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雪琦
《祝?!肥囚斞赶壬≌f的代表作,相關解讀賞析文字可謂“多如牛毛”。但綜觀相關文字,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研究眼光多聚焦于“祥林嫂”“魯四老爺”等人物身上。這些研究視角不能說是謬誤,但卻存有狹仄之嫌,因為,在這篇經(jīng)典之作中,有一個人物形象萬萬不可忽視與小覷,那就是全文的線索視角人物:“我”。
一、“我”的形象特點
就出現(xiàn)頻率而言,“我”高頻出現(xiàn)于《祝?!返氖孜膊糠?。如果我們細細翻讀這些內容,便會發(fā)現(xiàn)“我”其實是一個頗有味道的人物。
(一)“我”與魯鎮(zhèn)存有隔閡
于“我”而言,“魯鎮(zhèn)”是故鄉(xiāng)。對于故鄉(xiāng),一般人的感受印象是親切、溫暖……然而,我回歸故鄉(xiāng)“魯鎮(zhèn)”后,卻有著與常人不一般的感受體驗:
“雖說故鄉(xiāng),然而已沒有家,所以只得暫寓在魯四老爺?shù)恼永铩认惹安]有什么大改變,單是老了些……但是,談話是總不投機的了,于是不多久,我便一個人剩在書房里?!?/p>
這些話語中,只需要緊緊圍繞“沒有什么大改變,單是老了些”“不投機”“?!钡葍热荩悴浑y得出我內心與故鄉(xiāng)、故鄉(xiāng)之人的隔閡之感。由此,也可以得出“魯鎮(zhèn)較為封閉”這一結論。正因其封塞,而“我”在外,不免在常人已有的“感懷”“親切”之感的背后,涌動出了一絲絲隔閡陌生之意來。
(二)“我”充滿猶豫驚恐
“她走近兩步,放低了聲音,極秘密似的切切的說,‘一個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沒有魂靈的?我很悚然……我在極短期的躊躇中,想,這里的人照例相信鬼,然而她,卻疑惑了?!?/p>
面對落魄的祥林嫂的詢問,我的狀態(tài)是“悚然”“躊躇”“疑惑”。這也是文中一處耐人尋味的地方。按理說,無論是魯迅先生筆下的“我”是自指,還是他指,依據(jù)文意推斷,“我”是不?;丶业?,常年在外的經(jīng)歷,難道對“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沒有魂靈?”這一個問題沒有理性的思考與認知嗎?但通過“我”的狼狽狀態(tài),我們看出:“我”是一個充滿著猶豫驚恐的人物形象。
二、“我”的作用價值
有了對“我”這一人物的印象后,一個問題隨之而來:魯迅先生為何要塑造這一人物呢?或者進一步細化為:魯迅先生為什么將“我”塑造成一個帶有“陌生感”,充滿“猶豫驚恐”特征的人物呢?這些問題都關涉到了“我”存在于《祝?!分械膬r值定位。
一般賞析常從“祥林嫂一生的悲慘遭遇”出發(fā),得出“既批判了荒謬的封建禮教,又表達了對祥林嫂等普通民眾的‘哀其不爭的情感”這樣的主旨論斷。如果加入對“我”的思考熔鑄,關于《祝?!返闹黝}思想,可能會得以完善與深化。
眾所周知,在《祝福》所涉的中國社會中,魯迅先生呼喚的是“科學、理性精神”,提倡的是“吶喊意識”,希望中國社會能擺脫陳舊制度、意識、理念等的束縛,從而走向理性、自由與富強的境域。他還曾形象地比喻:“舊社會就是一個黑漆漆的鐵房子,大家都在里面沉睡,所以他要大聲地吶喊讓大家都醒來,砸碎這黑房子,讓黎明的光好射進來!”然而,這種呼喚是艱難的。魯迅先生身處其中,自然有著深刻且真切的體悟。面對前方,他執(zhí)著奔走呼喊;然而回視后方,仍舊暗黑沉沉,襲人身心,不免讓“他”以及那個社會中類似于“他”的“少數(shù)人”心生疑惑、徘徊,甚而驚恐之意。
而在《祝?!分械摹拔摇?,便是魯迅先生相關緒意的投射與積淀。因而,基于此再去審議《祝?!返闹黝}思想,我們便可從上面提及的“批判”主流中分流出一份“自省意識”:“我”的身上暴露出了當時中國社會中,現(xiàn)代啟蒙者普遍的理性局限和中國知識分子的怯弱、巧滑、自欺欺人等國民特征,體現(xiàn)出了作者魯迅先生的自省傾向。這可能才是魯迅創(chuàng)作《祝?!返慕K極目的與動機,或許也才是魯迅之所以被人們冠以“思想家”的真正緣由。也正因如此,我們也就不會再為《祝?!烦鲎云湫≌f集《吶喊》而非《彷徨》而產(chǎn)生不必要的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