艾無比輕松地穿上了羽翼服站在塔臺起點,前后還有那倆穿古裝道具服的人,他們也掛上了索具。
當我上了塔臺,站在石階警示的黃線內(nèi),感覺自己像是站在懸崖邊緣,又像是站在舞臺上,面對著眼前千萬個觀眾,心中十分忐忑和緊張,不知所措……
小艾他們舞動白色的翅膀向遠方飛去,我卻遲遲不敢躍起跳下。他們漸漸地飛遠,不知誰推了我一把,我跌落下去,自身的體重加上索道高矮的落差,從一開始有點搖晃,接著就是緩慢地下滑,我本能地揮舞著手臂,竟然找到了平衡,騰空飛起來了。在急劇下落的慣性中,有一種難以言表的興奮和刺激,在如夢如幻中,卻始終不敢往下看一眼?;鞯乃俣嚷盗讼聛?,我睜開眼睛看著前方,追向他們。我跟在小艾的后面,落在了吊索平臺的終點,有工作人員過來了,解開了我的護具裝備,我的兩腿軟軟的,像踩在棉花上面,踉蹌地走下平臺。
面前是一片樹木蔥郁的林地,沒有路牌,更看不見有賣飲料的小店鋪。我心里不禁抱怨自己,貪小便宜活受罪。小艾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我跟著那兩個人的后面緊趕慢趕追了上去……
天就要黑了,不遠處起伏的山崗,露出幾間房屋。眼前有一條僅供一輛車通行的路面,路燈星星點點地亮了起來。這樣僻靜的地方居然還有路燈,那里絕對不會是什么大的村落。劇組臨時租用的一個院子就在那——一個地圖找不到名字的地方。
我打起遠光手電筒,順著這條路走了進去,途中沒有任何的路牌和指示標志。這哪里是旅游啊,分明是探險。走了十多分鐘,我還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只好鼓足了勇氣,接近那兩個人。
我硬著頭皮,壯著膽子,小聲問他倆的名號,這一問打破了曠野的寧靜?!拔倚談?,他姓馬。也是劇組臨時招來的,主要是為了我們的學(xué)?;顒?,我們家就在西涼山下的市郊……”其中一個人回答道。我也作了自我介紹,那一顆提防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電筒的光亮照亮了前行的路。我看見小艾從旁邊的林子里面走出來,站在路邊,有些納悶??吹剿踩粺o恙,我也就沒有太多的顧慮。這里人生地不熟,她男人在這,對這地方應(yīng)該有些了解吧,我這樣想。
我緊跟在小艾的后面,林地前的小道曲曲折折,不時有鼠蛙從身邊竄過。我膽怯地拉著小艾的衣服。小艾轉(zhuǎn)身看著我說:“你害怕嗎?我有點……”小艾的話雖然聲音不大,但讓我回了神。堂堂的男子漢,有什么好怕的?我故作鎮(zhèn)定,壓低了聲音說道:“沒啥怕的?!毙“宦牁烦隽寺暎骸耙豢茨憔筒唤?jīng)常出門,你還真有意思……”她還真是看透了我的心思。
前面有幾棟房屋攔住去路,他們劇組的那個院子,必須要穿過這個地方。
我們的喧嘩聲引來狗的狂吠,姓劉的古裝男子走在前面,狠踢了一下追逐而來的那條狗。那狗呻吟著躲避到一旁,看來是被他一身的奇裝異服和怪異的舉動嚇著了,不住地向后退縮。
我們走上一片寬闊平坦的場地,借著微弱的燈光,地面上像是鋪滿了一塊塊毯子。走近那一戶人的家門口,地上確實鋪了張紅毯,走在上面軟軟的。
趁著燈光下可見,一床床綢緞面棉被,晾曬在低矮的木架上。他們的用途我們沒人知道,根本也不需要知道……
