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開林
(鹽城師范學院 文學院,江蘇 鹽城 224002)
余紹宋(1883-1949),浙江省龍游縣人,號越園、樾園,別署寒柯。為近代著名史學家、書畫家。曾任浙江通志館館長。生平著述頗豐,尤以《書畫書錄解題》一書蜚聲學界。王翼飛、余平編校其詩文,匯為一編,名為《余紹宋集》,2015年由浙江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刊行,為余紹宋的相關(guān)研究提供了極大便利。由于余紹宋的文章在其生前并未結(jié)集刊行,蒐羅不易。筆者管見所及,尚有數(shù)篇未被《余紹宋集》收錄,茲加以整理,以補其闕。
余序衢縣志之明年,渭川先生遽下世;又明年,縣長某君倡議修訂是稿,設所謂委員會,聘地方人士從事焉。余聞而非之,慮其點竄失真,或因人事變易,至于散失。乃商諸省立圖書館長陳君訓慈,為錄副存館。既三年矣,而修訂之舉亦寢,蓋莫能贊一辭也。前年冬,衢縣創(chuàng)設難民工廠,先生介弟錫卿董其役;廠有印工,始謀校刊是編,而苦財用弗給。久之,乃決用預約法,集資為之。當是時,尚有謂近十年事須補入者,亦有疑其間有遺漏錯誤,主增改者。余謂:此為先生私人著述,與集眾手而成之官書不同,非他人所宜增損。近事,可俟將來績修;縱有遺誤,后人不妨別作補正也。眾無以難。惟原著稱稿,實先生撝謙之辨;以為私家著作,未經(jīng)邦人公同論定,不得不然。(自序謂與同人討集思廣益,蓋擬在付梓時行之預為序入耳。其后先生病目致盲,迄未舉行余,深知之。)今既梓行,奚必更仍其舊?而衢丁災刧之余,休養(yǎng)未遑,安能議及斯事。縱使議修,而人才寥落,前事具在,誰復能更出手眼,逾于是編?是編精審,余前序所稱,絕無溢辭;定為正本,無慚也。雖昔時亦有以志稿行者,乃狃于故習,謂必以地方官憲名義主修,今固無庸爾矣。剞劂既竟,錫卿深幸得傳其兄之遺書,請記緣起;而余亦欣鄉(xiāng)邦交獻之賴以弗替也,逐書以冠簡端。
按:文載《浙江省立圖書館館刊》1935第4卷第6期[1]8-9。鄭渭川,即鄭永禧,表字渭川,衢州西安縣(今浙江衢州市)人。撰有《衢縣新志》等書。余紹宋曾為之作序。余紹宋有《衢縣鄭公墓志銘》,記其生平較為詳備,稱“生于同治五年六月十一日,卒年六十有六”,同治五年即公元1866年,據(jù)之可推其卒于1931年。本文開篇稱“余序衢縣志之明年,渭川先生遽下世”,“余序衢縣志”即指余紹宋《衢縣新志序》而言?!夺榭h新志序》已收入《余紹宋集》中,寫于1929年4月。
君名之偉,字孝侯,姓陳氏。其先居安徽之績溪。大父品金,始以懋遷來開化,遂占籍焉。父燮梅,世其業(yè)而不豐。故君稍長,亦令習賈于江西河口鎮(zhèn),非所樂也。事閑,竊書讀之,覺有深味。歸請于父,就學杭州。由宗文學校轉(zhuǎn)入公立法政??疲D不給,則傭書濟之。民國三年卒業(yè),以甄拔分發(fā)福州。貧不能往,乃為承審員于瑞安。五年,始補江寧地方審判廳推事。九年,遷直隸高等審判廳推事。十六年,薦升庭長。其年十一月三日卒于官,年三十有八。無子,遺一女,名榮津。傷哉!君秉性仁慈,治事精敏,在官勤于其職,平亭訟獄,咸得其情。廉介自持,不求聞達。其初任庭長也,積牘至多。君以五月之勞,悉為清理。一時同曹,咸相驚嘆。計君自江寧任事以來,十余年間,未嘗一日乞假也。公余不為無聊之遣,閉戶治佛學綦勤。初讀《中峰廣錄》,有契,因以參禪勿起第二念之法,融會凈土法門。后乃參研法相華嚴二宗,海內(nèi)善知識如林宰平梅擷云徐蔚如蔣竹莊諸君,咸樂與交,析疑辨難無虛日。