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眾人物道德責任的理論分析

馬紅梅

(山西醫(yī)科大學 人事處,山西 太原 030001)

公眾人物是指在一定范圍內(nèi)為人們所廣泛熟知和關注，具有重要影響，并與社會公眾利益或公眾興趣密切相關的人物。在新時代，公眾人物對社會道德建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需要他們發(fā)揮自身的榜樣作用，提升社會的整體道德水平。

一、公眾人物道德影響力巨大，有能力承擔道德責任

公眾人物這一概念在我國的歷史不長，但在我國歷史上，有道德影響力的人早已有之。從古代的帝王、皇親國戚、賢士、大臣，到近代中國共產(chǎn)黨樹立的道德模范，從內(nèi)涵上講，他們都符合公眾人物的特征；從外延上看，他們也包括在公眾人物的范圍之內(nèi)。所以我國雖然沒有明確提出公眾人物的概念，但在理論和實踐中，這些公眾人物的言行對人們產(chǎn)生過巨大的道德影響力，道德榜樣的影響力在悠久的中華文化歷史中更是不勝枚舉。我們要繼承和發(fā)揚傳統(tǒng)文化中優(yōu)秀的道德文明。

(一)中國古代社會中公眾人物的道德影響力

在中國古代社會，由于交通及傳播媒介的不發(fā)達，普通人成為公眾人物的途徑極為稀少。所以，對社會、對人民有影響力的公眾人物，主要是歷代統(tǒng)治者、官員以及被人們所熟知的知識分子，如孔子、孟子等圣人。

早在五千年前的中國古代社會，道德就被人們所重視。傳說中的伏義、神農(nóng)、黃帝等都十分重視道德和道德楷模的影響力。中國原始社會的氏族部落首領堯、舜、禹等以其聰明智慧、無私奉獻和辛勞為民而贏得氏族全體成員的擁護愛戴；奴隸社會中，夏、商、周的統(tǒng)治者非常重視道德和道德人物的培育，統(tǒng)治者以自己的德行影響人民，做人民的表率，以德為行為規(guī)范。秦統(tǒng)一六國以后，建立了中央集權制的封建國家，君主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對于天下人的道德風尚有著極大的輻射與影響，君主良好的道德修養(yǎng)對天下道德有重要的教化作用?？v觀古代社會，國家的興衰與君主的道德有很大關聯(lián)性，在君主專制制度下，一方面，君主被認為是天下之主，無論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行為，都會引起人們的極大關注，產(chǎn)生無形的示范效應，所以君主的道德水平直接影響到施政的效果。另一方面，君臣是一體的，有什么樣的君主，就會有什么樣的大臣，君主的道德會直接影響大臣的道德。陸賈稱：“上明而下清，君圣而臣忠?！盵1]君主的道德會影響臣子的道德，君圣明則臣忠義。王夫之稱：“上有亂君，下有亂臣。”[2]君主不賢明，妄作胡為，那么大臣也有可能會作奸犯科。所以君主行為有重要的榜樣輻射作用。在一個國家之內(nèi)，道德作用的發(fā)生是以君主為核心向外輻散的，先是直接影響到大臣，進而影響輻射到每個人，最終進而影響國家的治理。

孔子言:“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3]在孔子看來，君主有什么樣的道德，天下之民就有什么樣的道德，整個國家也就形成了什么樣的道德風尚。荀子強調(diào):“君者，民之原也。原清則流清，原濁則流濁”，“君者，儀也；民者，景也。儀正而崇正”[4]。在荀子看來，君與民的關系如源與流、儀與影的關系，源清則流清，儀正則影正，所以君主的行為必然影響民的行為，形成巨大的社會效應。所以，君主對于天下的道德風尚的影響頗為重要，攸關國家的盛衰。

古代的知識分子、圣人、君子的言行對民眾同樣有著重要的影響?！拔ㄌ煜轮潦?，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fā)強剛毅，足以有執(zhí)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說?！?(《中庸》)這段文字描述了圣人之德通過身體力行影響民眾的過程，民眾受到圣人的感染，在內(nèi)心產(chǎn)生了敬重、信任、愉悅的感情效果。孟子在談到人們對圣人的渴望時說：人們對圣人的期望，就像大旱的時節(jié)盼望雨水一樣，可見圣人對人們的影響之大。圣人通過上行下效的方式，上施仁政，下行仁義，一個體現(xiàn)仁義精神的社會秩序就能形成。就儒家來說，從性善論出發(fā)，認為人性本善，主張通過圣人人格力量的示范作用形成凝結整個社會的核心價值，通過圣人德化這種道德影響的途徑將這一核心價值即“仁”的思想傳播給天下百姓，使天下人形成一種向善的風尚。所謂圣人德化就是指品德高尚的圣人通過自身的人格影響力這種非強制性的手段把其思想價值傳播給人們，使人們樂于接受。圣人德化之所以可能在于圣人是民眾模仿的對象，他們對民眾有著極大的影響力。

