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德培育需要持續(xù)嚴管厚愛

蔣來用

今年全國兩會，習近平總書記參加重慶代表團審議，在講話中他著重談到了一件事——政治生態(tài)，并系統(tǒng)地闡述了“政德”。習近平的講話如清心劑，如警世鐘，頗具新意、深意，值得每個黨員干部細度深思。政德是對公職人員尤其是領導干部提出的職業(yè)道德要求。“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政德是整個社會道德的風向標，直接影響社會風氣的清濁和走向。政德好，社會風氣就好，人心思善，互助互愛，社會昌明；政德差，則世風日下、民心不古，必然會帶來道德滑坡、社會墮落，甚至引發(fā)社會混亂和動蕩。政德建設是國家治理中不可忽視的重要內容，十分重要和必要。

政德是公務人員必備的素養(yǎng)

古今中外政權建設都重視和強調政德。我國古代選拔官員，非常看重德。德高望重者方能為官。堯“能明馴德，以親九族”；舜嚴于律己，而又寬厚待人；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他們都因具有高尚的政德而為后世尊崇敬仰。中國古代的政治學說，很多都與政德有關?！吨芏Y·天官冢宰·小宰》要求官員做到“廉善、廉能、廉敬、廉正、廉法、廉辨”?？鬃犹岢龅摹罢哒?，子帥以正，孰能不正”、孟子主張的“行仁政、正君心、修德性”讓人耳熟能詳?！蹲髠鳌诽岢觥疤嫌辛⒌拢浯斡辛⒐?，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三不朽”，把立德擺在最重要的位置。立德、立言、立功遂成為歷代仁人志士終身追求的目標。宋代呂本中撰寫的《官箴》第一條指出“當官之法，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對政德的內容作了精到的刻畫。

當前所有國家和地區(qū)都將政德作為公共職業(yè)的重要倫理內容， 以不同形式提出要求。如英國“公共生活標準委員會”要求公務員必須無私、正直、客觀、負責任、公開、誠實和發(fā)揮典范作用。日本規(guī)定公務員是國民的公仆，要公私有別、公正履職，不得有以權謀私、接受服務對象饋贈等導致國民疑惑或不信任的行為。很多國家將公共職業(yè)倫理轉化為多個法律和制度規(guī)定，如美國早在1958年7月就制定了《政府工作人員倫理準則》，1978年10月，國會通過《政府行為倫理法》；1985年又制定《眾議院議員和雇員倫理準則》；1989年4月通過了《政府行為倫理改革法》；1992年頒布了《行政部門雇員倫理行為標準》。

中國共產黨始終重視黨員干部的政德，倡導共產主義道德，將共產主義遠大理想作為奮斗目標?！饵h章》規(guī)定按照德才兼?zhèn)?、以德為先的原則選拔干部，加強道德修養(yǎng)是黨員干部的一個基本條件，必須講黨性、重品行、作表率，做到自重、自省、自警、自勵，反對官僚主義，反對任何濫用職權、謀求私利的不正之風。我們黨對黨員干部的政德要求既吸收傳承了中國傳統(tǒng)的政德內容，如修訂后的《中國共產黨廉潔自律準則》對黨員領導干部提出了廉潔從政、用權、修身、齊家的自律規(guī)范，但又對黨員領導干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黨員領導干部作為黨員，首先要遵守黨員的基本義務，必須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個人利益服從黨和人民的利益，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克己奉公。中國共產黨是為人民謀利益的政黨，為了保護國家和人民的利益，在一切困難和危險的時刻，黨員應該挺身而出，英勇斗爭，不怕犧牲。黨員不得謀求任何私利和特權，除了做到自身干凈之外，還肩負堅決同消極腐敗現(xiàn)象作斗爭的義務，反腐敗是每個黨員義不容辭的責任。吸收歷史傳統(tǒng)積極因素，系統(tǒng)化并高標準對黨員領導干部提出嚴格的政德要求，這是中國共產黨先進性的一個鮮明體現(xiàn)。

當前政德建設最大問題是空洞低效

干部政德建設重要性和必要性不言而喻，各級黨政機關都高度重視干部的道德自律，制定下發(fā)不少通知、意見和規(guī)范性文件，組織開展大量培訓教育活動，大會小會反復宣講重申，投入不少人力物力，雖然思想道德教育做了不少工作，取得了不少成績，但工作實效和質量上缺乏機制保障。干部是否遵守黨紀的“底線”，是否觸碰法律的“紅線”，是衡量政德建設成效的重要標準。腐敗和不正之風都是政德缺失或不足的典型表現(xiàn)。1993年以來20多年，反腐敗形勢“依然嚴峻”至今沒有摘帽，并且還增加了“復雜”二字。全面從嚴治黨面臨的嚴峻復雜的現(xiàn)實充分證實了加強政德建設的重要性和緊迫性。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實踐讓我們看到，一些干部對道德教育不入耳更不入心，反復講但反復犯。一些領導干部“邊講道德邊腐敗”，臺上說一套臺下做一套，“兩面人”現(xiàn)象比較突出，知行分離、人格分裂，嚴重損壞了公共職業(yè)群體的形象和聲譽，降低了公眾對公共機構的信任度。實踐表明，雖然思想道德教育非常重要，但缺乏機制保障的空洞的道德說教具有相當?shù)木窒扌?，很容易變成“虛功”“慢活”，缺乏約束力?？斩吹恼f教有時甚至產生負面效應，使人昏昏入睡、麻痹大意，對教育產生了反感和厭煩。要改變這種現(xiàn)狀，必須得對政德建設重新認識，調整工作內容和方式方法。