宰平嘗以十五年冬君與論學書見示,自述平昔日課。晨六時起靜坐,至九時誦《金剛經(jīng)》,念佛,十時入署,下午五時散歸,誦《阿彌陀經(jīng)》,又念佛,七時靜坐,至十時休息。日則兼閱纂集信,又言預定明年專閱《華嚴疏鈔》,期以八閱月畢業(yè)。自惟世變?nèi)缢?,家復苦貧,必待資糧具足,方行學佛,恐畢生無學佛之一日。故恒于百忙中研習,一編在手,每覺興趣盎然。烏乎。豈知君之棄此娑婆世界而去即在此預定專究《華嚴》之一年耶?君體質(zhì)素弱,勞瘁勤劬若是,已不能支。又持戒過嚴,益違攝生之道,宜其難久矣。其卒也,自僚友以至臧獲,靡不哀之。余時適在天津,一臨其喪,亦為實涕。其妻撫尸一慟幾絕,弱女數(shù)齡,煢然在抱。猶有大母及母,伶仃孤苦,頓失所依,旁無親支,不能立嗣。斯人生之至慘極酷者矣。烏乎。以君之勵行篤學,宜可以永命而有成,而竟止于斯也。天道其可信耶?其終不可信耶?然世衰道微,極于今日。小人不死,且益蕃其類,以流毒海內(nèi)。彼蒼亦若故厄賢人以成其運會。斯則較可信者,而又奚懟也。君歿之五年,其妻張渚蓮,將于某月某日葬君于開化城南永吉莊之馬岡,涕泣請銘于余。余維從游數(shù)千人,德行學業(yè)鮮與君侔者,亦樂為之銘。
銘曰:烏乎孝侯,此焉其墓?;匾埠地玻镉滥?。聞道而死,香花笑拈。閟此幽宮,自證華嚴。
按:文載《文瀾學報》1935年第1期[2]16-17。傳主陳之偉,字孝侯,為故直隸高等審判廳庭長。據(jù)墓志銘可推知其生卒年為1890-1927年。文中提及“君歿之五年”,其妻子來請銘,則此文當作于1932年?!队嘟B宋日記》于1941年6月2日載“開化陳孝侯遺女榮津來”[3]564,即此人。
其一
任公先生大察:
弟已于日昨來館視事,諸務漸次就緒,工程限十六日完竣,定十七日行開館禮,十八日甄錄英文,二十四日開課,通告業(yè)已發(fā)出。教員方面商量課目大體亦已妥洽,諸請釋懷。十四日之約,別柬奉上,尚盼早臨,余面陳,敬請大安。余紹宋再拜。
其二
連日冒暑摒當書籍,大體已就緒,后日約可赴津矣。去職事,前日晤翊公,略知梗概,但復書務請俟紹宋到津面談后再發(fā),內(nèi)中亦尚有斟酌之處,必須面陳也。
按:兩函均載《梁啟超年譜長編》。第一函主要向梁啟超匯報司法儲才館籌備開館及開課情形,寫于1927年1月11日[4]715,第二函主要向梁啟超匯報結(jié)束司法儲才館事,寫于1927年7月5日[4]741。
聘書拜悉。諸公興學,盛心至所傾佩,辱承不棄,畀以教鞭,感念之私,銘心鏤骨。惟是弟疏懶性成,欲令每月遄征,良非所任。況月僅教授三小時,于學生亦殊無益處,尸其名而不務其實,非本懷也,亦與諸公培栽后進之心相背。用此掬誠奉復,務懇別聘賢才以重校務,實所深幸。臨書惶恐。
按:文載盧康華編注《劉景晨集》[5]403,該信乃為辭聘中國文藝學院教授一職,寫于1930年3月。
在司法部時,江翊云為其次長,知之最深,請兄就近往詢,必較弟為詳審。惟有一事須特書者,當民二時,袁氏頗欲盡廢新立法院,恢復舊制,任公力爭之。當時各省新立法院頗多,有數(shù)省各縣法院亦已成立,用人未盡當,又系初辦,弊病自不能免,遂貽舊派人口實,攻擊甚烈。任公乃與弟等商量,縮小范圍,徐圖擴充辦法,于是下令將各縣初級法院亦酌量歸并,厲行法官回避辦法,慎選法官,其間幾費周折,司法新制始保存以有今日。弟當時為之奔走國務院多次,深知其苦心,論者或以為任公附和袁氏,裁并新法院則大誤也。
……
弟當時奔走國務院情形,事隔十六年,實難記憶,若僅此其仿佛殊不正確,至于接洽之人,如顧某輩猶在人間,似宜為之曲諱,彼輩當時只圖不失項城之歡而已,必謂彼輩破壞新制,亦不盡然(當時有所謂政治會議者,反對司法制度最烈,任公因防其肆志破壞,特薦弟充要員,往與辯論,不知費多少唇舌,終以其口眾我寡,未能貫徹主張)。