我們飛快地從房前走去,拐進一道門里,又走進了一條狹長的過道,來到了一塊曠地。這里從外面能看見幾棟房子,空地的對面有一個大院子,燈火通明。那里應(yīng)該就是劇組的營地,原來我們需要從這里繞行過去,可腳下沒有路了。
劉馬兩個人似乎在商量著什么,小艾急切地說道:“早知道就不參加活動了,天黑孩子要想我的……”我拉起小艾的手,勸她:“天才剛黑,繞過去花不了多少時間?!?/p>
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這里面有條近道能直接通過,就是小艾穿過的樹林小道。這是個典型的丘陵地貌,相對平坦的地塊都蓋了房子,低洼處草木比較茂盛,溪溝流水,遠處在一片蔥郁之中,安靜的如同在夢里。還真是休閑養(yǎng)生的好地方。
在劉漢的引領(lǐng)下,我進入另一間房子,沒有安裝窗戶和門,房間里面堆著一堆一堆的紙箱物品,像是一個倉庫。我走過去,看清了紙箱上的字,“山貨周轉(zhuǎn)箱”。在一個敞開的箱子里面,能看見裝的是干筍和一些干山貨,這個房子大約就是通向外面劇組的那個院子……
可轉(zhuǎn)了半天,就像走進了迷宮,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都是些死胡同,怎么也找不到一個門或者是一個出口?!霸趺匆粋€人也看不見?”劉漢憑著印象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嘴里不停地說:“我記得是這么走的,可那道大門哪去了……”
我們四個人只好分兩組,在這幾百平方米的區(qū)域里面仔細尋找。我和小艾一起,往里面繼續(xù)走。
有個門棟里面露出了燈光,光線雖然昏暗,在這靜靜的夜里,無疑是個驚喜。這下可好了,終于看到了希望。小艾拽了一下我的衣服,我們倆趕緊跑過去。
剛踏進門口,一股腥臭味兒撲鼻而來。我們站在那里朝里面看去,有幾個人正在分揀交易獵殺捕獲來的幾大筐珍貴野生動物,有的鮮血淋漓,有的還在那里撲騰掙扎,然后他們將其冰凍分裝。看來這里是一個冷藏車間,一個收售為一體的秘密的野生動物交易窩點……
我站在那里瞠目結(jié)舌,小艾示意我貓起腰,她拿起手機把現(xiàn)場拍攝了下來。我還沒有找到藏身的地方,就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們像兩個背包客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嚇了他們一跳。一時間,所有的眼睛都投向我們,包括那些動物,也許在動物的眼中,我們就像是天使,來拯救它們的天使。
小艾從手機拍攝的視頻中看清了,其中有個人正是她丈夫的助理李成。嚇得她尖叫了一聲,關(guān)上手機拉起我就往外跑。邊跑邊跟我說:“這下可麻煩了,咱們?nèi)堑溋?,李成在里面?!?/p>
“就是你丈夫的助理?!蔽铱吹搅巳巳寒斨?,那個模糊的身影?!翱此哪樱┖竦摹?,小艾說?!笆茄剑@下可怎么辦?我們破壞了他的好事……他……肯定要在交易之前對我們封口的。哎呀,我的孩子!”小艾突然想到了孩子:“如果他用孩子要挾我的話,那該如何是好?”
