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博翔
午后的天色黯淡起來。烏云仿佛厚重的簾子,斂去了天上好多顏色,只留下一絲縫隙??珊Y下來的日光卻宛如絲綢,又滑又涼。像這突然向我臉上哈氣的風一般,冷冽而令人意外。
冬天的枯手總是皺巴巴的干燥而蒼老。它撫過你時,不同于祖父般和藹,而是帶著一股狠厲,叫你畏他,臣服于他。我看破了他今日偽善的面具,卻不知他想耍什么花招。眉梢驀地一涼,抬手摸去,竟是久違了的濕潤。把欣喜的目光交給四野茫茫,收獲了莫大的驚詫——竟下起雨來了?
那銀絲在空中斜斜地密織著,卻尋不到一絲疏桐來打,一葉殘荷來落。雨之失荷猶如梅之失雪,美則美矣,卻總是少了令人心顫的韻味。也罷,冬雨本就好不容易沖破隆冬的圍堵,趕來與你我相遇,又豈能辜負它的美意?
走入霏霏更令人想入非非,我想此時大抵需要一位清純的初戀,手牽手在雨中閑庭信步,把年輕的面孔和皮膚交給這漫天的淋淋漓漓,聆聽那宛若滑過花底的鶯語嬌柔和散落玉盤的珠璣清脆。
此時,因為驚喜而忘記寒涼。就像人生中那些不經意的溫暖總是會蕩開心底的陰霾,讓你重新煥發(fā)對生活的熱忱和激情。
雨,總是在不經意間偷偷溜走,悄無聲息到你不知如何挽留。
枝頭,一顆水珠正在凝結,無色無形,一忽兒,太陽從云中出來,水滴開始閃爍不定,如忽明忽暗的螢火。陽光在最精準的角度匯聚,雨開始彌散,在無邊的曠野上,在浩渺的廣宇中,升騰著的是雨的精魂。
雨在初春的和煦中呱呱墜地,輕盈地撥開面前的風絮,去親吻那搖曳在三月檐底的風鈴。
雨在仲夏的熾烈中獲得尊嚴,霧色里的遠山仿佛是他鐵青的胡茬,如此便可以想象他是怎樣的男人氣概,大力地擁抱遍野的新綠。
雨在秋日最后的一次嘶吼中依靠在老槐樹的丫杈上,用哀傷的嗓音唱出對塵世的體悟,凝重、莊嚴而彌長。
雨,降臨在北方的冬日,便成了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