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巖層里涌出清泉般的情感

麥令

爾容的書讀過不少，她的新著散文集《景秀華年》，文字攜帶的哲理與詩情、字里行間浸透的跨越年齡的天真和真誠卻始終如一。美是難得的，在她這里卻是容易的，信手拈來，俯拾皆是。她對這世上的一切都投注了愛的溫旭的目光，從她心靈的巖層里沽沽涌流的圣泉般的情感，在文字的森林里四處漫溢。讀者一旦愛上，就是終生的了。

本書收入散文近百篇，共四輯。

輯一“與美邂逅”。概括起來是八個字：雋永曼妙、清雅磅礴。譬如開篇《傾城之梅》。她寫武漢的梅，其實是在寫武漢的人。梅花分明是清秀的，而到了她筆下，梅既是纏綿悱惻的女子，又是與凜冽的寒風巔峰對絕的斗士。她寫道：“枝上、花尖都噙著盈盈的雨露，似脈脈的淚珠。內(nèi)心的情緒便一簇一簇地往外走，跌到青苔濕地的花瓣上，就是含了粉色香的春愁。拌勻了，涂在臉上，吸人心里，都是蜜甜的詩情和淡雅的愁緒?！弊骷业淖肿志渚涿赖眠粕?。爾容區(qū)別于一般女性作家的地方，在于她有更為廣闊的胸襟與情懷，有大視野，大格局，因此，她筆下的萬事萬物，在呈現(xiàn)美的同時，帶有千軍萬馬之勢，既美又颯。

她在《牡丹花再會》中寫牡丹的氣味，“牡丹有一份高遠的清香，聞之曠達?！侨艏慈綦x，或親或遠，像捉迷藏，幽遠而悠揚，升拔起來，然后漫染開去。你有意地追隨，她卻避而不見。你一轉(zhuǎn)身，或一抬腳，卻是一縷香風翩然而至。你想抓牢她，她卻倏忽逃遁?！睜柸葺p而易舉便將無形的味轉(zhuǎn)化為有形的畫，生生地營造出一幅關(guān)于味道的景象。這是作家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

《成都草堂記》里，她一路寫景，一路寫杜甫的人生路，寫杜甫的潦倒與壯志未酬，寫杜甫的漂泊與胸懷天下。她以史實為底片，抽拔漫染出中國歷史上偉大詩人在草堂里的一段命運多舛舉步維艱的人生。人與景、景與史、當下與過往，如此渾然天成，余味繞梁。

她的寫景文，景史互動，文以載道，有厚實精良的質(zhì)地?！秹魧蹑?zhèn)》中，她講比干的傳奇故事，講木心流離的一生，講茅盾與故鄉(xiāng)間的幽情濃愁，哪里只是游了烏鎮(zhèn)，分明帶著讀者閱覽了文學的半壁江山。

輯二“東湖行吟”。這世上估摸很難有第二個能像爾容那么鐘愛東湖的作家了吧。她在東湖且行且吟，一氣寫下30多篇美文。那不是文，倒像她心里吐出的一縷縷絲，攜了她生命的體征，那么綿，那么癡，那么濃烈。

她在《愛東湖的第一百零一個理由》里，寫散步的另辟蹊徑，挖野菜的樂趣，陌生人送魚的溫情，陽光野餐的浪漫。既有身為作家的蓬勃激情，又有生而為人踏實生活的熱氣騰騰。不光見美，還見好。見美是天生的能力，而見好是后天的能力。一個作家只有本身擁有見美見好的能力才可能傳遞美好。她愛牡丹，一寫再寫，寫她的繁盛，寫她謂之天香的味道，寫她的春夏秋冬。

輯三“一見如故”。爾容從南方的山巒、溪流、小院，寫到北方廣博的草原，從客居的武漢，寫到幼年的故土。風景隨她的足跡流轉(zhuǎn)。省內(nèi)省外，風景因她的蒞臨，而多了出頭之日，有了向外宣泄的途徑?？v橫之間，景色各異，不變的是爾容與她們的一見如故。

作家情深義重地愛著她生活中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件物事，因此她忘不了北京西單的紅樓集體宿舍，她以文字瞻仰回不去的屈原故里，她透過望家宗祠的門縫向宗祖伍子胥朝圣?；蛟S爾容天生是與大自然有暗語的。她是真正的自然之子。自然因她的濃愛，所以饋贈她別樣的獨一無二的感知。她以自然的景喂養(yǎng)靈魂，驚艷了年華。

輯四“一世情緣”。爾容對見過的風景有情；對愛過的生命，更是銘心刻骨。在她眼里，一切都是美麗的風景。一只貿(mào)然闖進她生命的小鴨子，也能在她生命的河流里，濺起沖天的浪花。爾容一次鄉(xiāng)間獨行，邂逅了一只乳臭未干的小鴨子。作家與這天賜圣物間發(fā)生了一系列美麗多情的故事。作家天真地坦陳這確乎是她人生中一場極具神秘色彩的艷遇。她給它取名“黃小寶”。

在作家筆下，黃小寶儼然成為具有獨立“鴨格”和行為能力的主體。她待它像母親待兒子，又像情侶待戀人。她在《外交大使》里寫“黃小寶”出行的種種趣事。黃小寶的故事不脛而走，大家爭相討論它到底是不是一只鴨子。遇到的小姑娘分享自己養(yǎng)鴨的故事。還有少婦告誡要當心黃鼠狼和貓。一只小小的鴨子讓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因為它有了交集。猝不及防地，黃小寶因中曙生病了，作家的心都碎了，她柔情萬丈地寫下《誰來將你拯救》，將黃小寶的生病歸咎于自己的過錯。黃小寶在生命末期的默然抗爭和作家的后悔自責同樣讓人動容。黃小寶還是走了，作家痛徹心扉，一口氣寫下洋洋萬言，滿滿的都是不能呼吸的疼痛和思念，讀之亦痛。

（湖北省工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