“那我們就是不說唄,只當什么也沒看見……”我的心中還存著一絲僥幸?!澳闾煺媪?,他們有那么痛快地放手嗎?為了錢,他們可什么事都能做出來……”小艾一邊按原路后退,一邊試圖報警。
“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報警,可是手機在這里面沒有信號。”小艾邊跑邊嘗試著撥打電話,可這里始終沒有信號,好像被屏蔽了。我心里想著,這下可算攤上大事了,原本是一次很愉快的旅游,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越是著急,越是找不到出路。后面隱約感覺到有人跑動的腳步聲,我們鉆進一堆紙箱中間,紙箱縫隙剛好能容納下我和小艾。我們慌張地關(guān)閉了手電和手機的光亮,手緊緊攥握著,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心撲通撲通快要跳出來……
李成邊走邊說:“給我仔細找,不能讓他們跑了。他們要是把視頻發(fā)出去,我們就完蛋了,一個也跑不了……”黑暗保護著我們,可我的視線依然能看見忽閃忽閃的燈光,只要走近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露出的部分。我和小艾擠到一起,慢慢蹲下,背靠背坐下來……
大大的庫房里漸漸沒了聲音。我輕輕拉動苫布的一角,蓋住頭頂上的縫隙……
沒過多久,庫房的大燈都亮了起來。外面響起了汽車的聲音。他們要把那些珍稀的動物混入山貨拉往外城。我和小艾相互松開身后的背包帶,等待著機會逃走。
李成在倉庫里沒找到小艾,從地下車庫進入前門劇組旁的院子,出口是一條地下通道。這個院子是李成自己租的,這個活動也是李成倡議的,他可以從中牟利,為所欲為。
為了拍攝一部以大型環(huán)保活動為主題的紀錄片,李成他自己也贊助了數(shù)十萬??蛇@錢在龐大的利益鏈條運作中,就是毛毛雨了。借著這個招牌欲蓋彌彰,他自己卻當起了大老板。
李成回到劇組,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走到了陳思聰?shù)拿媲?,看到小艾沒在這里。李成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他從陳思聰那里騙出孩子去迎接媽媽的消息,陳思聰哪里想到,李成是在耍弄陰險的伎倆。
領(lǐng)走小艾的女兒元元,李成心中得意,有了孩子,看她媽媽還不露面,還不把那東西乖乖地交出來?
劉漢和小馬倆人從原路繞過倉庫走回劇組,其實路旁就立個提示小牌子,因為天黑誰也沒看見。
陳思聰看劉漢他們兩個人,驚愕地問道:“小艾沒和你們在一起?”劉漢說:“我們分頭行動了,找不到出口,就按原路返回,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回來了沒有……”
“李成把孩子帶走了,去接她媽媽了……”“怎么會這樣?”劉漢說:“給小艾打電話吧,他和另一名特邀體驗員在一起?!?/p>
“這里電話信號不好,好像被干擾器屏蔽了?!薄澳窃趺崔k?我們?nèi)フ野伞彼麄冋谏逃懴乱徊皆趺崔k。陳思聰?shù)腝Q收到小艾發(fā)來的一個手機視頻。打開后的陳思聰,突然站了起來猛拍了一下桌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私下里盡干這種事,把我們當猴耍了,我的元元……”
陳思聰又是焦急又是懊悔,他用拳頭狠狠地砸著桌子,說道:“趕緊報警?!眲h的話提醒了陳思聰,他慌亂撥通了報警電話。
電話打通了,指揮中心指派武警訓(xùn)練基地里的何隊長去協(xié)助處理,讓他們在外面等待接應(yīng)。陳思聰和劉漢一行人走出院子……
外面天很黑,不到一公里處另一個丘坡,就是他們的訓(xùn)練基地。他們拿著手電筒在外面焦急等待著。手表滴答著,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從黑暗中傳來一陣嘈雜的步伐聲,十幾個武警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領(lǐng)隊的正是何隊長。
