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宋文》補遺四篇

胡 曉

（華中師范大學 文學院，武漢 430079）

馮夢得，字初心，一字景說，南劍州將樂（今福建將樂）人，嘉熙二年（1238）進士，官至禮部尚書，創(chuàng)作頗豐，著有《初心玉堂集》十六卷。他也是一位道學的重要支持者與傳播者，嘗奏立龜山書院，扶持福建道學?！度挝摹肪砥呔虐司攀珍涶T夢得文10篇，其中《跋》1篇，未見《跋貶通州遇赦自便謝表》；《記》4篇，未見《江州濂溪書院后記》《開慶修建昌府城門記》；《上梁文》未列一篇，失錄《考亭書院上梁文》［1］346冊，117-129?，F(xiàn)增補如下：

1.《跋貶通州遇赦自便謝表》

嗚呼，此吾忠肅了翁先生之遺墨也。世豈復有斯人乎哉！公一片忠肝血，邪輩正如秋霜烈日，可畏而仰。公之孫以示余，余惟此表曾為石悈祛篋而不能壞，刼火洞然，不燼惟玉，是可寶也。想公起草時，天地鬼神，臨上質(zhì)傍，其克有相。悈獨何人哉！而為京、卞之所膺，小人亦枉為小人。公每得明道先生文，必冠帶而讀之，余于公亦然。咸淳已丑，后學馮夢得謹跋。

按：此文輯自《永樂大典》卷三一四三“陳瓘”條下［2］1860。該文附于《貶通州遇赦自便謝表》之后，文前有字云“初心先生跋文”［2］1860，文末稱“后學馮夢得謹跋”，初心乃是馮夢得的字，故而該文乃是馮夢得為《貶通州遇赦自便謝表》所作的跋文，文題當擬為“跋貶通州遇赦自便謝表”。文章創(chuàng)作時間較難確定，雖然文末云“咸淳已丑，后學馮夢得謹跋”，但宋度宗使用咸淳年號的十年中沒有“已丑”年，“已”或為“乙”之誤，該文或作于咸淳元年乙丑（1278）。

2.《江州濂溪書院后記》

周公作而善治，可以開百世之運。孟子生而真儒，得以興千載之文。圣宋肈基，奎鉤效祥，耆輔碩學，項背相望。由孟子而來千四百有余歲，能以斯道為己任者，昔元公也。由周公而來二千有余歲，能以天下為己任者，今魏公也。喬木故家，典刑如存，氣彚感召，律呂相應(yīng)。廬山之陽，濂溪之濱，元公書堂在焉。異時遺墟舊址，蕪穢不治。青蘋白鷗，無與同樂。潘侯慈明，始復作堂其處，揭以舊名，而奉厥祀。趙侯崇憲，又規(guī)刱書院，聚生徒其側(cè)，以郡博士主之。貴寓察院劉公元龍請于朝，先皇帝親灑宸翰，書濂溪書院四字扁于門，所以表章崇尚者甚。至式閭封墓錄后之舉，則未之聞。淳祐六年，今太傅平章魏公，開梱湓府。元公之五丗孫擇之者，膝行以請曰，惟先君元公，得不傳之學以授二程，而道以大明。迄今二百載，于其子孫弗振，洵之子無責焉耳。澹之后無傳，余為沆之次子，曰振之者，余季也。湛之子一之，濤之子成之，是皆有志于學者，而未有以贍養(yǎng)之。又惟先君無恙時，榮筑室少府嶺下，其肯曰：予有后，弗棄基，弗念弗庸，以質(zhì)以鬻。今殆為他姓所得，思欲更葺數(shù)椽辟燥濕寒暑，以奉吾親，詎可得耶！

公惻然，亟命山長潘君之定訂其支派，為之纖悉經(jīng)紀，臚為四位，以擇之嗣。澹后奉孀母葉氏以居，索所質(zhì)鬻之地，官代為酬直，拓隘展狹，增造楹舍，仍給沒官田三百畝。會魏公易鎮(zhèn)，上流又撥軍資庫不系省錢壹拾萬緡，為市良田八百畝。若位得二百，給據(jù)立石，禁典賣，蠲二稅，比成之等，置到皇甫等田八十四畒，余更飭屬縣買補元數(shù)，以成初志。他如修筑墓墻，開填書院溪澗等費，為錢四千三百緡有奇。由是而元公之廬肯堂矣，墳有識矣。爾后魏公入相，天子進位，辯章軍國機事之暇，猶眷眷不忍忘。且援褒錄勛賢后嗣之典，授成之以初品官，俾主德化之學，掌元公祠。其始自今欽千世世，魏公之有大造于元公者，善藩善飾云乎哉！