按:文載丁文江、趙豐田編《梁啟超年譜長編》[4]445。該信記載了梁啟超在司法任內(nèi)的一些情形,寫于1929年5月28日。
菊生先生大鑒:都門邂逅,雖為時甚暫,而獲益挹光霽,快慰平生。李映碧《南北史合注》,弟往歲(距今已二十年)曾??币贿^,其與原書不同處悉注在局本眉上,頃已由舍下檢出寄杭。如貴館須影印此書,頗望將校勘記附刻。(仿殿板例附刻每卷后。)惟為文甚繁,不知合用否耳?如須閱拙校本,希函知。此有分館俞君來取,即當奉上。又《南唐書合訂》亦映碧所纂,敝處有鈔本。如先生欲觀,亦可一并送奉。率上。即頌道安。
余紹宋頓首
五月廿八日
按:文載《張元濟全集》第二卷[6]117-118。該信為商議刊行李清《南北史合注》一事,作于1937年5月28日?!稄堅獫份d有次日的復函。
培心吾兄主任偉鑒:
新年維起居康勝為頌。伏念兄以儒將出膺專寄,遺大投艱,縱棹于千尋駭浪之中,轡在四面楚歌之內(nèi)。而神閑氣定,展布從容,倍見貞心毅力,至深欽企。弟所主持之浙江史料征集委員會成立后,即遭各縣軍民殉難、社會被害等情狀,詳細采征,作一有系統(tǒng)之敘述。其貴行署數(shù)年來設施之大者遠者所有檔案刊布物,并祈賜寄,以存史實。庶幾浙西一隅不致掛漏,此非大君子之望而誰望耶?臨書翹企,并盼先復,以慰饑渴。敬誦勛綏,不宣。
弟余紹宋頓首
一月二日
按:文載《香書軒秘藏名人書翰》[7]800-801。賀揚靈(1901-1947),字培心。江西永新人。編校出版《南唐二主詩詞》《浣花詩詞》《小山詞》《古詩十九首研究》等書。1939年,賀揚靈“調(diào)浙西行署主任”[8]316,當即文中所謂“以儒將出膺專寄”。另外,“國民政府時期的浙江通志館成立于1943年,在浙江史料征集委員會基礎上改組而成?!保?]216故此信當寫于1939-1943年之間。
開年甥覽:
來書并款收悉。我去溫州凡一月,始返。在溫得方介堪先生所刻印數(shù)方,皆友人以佳石求其刻以見贈者。茲印于左,汝試評之。汝所刻兩石,俱可用,可交郵局掛號寄來。即問日佳。
紹宋手書
10月1日
按:文載昌少軍《汪新士年譜》[10]520。余紹宋與汪新士母親是堂兄妹,故汪新士乃余紹宋之甥。該信寫于1943年10月1日。
墨庵先生吾兄纂席:
弟于前月初陡患急性濕疹,困頓床笫,苦悶不堪,迄今猶未能自由行動。幸手腫已消,可以勉強作字。前聞珂鄉(xiāng)淪陷,深以潭府及所藏圖籍為憂。嗣聞收復,曾屬記室奉函存問,諒經(jīng)達覽。頃得惠書,藉知尚無甚大之損失,至堪欣慰。
兄對館刊發(fā)抒意見,極所歡迎,持示同人,無不愿聞讜論。顧有須聲明者:館刊之為用,旨在發(fā)揚文獻,報告館務狀況,以喚起社會對于茲業(yè)之注意,且欲藉以與各方人士以討論辨難之資。故所登載之文,不必盡為他日《通志》所取用;即僅足供各縣志之資料,亦須采錄,俾為各縣修志之需。以各縣修志事宜,本館亦當與聞也。
館刊自出版以來,頗有疑為即將來通志稿者,實屬誤會,充其量不過為一部分志稿之長篇,絕非定稿。故俞編纂撰《戴望傳》,附注“長篇”兩字于題下。第二期《越縵傳》,既登大作,復列孫君寶圭一篇,亦屬斯恬。撰人物傳應直書其名,方合史法,弟廿年前作《龍游縣志》時,已于《敘例》中論及,正與尊恉相符。將來撰次通志正稿時,亦必如此。俞編纂《曹元普傳》,亦是長篇,非為定本。將來人志,彼自能改正也。
目下本館編纂人物傳,系先從分府人手:劉編纂祝群(耀東)任處屬,俞編纂寰澄(鳳韶)任湖屬,錢分纂南揚任嘉屬,蔣編纂宰堂(麟振)任紹屬,孫總纂孟晉(延釗)任溫屬,弟則愿任衢屬,均漸有端倪。劉編纂最先成其總目,三期便可印出,其余各屬則以尚未物色有人,故略從緩。