政德重在建設，要害在管

人是社會人，不是閑云野鶴。每個人生活在具體現(xiàn)實社會中，而不是活在虛幻的真空中，必然受到各種利益關系的影響和約束。在復雜的利益誘惑面前，我們希望掌握權力的干部能自覺做到道德自律， 但又不應完全寄希望于道德自覺自律。社會塑造并改造每個人，個人自覺和不自覺地被社會雕琢和形塑。因此，政德建設過程中，我們要重視主觀世界改造，強調修身自律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加強思想教育，但更要重視客觀世界的改造。然而道德素質高的社會并不會從天上掉下來或天然就存在。好的社會都是通過集體奮斗和共同努力建設出來的。世界上也不存在一個永遠都落后的無可救藥的“道德洼地”，任何社會通過持續(xù)不斷的努力，都可以成為令人向往的好地方。我國的香港和新加坡都是華人社會，20世紀80年代之前，腐敗曾是人們生活的一部分，十分普遍和猖獗。但不斷健全法治，實行嚴格的管理，公務員的政德水平不斷提升，成為亞洲廉潔度相對較高的地區(qū)。宗教往往被視為“道德高地”，神圣不可玷污。道德信仰在宗教中占據(jù)重要地位，但所有宗教都有嚴格的戒律作為保障。缺乏戒律保障，宗教界同樣會出現(xiàn)道德滑坡、行為失范的現(xiàn)象。如魏晉南北朝時期，佛教界就出現(xiàn)了很多的亂象。梁僧祐在《弘明集》中說：“今觀諸沙門…… 或墾殖田圃，與農夫齊流；或商旅博易，與眾人競利；或矜持醫(yī)道，輕作寒暑；或機巧異端，以濟生業(yè)；或占相孤虛，妄論吉兇；或泥詭道假權，要射時意；或聚畜委積，頤養(yǎng)有余；或指掌空談，坐食百姓。斯皆德不稱服，行多違法?！边@些失德離軌行為普遍存在，導致佛教出現(xiàn)了嚴重的信仰危機和生存危機。為了解決這場危機，法顯和尚歷時14年“至天竺尋求戒律”，譯出佛教五大戒律之一的《摩訶祗律》四十卷。這本戒律和《彌沙塞律》和之前他譯出的《四分律》和《十頌律》一起成為南北朝時期佛教戒律學的主要依據(jù)，對漢地僧團制度的建設起到了“宛如及時的春雨”的作用。

政德是具體的而不是抽象的。政治道德一旦缺乏約束力，缺少制度的保障，就會成為空架子。世界上目前還沒有一個光靠說教能實現(xiàn)干部廉潔自律、自覺遵規(guī)守法的先例。良好的行為素養(yǎng)、道德習慣和品質都與社會制度內容及其執(zhí)行程度有關。如果缺乏剛性的約束方式，“打點滴”式的教育，“敲木魚”式的說教作用甚微。在廉政教育活動中，大家認為警示教育是最為有效，震撼力最強的。尤其是用發(fā)生在身邊的腐敗案例進行教育，沖擊力最強。因為這種教育將違法行為與違法后果直接聯(lián)系在一起，非常直觀地顯現(xiàn)。思想教育必須與嚴格的制度緊密結合才能防止“虛”和“空”。在紀律松弛、腐敗嚴重、風氣糟糕的社會環(huán)境下，個人要做到自律很難。倡導政德，絕不是空喊道德的口號，而應該用嚴格的制度和執(zhí)行來實現(xiàn)政德的目標?！奥犉溲?，觀其行”，個人的道德秉性需要通過行為來體現(xiàn)，并且用實踐來最后檢驗。實踐性應該成為政德的唯一檢驗標準，干部要率先垂范、以身作則，通過行為實踐成為勤政廉政的楷模和榜樣。道德教育必須要用具體的制度約束配合，與個人的利益行為結合，才具有實效性。嚴管厚愛才能有政德，要完善制度規(guī)定并嚴格執(zhí)紀執(zhí)法，嚴格管理監(jiān)督，提升國家治理能力和現(xiàn)代化水平，抓緊建構政德養(yǎng)成和強化機制，創(chuàng)造有利于干部干凈干事創(chuàng)業(yè)的良好環(huán)境，為“人人成為圣人”創(chuàng)造社會條件和環(huán)境。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中國廉政研究中心秘書長、社會學研究所廉政研究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