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煙灰缸的故事

陳靜萍

天剛亮，房間里仍是漆黑一片，撥開窗簾，窗外云霧繚繞，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只有天邊那幾絲微光在閃爍著。

我?guī)е鴿鉂獾乃鈴拇采吓懒似饋?，按掉響了半天的鬧鈴，準備去洗漱。經(jīng)過客廳，是一片朦朦朧朧的感覺，我努力睜開惺忪的睡眼，以為是外面的霧氣跑了進來，但當我走到客廳的窗戶邊，發(fā)現(xiàn)窗戶竟是關著的。一轉身，便看見父親蜷縮著身子，身上蓋著一件還不算厚的毯子，打著呼嚕在沙發(fā)上睡著。我走到父親的身邊，聞到了一股刺鼻的煙味，這是我最不喜歡的味道。旁邊的茶幾有著父親抽完后的煙灰，煙灰缸里明顯又多了幾只煙蒂。此刻，我明白了，客廳里的不是霧氣，而是煙霧?？墒沁^去了那么久，理應消散了?。∮滞蝗幌氲?，定是父親工作回來晚了。

我是不喜歡父親抽煙的，因為害人也害己，但父親總是固執(zhí)地對我說：“煙在你們眼里總覺得是件壞東西，可是在我眼里可不是哦，它總能帶給我些許的輕松。”我不明白為什么父親總以這句話來回應我，不過，我仍覺得煙是個壞東西。

好幾個夜晚，我晚自習回到家，都會看到這樣的場景：父親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家，沉重的步伐把他帶到了沙發(fā)旁，坐了下來，習慣性地在右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個煙盒，從中拿出一根煙，又從另外一個口袋里拿出打火機，點燃了它。父親深深吸了一口，又深深地從口中呼出一團長長的白色煙霧，這樣的動作重復了好幾次，煙霧縈繞著整個客廳。系著圍裙的母親總會在這時候來到父親的身旁，問他今晚夜宵想吃什么，父親擺擺手說今天太累了，不想吃了。于是母親拿起放在父親面前的，已經(jīng)堆滿煙蒂的煙灰缸，換了一個干凈的放在了原來的位置上。父親繼續(xù)拿著煙不時地在煙灰缸邊沿敲擊著，讓已沒有火星的煙灰掉進煙灰缸里。

我總以為學習的壓力已經(jīng)讓我喘不過氣來了，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父親的面容又多了幾分憔悴；我總以為只有學習讀書的我起早貪黑，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每天辛苦工作的父親也是早出晚歸。

煙灰缸里不僅僅是那細碎的煙灰，還有父親在外操勞后的點點疲憊。母親每天都會清洗煙灰缸，我總會聽到她的小念叨：“什么時候才能戒了呢，少抽一點也是好?。≡僬f對身體是那么不好，還天天抽得滿屋子都是那個味道?！蹦赣H不忍心去責備奔波一天的父親，到了父親身邊總是會變成那一句“今晚夜宵想吃什么”，然后默默為父親重新?lián)Q上干凈的煙灰缸。

如今，我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回到家后，不管是濃是淡，總能聞到那股味道，仿佛那股味道才是父親身上的味道。不知為何，以前總是對這味道感到排斥和厭惡，但現(xiàn)在卻感到有些親切呢。

【評點】

這是一篇表現(xiàn)父愛的文章，突出的優(yōu)點便是對細節(jié)的描寫?！岸褲M煙蒂的煙灰缸”“面容又多了幾分憔悴”以及母親的念叨卻不制止、“我”的情緒由“排斥和厭惡”變得“親切”，這些細節(jié)都從側面展現(xiàn)了父親的勞累與辛苦。文章以小見大，“煙灰缸的故事”即是“父親的故事”；語言平實，并未對父愛進行波瀾壯闊的歌頌，甚至未著一個“愛”字，而是于無聲處透過父親的勞累，表現(xiàn)了他對這個家庭默默的愛，這樣的呈現(xiàn)方式，更讓人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