兄所議撰述方法及應采各書甚是。各書本館皆有之,早經(jīng)采輯課摘錄矣。《續(xù)通志稿·人物傳》,大半從各縣縣志摘出,分類排比,似無特撰之文。即如敝縣龍游舊志,修于康熙初年,爾時拙撰未成,《續(xù)通志稿》便收至康熙初年止,以后一無所增。敝縣如此,他縣可知矣。
舊《通志》于人物,亦是“類書”體裁。弟前于修志意見篇中,業(yè)經(jīng)論及,非全部重撰不可。久聞此稿為沈乙庵、吳子修、葉百皋、章一山諸老所纂,今檢閱所存諸冊,似均非出于諸老之手。此稿計缺十四類之多,見弟所登啟事;豈所缺者有諸老手筆耶?職官、選舉、名宦、經(jīng)籍、藝文皆志之重要部分,今皆遺失,可慨嘆也!
洪分纂弗西(煥椿)之《年譜綜錄》,乃屬經(jīng)籍中一類之長編(《方志綜錄》亦然),初非為人物傳之基礎,其自序亦謂為或可作新通志人物、藝文各門編纂者考證之一助而已。張漣應否立傳,須俟將來開會討論立傳人物時決定,非登館刊之傳,皆須編入也。
承示第一步工作程序,甚是,甚是!《續(xù)通志稿》本在南田,頃已攜回,將遵教著手。所憾者本館職員過少耳。病中未能多寫,率復,即頌撰安。
弟余紹宋頓首
(1944年)7月7日
墨庵先生吾兄史席:
惠教敬悉。合傳初不必限于二人,《漢書》已有前例。愚意以事為重,人數(shù)不必限制,即如永嘉學派中人可統(tǒng)合為一傳,其詳具見拙作《修志意見》中。吾人今日撰述,但求所定體裁合理,不必斤斤求合古人。古人能創(chuàng)例,吾儕似不妨亦有所創(chuàng)也,質(zhì)之高明以為然否?大作《朱一新先生傳》,曾以示其族人郁堂議長,深致贊許,因以付諸館刊,日內(nèi)即可殺青,故無從抽改,乞諒。示及合傳意旨,具見慘淡經(jīng)營,業(yè)付館刊登載,以為他日編纂定稿時之參考。再兄平日所作文字,有涉及本省掌故或論史志者,請檢寄以實館刊如何。手上即頌撰安。
按:第一通載于劉衍文、艾以主編《現(xiàn)代作家書信集珍》[11]325-326,另有宋慈抱致余紹宋原函。第二通載于《浙江省通志館館刊》1945年第1卷第3期[12]97-98。該期有“關(guān)于編纂人物合傳之商榷”專欄,載有宋慈抱致余紹宋、余紹宋復宋慈抱、俞寰澄致余紹宋三函。
宋慈抱(1895-1958),字墨庵,號觳齋,浙江瑞安人。著有《兩浙著述考》等書。宋慈抱看到《浙江省通志館館刊》的征稿啟事,曾撰文多篇,并刊發(fā)于該刊,一類為人物傳記,如《義烏朱一新傳》《嘉與沈會植傳》《吳興沈垚傳》《紹興李慈銘傳》(附陶方琦)《海寧王國維傳》等;一類為商討方志修撰之意見,如《省志問題獻疑》《論省志體例》《瑞安縣志各門小敘》《讀貴館館刊后之意見》等。
這二通書信,均為編纂《浙江通志》而發(fā)。
祝群先生老哥如握:
洪課員初發(fā)來,獲誦手教,并讅肄力纂修,極慰懷想。承示人物傳編目程序及簡例,覈要精審,甚洽史裁,深佩!深佩!容刊登館刊,俾各屬撰傳者得所矜式。竊意通志所收人物較多,非有事實者不宜入傳,且宜多用合傳附傳,使洽于通宇之義。其舊志所載,無事實或類似考語之記載,一律刪除,僅列一表注明見某縣志。其雖有事實而無關(guān)弘旨,或雖稱其有著述而其書不傳,可揣知其無甚關(guān)系者亦同。拙作《重修通志意見》中,關(guān)于人物列女業(yè)經(jīng)論及,正與尊恉相符,此義必須堅持,不容再加討論也。惟有一端當待考慮者:即將來通志是否如舊通志分府編列是已!現(xiàn)時纂述,自應分府從事,庶便鈞稽,將來成書,似宜注重通字,不宜分府,一律以時代為次,且可貫澈合傳附傳之旨;以合傳附傳,不容以舊府屬人為限制也。況府制已廢,必欲分列,勢非照現(xiàn)時行政督察區(qū)域不可,而此區(qū)域時有變動,安可據(jù)為準繩?特不分府,則編纂較難,檢查亦覺費事,用是尚未敢即行決定,頗欲一聞高論也。孫俞蔣洪錢各位,對此不知意見如何?目下尚是分府纂述時期,提此問題,不嫌過早,以尊函提及志例,聊復陳之。拙撰《龍游縣志》,有人無闕訪一門,此例前無所承,不審可采用否?還希垂教。率復。敬頌撰安。
