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的心思（外四首）

敏彥文

雪山是一種存在

黑牦牛是一種存在

綠草地是一種存在

戴著珊瑚珠寶的姑娘是一種存在

在她們之上

蔚藍的天空是一種存在

存在是靜默的，誰都不出聲

誰也不說內(nèi)心流淌的清泉

里面游動著怎樣的魚兒

當下

當下，詩歌如云

時刻變幻著它的面孔

每每想起昨日的姑娘

詩歌就回到了侏羅紀時代

飛翔在天空的翅膀雖然滑稽

但卻是行走的偉大飛躍

而敗落的花朵再次被風吹上枝頭時

有著心挑在刺尖的疼痛美

卻也流不出一滴血

這種美是迷亂的，也是開放的

仿佛一拳頭捶破了花窗的彩紙

看到昨夜的新娘突然老去

仿佛詩歌之云被風吹散

落在行人的臉上

是無數(shù)點骯臟的雨泥

卻還有脂粉的氣味

在草尖行走的六種方式

我們都喜歡在草尖行走

這近似神仙的行走方式

如今卻成了我們生命深處的一種奢望

往往在夢中才能實現(xiàn)

在草尖行走，有六種方式

風、雨、露、陽光、花朵、果實

在草尖行走，草有六種表情

幽怨、哭泣、懼怕、陶醉、愛慕、自豪

風行走，草會搖擺，可知風的方向

也可看留在草葉上的沙塵

判斷風的清濁。濁風會臟了草的臉

愛美的草會不高興

也會弄臟我們的鞋，我們也不高興

雨行走，草會顫抖

但也會努力撐直腰桿

再平凡的生命也有它的英雄氣

如果雨的時間太長，草就會哭泣

我們也不忍心行走，怕驚擾它的淚水

傷了它的英雄氣，也濕了我們的鞋

露行走，草會擔心

怕一不小心跌碎了那晶瑩的珠兒

葬送了人家的美麗、斷了人家的夢想

也使自己失去最水靈的飾物

變得單調(diào)呆板、樸拙卑微

無精打采、面無顏色

因為再漂亮的姑娘也喜歡

神性的珍珠項鏈做裝扮

陽光行走，草會陶醉

它用溫暖的唇長吻草葉

草快樂地成長，一個春天下來

小姑娘就出脫成豐腴少婦

奶汁充沛而甘甜

哺育漫山遍野的牛羊馬匹膘肥體健

滋養(yǎng)牧人藍天一樣的期許遼闊溫潤

為山頂?shù)穆锬仄煸錾股较碌乃略汗獠?/p>

也使小伙兒心底的歌聲嘹亮

花朵行走，草會欣喜，對于榮譽

卑微至于小草，也會從靈魂深處激動

猶如對于美女，再庸常的男人

也會在心底掀起愛慕的浪潮

請不要奇怪，也不要嘲笑

這是生命更新、成長、美麗和壯闊的一個動

力

智慧之于人類，也擺脫不了它的支配

果實行走，草會自豪

盡管那俊美香甜的果實最終會被人摘走

猶如雛鷹最終要離巢高飛

猶如女兒最終要高蹈嫁人

猶如河流最終要歸入大海

猶如生命最終要歸于寂滅

這是自然的律例，偉大和奧妙恰在這里

抱魚飛翔

飛翔是一種高度

它的存在和吃飯有關

這是生活層面的詮釋

在靈魂深處

翔是自由的必然選擇

它關乎生命的終極價值

就像風一樣本真

就像天空中的鷹和大海中的魚

——飛翔就是生活，就是幸福和榮譽

然而，對于一只被鷹捕捉

從遼闊的大海來到天空高處的魚來說

飛翔是多么的被動和悲傷啊

生命近乎結束，眼睛依然大睜

翅膀迎風展開，嘴巴慨然大張

姿勢顯得英勇，表情不乏生動……

似乎努力飛翔的不是鷹，而是魚自己

那像滑板一樣被鷹用利爪穿透脊梁的魚

大張著嘴巴喝著凌厲的風

鮮血與疼痛一起凝固在心里

連呼號的力氣也沒有

魚，此時將自己飛翔成了一道奇觀

如果貓看見，也許會想

“要是此時鷹的爪子酸困了該多好！”

而我想：

“剎時，肥碩的魚將只剩一條細瘦的骨架，可惜！”

魚，多么哀傷！

魚，多么慈悲！

但它卻用犧牲成就了鷹勇武絕倫的飛翔

也使飛翔成為一種絕技和生存的至高境界

嘲笑

銀河遼遠，天空深不可測

磷火在荒溝野嶺間流竄

黑夜開始釋放它的罪惡

蛇赤身裸體，試圖蟄瞎獅子的眼睛

吸食沸騰的鮮血

一條山路上，我劃亮火柴

沒有看見奶奶和上帝的臉

卻看見一根骨頭腐爛的面孔

她正嘲笑我的孤單

一出聲，我感到了一絲慰藉

蛇就穿上了它的衣服

責任編輯 烏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