咸淳己巳，太府少卿李侯繇池陽改牧，款謁祠下。顧瞻左右，昉建祠堂，則朱文公實記之。再刱書院，則陳北山實記之。至于憫流澤之湮微，傷詩書之廢墜，扶植于開梱之始，綱維于移鎮(zhèn)之日，官其后嗣于秉鈞十年之后，使元公之傳，繩蟄繼志，則魏公之德，卓乎不可幾及?；こ?，未之紀錄，大懼闕典，不遠千里屬夢得為記。

夫莫為于前，雖美弗彰；莫繼于后，雖盛弗傳。元公不繇師授，默契道體，為往圣繼絕學，其視孟子承三圣，距诐放淫以私淑人心者，同一學也。魏公不負所學，再造王家，為萬世開太平，其視周公相成王，制禮作樂，使大治榮華者，同一道也。然君子之澤，五世儻弗克紹，孟子蓋深惜之。今魏公存錄賢者之裔，而營道源流之盛，以彰以傳，實得周家崇德象賢之意，可不尚乎？可不紀乎？

侯名輿，字伯輿，同慶人，學問有本，經(jīng)綸有方，乃能加意于此，可謂知所先矣。詩曰：赫赫師尹，民具爾瞻。又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夢得載賦二章，而書周公孟子之說以復之，是為記。時庚午閏十月四日也。

顯文閣直學士、朝議大夫、知建寧軍府事、兼管內(nèi)勸農(nóng)使節(jié)制左翼軍屯戍軍馬、兼福建路計度轉(zhuǎn)運使、兼本路勸農(nóng)使、將樂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賜紫金魚袋馮夢得撰。中奉大夫、權(quán)尚書吏部侍郎、兼權(quán)給事中、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兼侍讀、分寧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戸、賜紫金魚袋章鑒書。端明殿學士、朝散大夫同簽書樞密院事、兼權(quán)叅知政事、同提舉編修勑令同提舉編修經(jīng)武要略、縉云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食實封一百戶、賜紫金魚袋趙順孫篆蓋。

按：此文輯自《元公周先生濂溪集》卷之十附錄祠記［3］212-214。文中已云“咸淳己巳，太府少卿李侯繇池陽改牧，款謁祠下”，則該文當作于咸淳五年（1269）之后；因文中又云“時庚午閏十月四日也”，查陳垣《二十史朔閏表》，知咸淳六年為庚午年，且該年閏十月，則該文寫作時間為宋度宗咸淳六年（1270）閏十月四日。

3.《開慶修建昌府城門記》

盱治豫章之南曰南城，漢以后筑削莫詳。唐干符汝南公作羅城，周回一十三里，以其地控閩粵孔道，為江右第一藩屏，然郡猶未建。麻姑、鳳崗，蜿蟺之氣至我朝浸盛。開寶升為建武，太平興國易為建昌。元豐間，鄭公琰為九里三十步城，正合有周以宮隅之制，為諸侯之城制也。紹興胡公舜舉再葺。迄寶祐戊午，一百有六年。日引月長，積頹宿朽。消息因革之會，天必有人物以擬之。是年夏，盜發(fā)南豐，至秋猶梗，圣天子以為憂。環(huán)視在朝，思得有惠氣威風者鎮(zhèn)撫焉。今太守曾公以刑部郎官當其選。始至，不鄙夷其民，布宣天子德意，欲與并生，一以寬大從事。篁竹龍蛇，必不得已，裒旅入阻，姑殲其首惡以徇，余則盡放為農(nóng)民，按堵如故，而境內(nèi)大治。古者諸侯守在四鄰，其次守在四境。今四境寧一，左餐右粥，童兒踴躍歡呀，無內(nèi)憂外懼，固異乎囊瓦之城郢也。我是以有城門之役。《月令》以冬月“坯城郭、修鍵閉”。凡從時啓閉，以治其弊，以待開閉之急，土功法也。我是以有季秋之役。涉冬歷夏，綢繆次第。越四月雨潦生，如擊甕盎，不沒僅三四版，嚙斷邊際凡百余丈。價人維藩，毋俾城壞?！坝戤叾馈?、“清風至而修郛郭”，此先王之教也。我是以有今秋之役。是役也，不亟不徐，各以敘舉。雉堞樓櫓，環(huán)植周匝。椳店瓦甓，黝堊丹漆，蓋視昔罙壯。祈仙門樓舊，偪下卑偞，弗稱向明之義，乃盡撤而新。高培三尺，袤過之。漫廻高啄，杰出九列。與皋門相先面離，始于體為愜。嘗試登眺，江山之郁盤，云煙之飛薄，沙石細繡，覽不盈掌。摩壘而上偉觀，亦被文繢。及是百堵又興，用層石二千七十丈，軌甃二十萬二千有竒。陾陾登登，而缺者始完。匠則傭工，夫則鳩兵。顛末用錢，以省緡計者二萬，米以石計者四百。傳曰：“知所先后，則近道矣?！本尤肴酥畤繌膶m室、臺觀、橋梁之間以觀政，況設(shè)險以守國，擊柝以禁暴。繄政之大，獨慨夫當張弓增竈之時，上下交迫，急符日旁午于道，吏捧持趨走促遽，晉陽蠒絲，惟恐日不暇給。其間循良悃愊，亦未免□□畏咎，其于保障，徒自寤嘆。公以望郎得郡如斗，盱非有宿羨舉贏，乃能審先務(wù)，裕蠱備豫，銖積寸累，視如私家。以善掌固之事，風績干局，自有道焉。是為知所為政矣。夫其知所為政，而又當其可之謂時，至其所以捍吾民，仁義之懿，又在土木繕修之外，賢于城也逺矣。城門績于成，公帥僚佐上，朝京北面，廼復舊名曰“朝天”，尊君也，此謂知本。卿大夫吏部侍郎曾公頴茂特為大書，又書“祈仙”，綿絡(luò)為南北之雄。父老扶杖來賀，遂大合樂以落之。公為郡，未朞年間，景象頓異，井畫五十六道，各新其扁，以植風聲，特其末焉爾。政教之大者，方有以幸盱人士。公余提史筆、修圖志。適余有荊蜀之役，恨不得遹觀厥成，僅能取修城之一以紀歲月。公諱壄，會稽人，曾試詞科。茶山先生文清公幾五世孫。其系出河南，實郕侯之后云。開慶元年秋八月旣望，承議郎通判建昌軍、兼管內(nèi)勸農(nóng)營田事、新特差充四川宣撫大使司干辦公事馮夢得謹記。