弟余紹宋拜啟
按:文載《浙江省通志館館刊》 1945 第1卷第2期[13]116。此信為探尋修志而作。
季寬先生主席釣右:
頃奉大教,并通志館長聘書,獎勗兼至,聞命之下,深切悚惶。自維谫陋,本不敢承,惟念數(shù)年來荷蒙逾格垂青,恕其狂戇,今復以不朽之業(yè)相期,知遇之隆,維護之篤;私懷感性,匪可言宣,安敢不勉竭庸愚,以副殷望!惟有欲先陳明者數(shù)事,幸垂咎焉。吾浙通志,失修已二百余歲,中更洪楊之役,近遭敵寇之亂;典章文物,蕩焉無存。益以耆舊凋零,遺書散佚,而新興政略,復月異而歲不同;采輯之難,什倍疇昔。去夏承以征集史料相委,不幸即遭敵寇竄擾,不能從事著幾及半年。其后幸賴同人努力,于殘破之余,百方采輯;然所獲僅千數(shù)百種,實亦因負責人員未能仰體釣恉,協(xié)力相助,故未克盡如所期。今雖改置專館,而事業(yè)仍屬蟬聯(lián);則此后對于征集志料,還須仰仗德威,嚴加督責,庶克有濟,此一事也。舊志全屬圖經(jīng)體制,蓋在專制政治之下,不得不然。今則須參用史裁,兼及科學新理,自不能僅就舊例,逐類增輯,以期速成,必須全部改撰,庶足以昭示來許。而新興事類,又數(shù)倍于舊時,預計卷帙,當以百計,字數(shù)則當以千萬計。而今館規(guī)所定,總設編纂六人,此在創(chuàng)設之初,原無不可;若事業(yè)漸進,非逐漸增加員額,并設助理人員,不免曠日持久,難以觀成,此又一事也。方今書籍之價奇昂,一開館即須購備,各項工具用書,及必要參考圖籍,而搜求各府、廳、州、縣、鄉(xiāng)村舊志及征訪先賢遺著,所需價格及廣告等費為數(shù)不貲,至印刷工本,更為昂貴。若欲隨時刊布,所費尤巨。今館中通常費,月總兩萬,物價飛騰,又未能撙節(jié)以資移用;勢非追加,難以應付,此又一事也。凡茲所陳,豈敢作奢詞以聳聽?實非藉鈞力不為功。亦明知早為燭照所周,藎籌所及;而仍愿先陳者,良以效非旦暮可成,必須慮始,書冀千秋可信,不厭求精,用是披瀝抒詞,忘其冒瀆,除循例具報就職外,伏維垂鑒不宣。
治愚弟余紹宋頓首。
按:文載《浙江省通志館館刊》1945年創(chuàng)刊號[14]119-120。黃主席即黃紹竑,曾任浙江省主席。該刊于此函之前載有黃紹竑《致余越園先生書》,寫于7月30日。此信主要為商議《浙江通志》的相關(guān)事宜。
遐庵道長先生左右:
手教敬承。以公書法之超邁,寫竹極易成功。蓋寫竹必用中鋒,與作字用筆可以相通故也。拙編《畫法要錄》第二編中,有《寫竹法》一卷,印出后,當先以麈正。欲免僵滯,不外多畫(畫時提腕,亦可免僵滯)。大約每日寫十紙.半年后便臻純熟;純熟,則僵滯之病自去矣。至取法,必自元人入手。清代寫竹竟無卓越之人(大滌子、魯?shù)弥?、諸曦庵雖入清代,實為明人),若鄭板橋解散舊法(其實不過得大滌子之一體耳),自謂高超,實非正宗,一學便壞。至近人蒲華、昌碩,則惡劣之甚,尤不可稍沾其習也。大約元人于枝、干、葉三者俱講究,明人則干、葉兩者均佳,而于技法已不甚講究。至清,則枝、葉兩者俱隨意為之,而托于寫意,以自鳴高,實不足觀,不足學也。拙編《書錄解題》中,列有《竹譜》數(shù)種,想公已涉覽,其中亦頗有可取者。辱下問,拉雜書復,即頌暑安。