陳思聰請何隊長他們進了院子,讓他們看那個視頻,指著李成說:“這個人是我的助理,他騙走了我的孩子,說去找她的媽媽。”說完眼淚奪眶而出。
“她媽媽……發(fā)現(xiàn)了她們不正當?shù)慕灰祝F(xiàn)在還不知道他們身在何處?!标愃悸斦f著,幾經(jīng)哽咽。
何隊長仔細看著視頻說道:“這里曾是我們的二號倉庫,現(xiàn)在被人租用,是劉隊長的管區(qū),是我們的基地實戰(zhàn)場地……難道……”何隊長沒有說下去。他心里在琢磨,如果劉凡隊長參與其中那就不好辦了,他不需要動用武力,只要暗中阻止我們搜查他的管區(qū),就很棘手了,還需要調(diào)用更多的人員……
庫房里,汽車轟轟的,那一伙人用一箱箱的山貨遮擋,正在轉(zhuǎn)移裝運那些野生動物。我和小艾爬出來,重回到那個院子外,從旁邊的梯子爬上屋頂。打開手機,手機有信號了,急忙給陳思聰發(fā)了郵件。還未撥報警電話,不遠處就傳來了小艾的女兒元元的叫喊聲,李成領(lǐng)著元元邊走邊說:“元元,喊媽媽,她就在里面。”
小艾慌忙關(guān)了手機,幾乎要叫出聲音。他們走進院墻上的那道門,那條狗還在叫,不知什么時候身上被套上了繩子,狗的叫聲淹沒了小艾壓抑的哭喊……
小艾強忍悲痛和憤怒,她在我的身邊叮囑著,讓我千萬不要動,等待著機會逃出去。她要自己下去,我也執(zhí)意下去。連一個弱女子都大義凜然,擁有這么大的勇氣,我作為一個男人哪能畏手畏腳的。雖不是豪俠壯士,但人多了,給他們的壓力就會增大,或許不會做些出格的事……
沒有了那對滑翔的翅膀,不像天使,但最起碼在我的心目中,小艾就是天使,能在危險面前沉著應(yīng)對。
我扶著小艾從梯子上下來,女人畢竟是脆弱的,看她哭哭啼啼,我心里也是亂亂的。沒想到我趟進這渾水中,可惜我不是英雄,看著小艾的表情我心里十分害怕……
走向那個門棟,緊臨棟口就有個過道,能看到那道高高的鐵絲網(wǎng),上面還掛著英文標識牌,好似封閉隔離區(qū)域,找不到出口有關(guān)的字符。我們順著墻邊的過道摸索前行。
遠遠那一側(cè)劇組的那個院子里燈火通明,小艾就是干著急,在這里手機的信號又沒有了。小艾使勁地拍打著鐵絲網(wǎng),我阻攔著她。她這樣狂躁的舉動會被李成發(fā)現(xiàn)的。
我小聲地規(guī)勸,突然在我們身后的過道刷了灰黑色漆的一對大鐵門突然敞開了,從里面走出幾個人把我們帶了進去。我們四目相對,不知如何是好,還沒逃脫牢籠,又入了虎穴……
其實我們邁進去的那個過道,是訓(xùn)練基地的入口,昏暗的燈光看不見倉庫和訓(xùn)練場,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jiān)控之下。我們真正被困住了,而且是被結(jié)結(jié)實實地捆住了手腳,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人,也不敢大聲地去質(zhì)詢,更不敢去向他們求助。我倍感委屈,眼淚都流出來了……
此時,聞訊的李成領(lǐng)著小艾的孩子朝我們的方向走了過來。元元見到了媽媽被捆著,掙脫李成的手,邊跑邊喊著媽媽,跑向她的母親面前,元元抱著媽媽說:“媽媽這是怎么了?”小艾看著女兒小聲回應(yīng):“寶貝兒沒事了,我們這是在做排演節(jié)目……”
李成拍起了巴掌,邊鼓掌邊說:“回答得好,回答得精彩……”李成此時不再那么和善,面部的肌肉在抽搐,走到小艾面前。
“你把手機交出來?!闭f完從小艾包里翻出手機。當他發(fā)現(xiàn)手機里面的視頻信息已經(jīng)發(fā)了出去,“啪”的給了小艾一個嘴巴?!霸撍赖摹鞭D(zhuǎn)身把手機給了旁邊他們稱為劉隊長的人。
