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從《紅高粱》到《歸來》

孟遠

張藝謀，想必中國電影不可避開的一個人物。

從第一部導(dǎo)演作品《紅高粱》到最近一部導(dǎo)演作品《歸來》可見張藝謀涉及面之廣，近乎涵蓋了各種類型電影。

《紅高粱》改自莫言同名小說。

第一次看完直至今日，見悟雖隨時間而變，但一直被一種感受左右——血性。

這個故事中見了老師一直所說“什么人做什么事?！?/p>

正是其中血性讓人物成了人，他們有著人的傻笑，人的性欲，人的愛恨情仇。

不是這個故事成就了這個電影，而是那個時期，電影歸國家所有，那個年代人們無需多慮，沒有市場，沒有名利，政策開放。不論是張藝謀還是姜文、鞏俐，亦或顧長衛(wèi)，他們所需做好的只有一件事情——把自己職業(yè)所富含的藝術(shù)最大化，從《紅高粱》場場戲的推進猜測，張藝謀定是按照怎樣強烈怎樣處理的方式對待每一場戲，不論是畫面的美感亦或者故事的戲劇性，甚至可以偏激地理解為把故事講好，便可不惜代價。

當一部電影把每個部門的能力發(fā)揮到極致，想必這定是一部好電影，個人覺得電影像漢堡包，有菜有肉有雞腿，五味俱全誰人不愛？一個電影導(dǎo)演將文、導(dǎo)、表、攝、錄、美個個部門才能壓榨到極限，電影又怎不讓人動容？

當今好萊塢又何嘗不是，在套路之下，不斷發(fā)掘著每個部門最大的潛力，這也正是電影霸主正在也是一直在做的努力。

而張藝謀在27年前便已嘗試。

人的追求便代表著原則，換做電影，便是人的血性。父輩曾講起那個年代，他們可為一件事的對錯掀桌互毆，哪怕付出數(shù)不清的代價，也要理論事情的對錯，實為一種追求。

電影中印象尤深的段落為姜文與鞏俐在高粱地中野合之后，姜文邊走邊吼著“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哇……”據(jù)聞這段是張藝謀、莫言、姜文在拍攝該戲前一晚，徹夜未眠譜曲作詞，想必他們的初衷僅為做唱出一段合適的曲調(diào)配搭一部好看的電影，誰知一不留神傳唱至今。

釀酒、祭酒神、對酒缸撒尿及往后爾爾，無不是一個男人帶著方剛的血性做的事情。

這血性，不正是那時的莫言、張藝謀、姜文、鞏俐、顧長衛(wèi)他們追求的寫照？

而今，鋪天蓋地的廣告宣傳，白領(lǐng)為交房租疾走于公交車站與地鐵站臺，早班地鐵鴉雀無聲，青年白領(lǐng)無不握著手機，或看著相關(guān)技術(shù)書籍，所求莫于交了房租或貸款，尚有閑錢下個小館。

而張藝謀已經(jīng)已經(jīng)是四個女人的丈夫，鞏俐為后代幸福變更國籍，姜文也為票房拍了《讓子彈飛》，顧長衛(wèi)更是成了導(dǎo)演。

看回《歸來》改于嚴歌苓小說《陸犯焉識》截取原著后四分一的故事，一個民國風(fēng)流倜儻的公子哥，經(jīng)歷文革后，暮年歸于自己心愛卻失憶的女人。

故事截點本極好，張藝謀又是個經(jīng)歷過文革的人，拍過《活著》的導(dǎo)演，如此數(shù)年沉淀，拍陸焉識這個極有腦力的知識分子，問題不大。

原小說曾有過如此描寫：“我必須請假去、去、去、去、去……場部禮堂”