(二)中國共產(chǎn)黨發(fā)揮道德模范的道德影響力

模范人物也屬于公眾人物，對民眾同樣具有道德影響力。樹立道德模范人物服務于公民道德建設，就是要發(fā)揮模范人物對普通民眾的道德輻射作用，使其將道德模范的言行內(nèi)化于心，外化于行，達到提升道德水平的目的，增強公民對當前道德規(guī)范的認同感。發(fā)揮英雄模范人物和先進典型的榜樣示范作用，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光榮傳統(tǒng)。英模人物擁有崇高的人格，能夠以身示范，對普通民眾有著極大的影響力。

中國共產(chǎn)黨在帶領中國人民實現(xiàn)中華民族獨立和解放及富強的過程中，先后涌現(xiàn)出許多模范典型：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狼牙山五壯士，被毛主席稱為“生的偉大，死的光榮”的革命烈士劉胡蘭；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董存瑞；抗美援朝時期的黃繼光、邱少云等英雄模范個人和群體，他們?yōu)橥苿託v史的進步做出了卓越的貢獻。這些模范榜樣人物和集體的行為對于人民群眾有著極大的影響力，在他們的影響下，廣大人民群眾擁護紅軍積極支持和革命，他們崇高的道德情操和舍己為人的精神將永遠是中華民族寶貴的精神財富。1949年之后，中國人民成了國家的主人，真正實現(xiàn)了人民當家作主，各族人民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帶領下，共同朝著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國家的目標而努力奮斗，涌現(xiàn)出了如雷鋒、焦裕祿和王進喜等勞動模范人物。這些模范人物就如同一面旗幟，引領著我們不斷前進，鼓足干勁、斗志昂揚地建設現(xiàn)代化的中國。

改革開放后，社會主義建設進入了新時期，在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下，經(jīng)過中國人民的共同努力，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在發(fā)展經(jīng)濟的同時，黨和國家非常重視文化建設和公民道德建設，2001年頒布了《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設立每年的9月20日為全國公民道德宣傳日，并先后提出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樹立先進道德模范人物是促進公民道德建設的重要途徑，道德模范人物敢為人先，開拓創(chuàng)新，為國家的現(xiàn)代化事業(yè)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為了弘揚這種不怕苦、不怕難的精神，黨和國家對道德模范人物進行深刻的發(fā)掘和宣傳，開展了“感動中國人物”“最美鄉(xiāng)村醫(yī)生”“最美鄉(xiāng)村教師”等活動，宣傳和弘揚全國道德模范人物先進事跡，使得這些道德模范為廣大人民所熟知，使他們的事跡深入人心，形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德建設機制，推動社會主義思想道德建設和精神文明的發(fā)展。

無論是古代的帝王、賢士、大臣、圣哲，還是近代以來的道德模范人物，他們有著異于常人的道德影響力，有能力影響到每一個普普通通的民眾，其影響力大，輻射范圍廣。正因為有著這樣的“超能力”，我們必須充分發(fā)揮他們的示范作用，承擔道德責任。

二、公眾人物與社會公共利益密切相關，有責任承擔道德責任

道德責任是指道德主體意識到的、自愿承擔的對個人、他人和社會的道德義務。馬克思關于人的本質(zhì)的論斷之一是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指出的“人在本質(zhì)上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無論什么樣的人，總是處于一定的社會關系之中，公眾人物也不例外，他們的生存和發(fā)展都離不開社會，因此，就要對所屬的社會關系中的各方負責，這是人的本質(zhì)的要求。公眾人物作為公共領域中的特殊主體，意味著他們要承擔更多的責任。因此，國家和社會要求這些公眾人物的言行不但要合法，而且要符合社會道德規(guī)范，成為道德的楷模和榜樣。下文將從三個角度來說明公眾人物道德責任的理論依據(jù)。