按：此文輯自《永樂大典》卷八〇九一“建昌府城”條下［2］3772。文題不詳，文前僅云“通判軍事馮侯夢得為之記”，因該文所記為修建昌府城門一事，故暫擬文題為“開慶修建昌府城門記”。

4.《考亭書院上梁文》

伏以闕里闡斯文之統(tǒng)緒，垂二千年；考亭接正學之淵源，恰六十載。又新輪奐，加恵佩衿。恭惟太師徽國文公晦庵先生，體用大全，明誠兩進。以道接堯、舜、禹三圣之道，以心傳周、程、張諸子之心。先太極而始，后太極而終，皆備于我。由百世之下，等百世之上，不易吾言。真如泰山北斗以仰之，□謂河圖洛書之在是。惟滄洲之勝?，廼晚嵗之卜居，源頭之水不窮，戶外之屨常滿。寂寥木鐸，寧無江漢秋陽之思；蕭索竹林，誰繼風露夜檠之讀。茲蓋伏遇植齋運判、寶章大監(jiān)，望宗西蜀，學派東蒙。堂下歩趨，曽髣髴乎金石絲竹；眼前突兀，將□拾乎榱桷棟梁。開玲瓏之八窓，屹堅髙之數(shù)仞。何但儷嵩廬、雎岳之勝，抑將廣濂洛、關(guān)河之傳。相與講磨，如聆謦欬。溪山清?，緬懷千古之風猷；云漢昭回，増耀九重之天札。輙成善頌，同舉修梁。

東 高山仰止我文公，?得滄州無限意，百川學海水朝宗。

西 故家喬木與云齊，野服恂恂笑談地，箇中喚醒幾人迷。

南 一抹清煙寫碧嵐，借問開山公案□，□齋曾向此停驂。

北 此去聚星亭咫尺，明河未落斗復昂，認□人心中太極。

上 此星大作斯文倡，滿堂矜佩玉鏗鏘，宛似考亭初氣象。

下 諸賢當識其大者，但將誠敬為入門，是亦圣人之徒也。

伏以上梁之后，弦歌不絕，衣缽相傳。寤寐千載之心，涵泳四書之澤。君子之道，鳶飛魚躍，各遂性真。先生之風，山髙水長，莫窮教恵。

按：此文輯自《朱子實紀》卷十一“上梁文”［4］528-529。文前有題目“考亭書院上梁文”［4］528，其后有“馮夢得”［4］528三字，當是指作者名字。文中所稱“太師徽國文公晦庵先生”是指朱熹，考亭乃是其講學之地，文中云“考亭接正學之淵源，恰六十載”，考《（弘治）八閩通志》卷之四十四學?！翱纪骸睏l云“考亭書院。在縣治西三桂里南。唐侍御史黃子俊于此建亭以為望仙之所，名曰‘望考亭’。宋朱松尉尤溪時經(jīng)此，愛其山水清邃，恒欲卜居而未果。紹熙三年，其子熹奉承志，筑室居之”［5］下冊，10，可知朱熹定居考亭在紹熙三年（1192），該文作于其后六十年，則寫作時間當在淳祐十二年（1252）。

以上是根據(jù)《永樂大典》《元公周先生濂溪集》《朱子實紀》等文獻對《全宋文》漏收馮夢得文進行的補遺，涉及表1篇，記2篇，上梁文1篇，總計4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