“五個“去”字為他贏得了時間——察言觀色、見風(fēng)使舵所需要的時間，容他根據(jù)鄧指的反應(yīng)及時編輯修正下文的時間。陸焉識看見鄧指的眼睛里沒有壞脾氣，無非有一點兒惡心，正派人物對于反派的正常生理反應(yīng)——何況對一個十年前陪綁殺場給嚇成語言殘疾的反派。鄧指的全稱是鄧玉輝指導(dǎo)員，第三勞改大隊第七中隊的高干?！蔽淖种?，嚴歌苓極準地將陸焉識定位成一個精明的男人，可是如此人物設(shè)置，置于電影中又怎會選擇中途脫逃返回家，甚至還在眾人追捕下，在鐵道橋上高呼“婉瑜”，想必這不是一個正常身處文革環(huán)境下男人會做的事情，何況放在一個被文革摧殘到滿是雙鬢的老人身上，他不知道當時的連誅政策，他不知道那時人心的莫測？這個男人究竟是愛他的妻女還是恨？如此設(shè)置放于開篇，已讓人茫然。

其實這樣的開篇與現(xiàn)環(huán)境狀態(tài)極似，人們?yōu)檠矍八?，不惜一切，不在乎對錯好壞，用上文話說便是沒有追求，沒有追求便沒有了底線。

這里所謂底線不是質(zhì)量，而是人心。

馮小剛在《我把青春獻給你》寫到陳凱歌說：“凱爺最適合呆的地方就是象牙塔，每個民族，都會有這么兩三位爺，國家再窮也得養(yǎng)著。任務(wù)單純，只有一項，要拍就得拍對本民族極具認識價值的史詩，根本就用不著考慮娛樂性，越深刻越有認識價值。觀眾也是研究民族心靈史的少數(shù)學(xué)者群體，其他人愛看不看，反正也沒打算從你們兜里把錢收回來。這樣的一位爺，你勸他平易近人就等于是害了他。”我相信同一句話置于張藝謀身上也一定適用。

回到《歸來》，攝、錄、美無不超越了《紅高粱》，可是差距在于文、導(dǎo)、表，這些人已經(jīng)不是人，他們已經(jīng)成了“人物”是名流，沒有了地氣，萬事順利，又怎知失意何為？所以丹丹因父親陸焉識逃跑而落名主演，所能想到的表現(xiàn)方式只有在雨中啜泣的庸俗橋段。

人們?yōu)榱伺逝罒o不撒謊扯皮，張藝謀曾經(jīng)實為國師，無可厚非，但當人了沒有了阻力，肆意生長，必為一盆亂草，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的張藝謀卻迷失在了捧上天的蜜罐中，這并不是他的問題，而是這個時代的問題，這里土壤供給的絕非營養(yǎng)，而是激素，根本不是一個成長的環(huán)境。

還有一點在于張藝謀自身。

《紅高粱》本是莫言所著，講的西北故事，民俗民風(fēng)張藝謀再了解不過，骨子里流的就是帶著地氣味兒的血，自然得心應(yīng)手，很多人指責(zé)張藝謀拍的不是當?shù)匚幕亲詣?chuàng)文化，可個人覺得這正是電影的浪漫，而且張藝謀所謂的自創(chuàng)更是基于極為熟悉的基礎(chǔ)上延的伸，這便是地氣，有了地氣戲才會有生命力。

《陸犯焉識》為嚴歌苓所著，一個上海的女性，描繪的上海女人與男人，嚴歌苓故事中無不帶著女人性感的韌勁與細膩，女性的柔韌在她筆下淋漓盡致。

如陳山老師所說“鞏俐是在香榭麗大街名牌商店購物的女人，而張藝謀是蹲在隔壁店外墻角吃油潑面的農(nóng)民?！边@種故事本非張藝謀強項，他曾有的是血性。

電影中將故事地點改在了北方，可當一個故事成型后，便有著生俱來的氣質(zhì)，那是無法改變的東西，當改變了氣質(zhì)，故事本身將面目全非，《歸來》中馮婉喻這個人物顯然沒了根，不再有上海亦或南方女人的那番細膩。

言重地說，甚至張藝謀選錯了演員選錯了地點，這故事發(fā)生在上海，一切就都對了，演員必是張曼玉所屬，陸焉識依然保留著細膩，卻覺得與北方的氣候、環(huán)境極不融恰，太多的細膩經(jīng)過他的處理變得生硬。

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每個人都難逃自身局限，逃得最遠的就成了人們口中的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