小艾看著李成眼露兇光,他終于撕去了自己那份偽裝,他的面目是那樣猙獰恐怖。小艾一邊瞪著李成一邊低頭哄著孩子。我掙扎著幾乎是癱軟在地,我兩眼絕望,嘴里默默念叨著:“這事和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真的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我的哀求無濟于世。
劉隊長拿到手機翻看了后,“你們還是早點走,他們也許報警了?!崩畛牲c了點頭,招了招手,叫來幾個人:“把他們關(guān)進地下室……”
“這孩子怎么辦?”他們其中一個人問道?!皫ё撸f不定她還能救我的命。”李成陰險地說。
此時小艾哭喊道:“李成,你這個混蛋,給我放開孩子,她還小,只是個孩子啊……不然你會遭報應(yīng)的?!毙“目藓奥曀盒牧逊?。
我嚇得語無倫次,只有在一旁哆哆嗦嗦央求小艾鎮(zhèn)定,被過來的兩個人推搡著走向倉庫,朝著那間散發(fā)著臭氣的門口走去。
手機和行李都被他們拿走了,接下來我該怎么辦?我能走出去嗎?我該何去何從……我心亂如麻。
此時的劉漢和陳思聰他們己進入了訓(xùn)練基地。他們站在監(jiān)控器屏幕前,倉庫里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得非常清楚。何隊長布置完人員后,一聲令下,拉響了報警器,何隊長要來個甕中捉鱉。
訓(xùn)練基地的燈全部打開,我和小艾聽到了警報聲,心中又是一驚,我倆面面相覷,接下來就是擴音器里面?zhèn)鞒鰜淼穆曇?,絕望中終于顯露生機,我和小艾笑了起來……
“各位在場的嘉賓,我是西涼山訓(xùn)練基地隊長何鋒,你們己進入實彈射擊訓(xùn)練場。身處射擊區(qū)域,為保證自身生命安全,請原地待命,會有工作人員將你們帶離,一旦擅自行動,后果自負……”
喇叭里傳來洪亮的聲音,震懾住了李成那一伙人。他們面面相覷。我和小艾激動地撞擊彼此,所有人都站立不動……
李成帶著元元,跟著劉隊長,劉隊長聽到了警報聲?!斑@下沒的玩了,清場了……”李成說:“你不是隊長嗎?你肯定有辦法?!?/p>
“你看看這個倉庫,到處是微型探頭。這里是特警訓(xùn)練基地,我們逃也逃不了,認命吧。”
“你這個隊長怎么當?shù)??你的特?quán)呢,特權(quán)在哪里?”
“我哪有什么特權(quán),我只是后勤服務(wù)人員,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何鋒是什么東西?他不食人間煙火嗎?”
李成看到四下再也沒有旁人,心中也泛起一絲恐懼,看到手中的這張王牌:“老劉,我們有這個孩子,一定能安全地出去?!崩畛砂参科饎㈥犻L。
“算了吧,我是不走了,遲早都會有這一天,趁著事情還沒有發(fā)展到失控的地步,收手還來得及。”
李成冷笑一聲:“那我走我的獨木橋……”李成抱著孩子迅速進入了分揀倉庫,拐進地下車庫。
倉庫防火應(yīng)急門都打開了,幾十名全副武裝的武警邁著整齊的步伐,把那些人圍了起來。
陳思聰沖在最前面,直奔被捆綁的小艾。
小艾看著陳思聰說:“元元被李成帶走了?!薄八懿涣恕!薄翱珊⒆印薄八粫押⒆釉趺礃拥??!标愃悸敯参恐“骸霸芾畛山懈傻?/p>
李成進了車庫把手電筒交給了元元,告訴她自己順著過道走上去,不要回頭,爸爸媽媽在門口等著她。元元信以為真,一口氣跑出車庫……
李成駕車直奔出口,何鋒一個人站在那里手持遠光手電,閃了幾下。李成下了車,從車里拿出一包東西遞給了何鋒,走了出去。
何鋒用對講機向隊員宣布:“任務(wù)已結(jié)束,人員全部被帶離現(xiàn)場,相關(guān)人員已被控制……”
李成快速駛出車庫,駕車消失在夜幕中……
(責任編輯 劉冬楊)
作者簡介:方先鋒,1971年生,筆名“毫末”,中國現(xiàn)代詩人協(xié)會副會長、《中國現(xiàn)代詩人》副主編、《詩中國雜志》責任編輯。散文及詩歌散見于《西岸風》《天津詩人》《詩中國》《新銳詩刊》《詩選刊》《齊魯詩歌》《東北文藝》等雜志、詩合集、報紙和網(wǎng)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