(一)權利和義務相統(tǒng)一原則

公民在享受權利的同時也要履行義務，每個公民所享有的權利和其所應當承擔的義務應該是統(tǒng)一的，公眾人物也不例外。公眾人物這一群體有其特殊性，他們的社會知名度、社會影響力和與社會公共利益的相關度都遠遠高于普通人，這些特殊性帶來的排他性的利益要求他們履行更多義務；而公眾也有權利對他們提出更高要求，以體現(xiàn)權利與義務的對等。首先，公眾人物擁有廣泛的知名度，因而受到大家的關注、崇拜，這就意味著公眾人物享受到了注意力資源，更有利于去實現(xiàn)自己利益，并且憑借這些資源能獲得直接或間接的利益。所以，在享用資源的同時，公眾人物應放棄自己一部分利益。其次，公眾人物的行為與社會公共利益密切相關。他們之所以能成為公眾人物，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由于他們或是有一定過人之處，成為某一領域的杰出者；或是憑借某種特殊的地位或身份被大家關注……不管是通過哪種途徑，以哪種形式成為公眾人物，他們都有意或無意地享受了更多的社會資源和公共權利。因此，公眾人物在享用這種特殊待遇時，理所應當要滿足公眾的知情權、公民和媒體的批評監(jiān)督權，在某些情況下需犧牲一定的隱私權和名譽權。再次，公眾人物具有巨大的、深遠的影響力。當他們參與到公眾事件時，會影響到這些事件的解決方式與最終結果，而這些方式和結果有可能是不合理的，因此對社會利益的影響比較大，必須要注重自己的言行對社會的影響。

或許有人會說，我國憲法規(guī)定“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對于公眾人物提出更高的要求，限制他們的人格權，不是有違這一基本的法治原則嗎?其實，并不是法律對他們不公平，而是他們的“公眾”性質(zhì)給予他們更多的權利，也就附加了不同于普通人的義務，他們必須讓渡一部分自己的權利。公眾人物人格權適當受限也是現(xiàn)代法治理念的一種體現(xiàn)。比如，同樣是微博用戶，公眾人物與普通大眾就有很大的區(qū)別，公眾人物實名認證的微博關注者很多，粉絲眾多，微博是他們非常好的營銷平臺，他們就可以借助于微博平臺獲得更多利益。此外由于關注者很多，他們言行的影響力遠遠大于普通人，這些都是普通微博用戶所不具有的。因為公眾人物享受了更多的權利，所以他們必須履行更多的道德義務，承擔道德責任。

(二)公共利益優(yōu)先原則

公共利益是由無數(shù)個人利益組成的，并由國家和社會進行管理。公共利益形成以后就會對個人的利益形成一定的限制，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個人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之間的矛盾。這時就必須堅持社會公共利益優(yōu)先原則，因為只有這樣社會才能正常運行。公眾人物與社會利益密切相關，必然要將公共利益放在首位。

法國著名的唯物主義哲學家愛爾維修主張把公共利益放在第一位，他認為只有公共利益才是最正當?shù)模瑥娬{(diào)為了公共利益犧牲暫時的個人利益。他說:“要行為正直，就應當僅僅傾聽和信任公共利益”[5]462，“一個人一切行為都以公共利益為目標的時候，就是正義的”[5]463。他將公共利益與正直、正義的社會公德聯(lián)系起來，把公共利益上升到道德層面，認為公共利益優(yōu)先是符合社會道德要求的。愛爾維修認為，個人利益要得到實現(xiàn)就必須同公共利益結合起來，“維護公共利益是人類一切美德的原則，一切法律的基礎！個人利益要想得到道德的承認，就必須與公共利益重合！個人利益要想在現(xiàn)實中實現(xiàn)，也必須與公共利益相結合”[6]。個人利益的實現(xiàn)必須依托公共利益，在實現(xiàn)公共利益的基礎上，才能更好地實現(xiàn)個人利益。這與我國集體主義的道德有著相似之處，當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發(fā)生矛盾時，要將集體利益放在首位。他的這些思想都強調(diào)了對公共利益的重視，如果沒有集體利益，就不會有個人利益。所以，個人利益只有融入到集體利益當中才能夠得到實現(xiàn)。

人的本質(zhì)屬性是社會性，人總是處于一定社會關系中的，必然離不開社會。因此，在公共利益與個人利益相沖突的時候，為了維護社會公共利益，必須要選擇多數(shù)人的共同利益。公眾人物作為社會性的人，當然也是離不開社會的，當他們的利益與社會公共利益博弈時，公眾人物必須要做出讓步，并且承擔相應的義務或者道德責任。只有這樣，在實現(xiàn)集體利益的基礎上才能實現(xiàn)個人利益。同時公眾人物在追求自身利益的同時不能損害社會公共利益，自身的一言一行都要考慮到對社會公德的影響，他們在社會活動中應該承擔更多的公共道德責任。在事關重大價值判斷時，公眾人物需要做出符合整個社會利益的選擇，做出符合社會公共利益的選擇，起到正面的示范作用。