弟紹宋頓首
節(jié)老詞巳去函津友索鈔,鈔得即寄。
按:文載彭長卿編《名家書簡百通》[15]299。葉恭綽(1881-1968),字裕甫,又字譽虎,號遐庵。祖籍浙江余姚,生于廣東番禺。書畫家、收藏家。生平著作甚豐,有《遐庵詩》《遐庵詞》《遐庵談藝錄》《遐庵匯稿》等,另編有《全清詞鈔》《清代學者像傳合集》等書。信中對元明清畫家寫竹進行了簡略的評述。
小蕃社長先生侍右:
許久未通問,伏想安善,必如所懷。東皋畫冊,自大前年后未曾續(xù)畫,頃同人思更補十數(shù)冊,湊成完數(shù),敢請兄速畫一二十葉來(仍用四尺十開紙)。下星期為第四百集,借存道先生家聚餐,兄久未來杭,倘蒙惠臨一敘尤幸。專頌道履康適,不宣。
弟紹宋頓首
十一月廿六日
按:文載《香書軒秘藏名人書翰》[7]800-801。都小蕃,“名俞,浙江海寧縣人。光緒間舉人。善畫設色花卉,極娟秀。書宗兩漢,頗具工力。晚年賣畫為生,但不多作。民國二十年(1931)前后卒,年事高。”[16]348都小蕃為東皋雅集社員,《余紹宋日記》于1928年九月十五(農(nóng)歷)[17]649-650、1929年正月初七(農(nóng)歷)[18]35-6兩次集會均載有其人。
此外,余紹宋還有一些文章,如《龍游余氏族譜序例》 (《浙江圖書館館刊》1934第3卷第3期,《文瀾學報》1935 第1期)、《公余修養(yǎng)問題之商榷》(《浙贛月刊》1940年第1卷第六期)、《答修志三問》(《浙江省通志館館刊》1945年第1卷第三期)、 《征兵弊多應即改為募兵》(《浙江民意》1948年第13期)、《浙江省通志編纂大綱草案》《略評舊浙江通志兼述重修意見》《籌設浙江通志館意見書》(均載《浙江省通志館館刊》1945年創(chuàng)刊號)、《龍游高階余氏家譜敘例》(《浙江省通志館館刊》1945年第1卷第2期)、《改革幣制宜用硬幣意見》(《浙江民意》1948年第5期)、《田賦應即設法回征法幣》(《浙江民意》1948年第14期)、《改訂最新行政法規(guī)·弁言》(余紹宋、戴修瓚編《改訂最新行政法規(guī)》卷首,北京公慎書局1922年版),限于體例①編者在《前言》中指出,編纂余紹宋文,“不包括法律類文章和修纂方志具體措施類文章,前者如《累犯處人論》、《論犯人死亡與刑罰之關(guān)系》等,后者如《略評舊浙江通志兼述重修意見》、《浙江文征例議》等”,《余紹宋集》第8頁。,不再迻錄其文。而《余紹宋日記》里面也有一些書信,雖然《余紹宋集》失收,但日記已刊行,如《致祝康祺》[19]461-463,亦不備載。
最后,囿于見聞,余紹宋尚有部分信函,如《致姜上瀛》[20]165《致袁守和》[21]256《致吳湖帆》[22]89《致友人》[23]63《致羅家倫》[23]73《致余紹勤》[23]73,目前尚未得見,有待進一步尋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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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余紹宋.余紹宋日記:第六冊[M].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3.
[19] 余紹宋.余紹宋日記:第四冊[M].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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