(三)公共領域理論

公共領域又稱公共空間，是由哈貝馬斯最先提出的概念，指的是介于市民社會中日常生活的私人利益和國家權利領域之間的機構空間和時間。哈貝馬斯認為：“所謂公共領域，我們首先意指我們的社會生活的一個領域，在這個領域中，像公共意見這樣的事物能夠形成。公共領域原則上向所有公民開放。”[7]公共領域是處于國家與社會之間一種非官方的領域，是國家與社會之間的橋梁，向社會傳播價值觀念、文化、政策等等，同時有著抑惡揚善的作用，弘揚高尚的倫理道德精神，批判違背社會道德規(guī)范、破壞社會正常秩序的行為。理查德·羅杰斯等認為：“古希臘的雅典人公認他們的城市的重要性以及城市在鼓勵他們時代的道德和智慧的民主方面所起的作用。廣場、神廟、競技場、劇場和它們之間的公共空間既是古希臘文化的壯觀的藝術表現(xiàn)，也是它的豐富的人文發(fā)展的促進因素。”[8]

哈貝馬斯所認為的公共領域的理想狀態(tài)是：只要是有意愿關注或參與“普遍利益”的個體都可以進入公共領域，然而，“普遍利益”并不是普及大眾的，往往是與社會經(jīng)濟等級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lián)，田地里的農(nóng)民和寫字樓里的商人所關注的“普遍利益”在內(nèi)涵與性質(zhì)上有著很大的不同。因此，公共領域中也是有社會差別的。弗雷澤認為，資產(chǎn)階級公共領域中的商談性互動是受到風格、禮儀規(guī)則的控制的，而這些東西本身就是地位不平等的制造者和合謀者。他們發(fā)揮微妙的作用而使婦女和平民階層邊緣化，并阻止他們作為平等的人參與公共領域。顯然這種不平等在公共領域是實際存在的。在哈貝馬斯公共領域的理想狀態(tài)中，并沒有真正有效地限制這種社會差別發(fā)揮作用，而是把這種不平等暫時擱置起來。因此，公共領域的參與者并不是全體大眾，一般來說社會上層階級占絕大多數(shù)，在任何社會都無法平等地分配社會公共領域資源，讓每一個社會成員都隨意地享用。所以，只能是讓那些在某些領域具有特殊能力的公民以及社會中的精英享有使用這些有限資源的權利，而這些人大多數(shù)都屬于公眾人物。

公共空間自產(chǎn)生時起就具備了享有公共空間資源和在公共空間接受道德監(jiān)督、履行道德義務這兩個權利和義務的契約要素。如果權利不受監(jiān)督，公共領域就失去了它的原始意義，從一個自由、民主、平等、開放的領域變成了被某些特權所壟斷控制的領域，成為為特定人群謀取私利的工具。在公共領域里，規(guī)范行為的不僅有長期以來形成的風俗習慣、道德原則，還有在公共活動中形成的契約規(guī)范等。公眾人物在享用公共領域資源的時候，就意味著他們已經(jīng)默認這種契約規(guī)范。既然在公共領域中享受到了普通大眾所沒有的權利與資源，就必須接受相應的監(jiān)督。因而，當公眾人物沒有履行道德義務，因道德失范而深陷公眾的信任危機時，就首先破壞了這種契約，違背契約就要付出代價，這種代價就是不能再擁有繼續(xù)享用公共領域的權利，必須要退出公共領域。因此，公眾人物作為精英享受了公共領域有限資源，就有義務承擔道德責任，嚴格規(guī)范自身行為，杜絕道德失范。

綜上，公眾人物知名度大，影響范圍廣，所以一言一行都會受到大家的關注，這就決定了他們有能力進行道德示范；與社會公眾利益密切相關，這就決定了他們有責任和義務規(guī)范自己的行為。所以，公眾人物有能力也有責任承擔道德責任。作為社會風尚的引領者，他們必須規(guī)范自己的行為，做優(yōu)秀道德倡導者和踐行者。

在2018年全國“兩會”期間，習近平總書記就提出領導干部要講政德，強調(diào)“立政德”就是要明大德、守公德、嚴私德。領導干部作為公眾人物，必須要承擔道德責任，樹立良好的政德，統(tǒng)一 “三德”，發(fā)揮道德示范作用。只有這樣，我們黨才能團結和帶領廣大干部群眾扎實推動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實現(xiàn)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