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亞天然氣跨國管道建設的現狀、影響及前景*

劉 旭

中亞地區(qū)的天然氣資源開發(fā)一直是中亞區(qū)域內經濟合作和對外經濟交往的重要內容，也是學界關注的重點。*由于本文的分析圍繞天然氣管道建設進行，因此文中的“中亞地區(qū)”主要指中亞五國中具有較多天然氣資源、擁有或計劃興建大型跨國管道的國家，具體為土庫曼斯坦、哈薩克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三國。與之緊密相關的天然氣管道建設及天然氣出口也一直是國際能源問題和區(qū)域研究的重要議題。近年來，隨著周邊國家天然氣需求的增長、全球應對氣候問題意識的增強、“一帶一路”、“歐亞經濟聯(lián)盟”等國際倡議和制度設想的提出和推進，中亞地區(qū)的天然氣資源越來越受到國際社會的重視。蘇聯(lián)解體后，中亞地區(qū)的天然氣跨國管道的建設不斷推進，帶動了當地天然氣產量和出口量的增長，并促使原有的區(qū)域能源供需和權力格局發(fā)生重要的改變。

一、中亞跨國天然氣管道建設現狀

中亞地區(qū)的能源資源豐富，各類能源資源的儲量和產量位居世界前列。其中，天然氣資源主要分布在土庫曼斯坦、哈薩克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三國(參見表1)。

資料來源：BP Statistical Review of World Energy 2017, p.26。

由于地處內陸，中亞地區(qū)的天然氣外輸主要依靠管道來實現。早在蘇聯(lián)時期，蘇聯(lián)中央政府就開始積極進行開采并興建大規(guī)模長距離管道，將天然氣運送到國內消費地區(qū)。如表2所示，中亞-中心、布哈拉-烏拉爾、布哈拉-塔什干-阿拉木圖等管道均修建于蘇聯(lián)時期。這些管道的總運力超過600億立方米/年，將中亞土哈烏三國的剩余天然氣(產量減去國內消費量)全部運往蘇聯(lián)西部和南部地區(qū)。

表2 中亞地區(qū)已建成的主要跨國天然氣管道

數據來源：作者綜合各方面報道自制。

表3 中亞地區(qū)主要跨國天然氣管道建設計劃

數據來源：作者綜合各方面報道自制。

蘇聯(lián)解體后，在區(qū)域經濟發(fā)展需求和全球天然氣消費格局變化的推動下，中亞產氣國開始積極推動新的外輸管道的建設(參見表2和表3)。當前，中亞跨國天然氣管道建設呈現出以下特點。

(一)形成了以土庫曼斯坦為中心輻射四方的管道網絡。蘇聯(lián)解體后，俄羅斯繼承了蘇聯(lián)的地位，成為中亞天然氣管道的唯一輸送方向。為了打破俄羅斯對中亞天然氣通道的壟斷，中亞國家和周邊天然氣需求國積極推進相關管道的建設。從表2和表3可知，中亞地區(qū)的已建成、在建和計劃中的天然氣管道形成了以土庫曼斯坦為中心向四方輻射的運輸網絡。

以土庫曼斯坦為中心，自90年代起，先后有科別茲-庫爾德庫伊管道、多夫列塔巴德-謝拉赫斯-罕朗吉管道、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ABC三線、TAPI管道等啟動建設。其中前兩個管道通往伊朗，中國-中亞管道通往中國，TAPI管道通往阿富汗、巴基斯坦和印度等南亞地區(qū)?？苿e茲-庫爾德庫伊管道是蘇聯(lián)解體之后中亞地區(qū)修建的首個跨國天然氣管道。管道的建成不僅為中亞國家開辟了俄羅斯之外的出口市場，同時也解決了伊朗北部地區(qū)天然氣供給問題。為了進一步擴大天然氣貿易，土伊兩國又于2010年建成第二條管道，即多夫列塔巴德-謝拉赫斯-罕朗吉管道。中亞-中國管道為土庫曼斯坦開辟了除俄羅斯和伊朗之外的第三個出口市場。TAPI該管道計劃將土庫曼斯坦的天然氣輸往阿富汗、巴基斯坦和印度，同時解決土庫曼斯坦天然氣過剩和南亞國家天然氣短缺問題。

從表3可以看出，中亞地區(qū)未來的跨國天然氣管道建設均以土庫曼斯坦為主要氣源地。由于與俄羅斯交惡，“沿里?！惫艿篮椭衼?中心管道改造項目事實上處于停滯狀態(tài)。“跨里?！惫艿绖t計劃將中亞(以土庫曼斯坦為主)天然氣運往歐洲市場。中國-中亞管道D線計劃將中亞產氣國對中國的出口能力從每年550億立方米提高到800億立方米。

(二)跨越多個過境國的長輸管道成為主要建設方向。從表2和表3可知，當前中亞地區(qū)的管道建設日益顯現長距離和多國過境的特征。除土庫曼斯坦與伊朗間的兩條管道和“跨里?！惫艿劳?，其余已建成或計劃中的管道長度均超過1000公里。其中，中國-中亞管道ABC三線和TAPI管道長度均超過1800公里，別伊涅烏-巴佐伊-奇姆肯特管道(即中哈天然氣管道二期)長度超過1400公里。管道的長距離化趨勢是由中亞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全球天然氣消費格局變遷緊密相連的?？鐕艿谰嚯x越長意味著過境國增多的可能性變大。從表2和表3中可以看出，除土庫曼斯坦與伊朗間的管道為跨兩國管道外，其余均為跨多國管道。中國-中亞管道ABC三線過境烏茲比克斯坦和哈薩克斯坦。TAPI管道過境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如果將“跨里海”管道作為通往歐洲的管道的一部分的話，過境國將變得更多。過境國中既有天然氣生產國(如烏茲別克斯坦和哈薩克斯坦)，也有消費國(如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這使得跨國管道的區(qū)域經濟效應得到較好的發(fā)揮，從而使過境國更容易接受并支持過境管道建設，進而促進了以土庫曼斯坦為中心的中亞跨國管道網絡的形成。

(三)確立了國際協(xié)作的管道建設和運營機制?？鐕艿赖慕ㄔO和運營要求產氣國、過境國和進口國間的高度信任和密切合作。中亞地區(qū)的天然氣管道建設充分顯示了國際合作的重要性，確立了具有鮮明雙邊和多邊特征的建設和運營機制。中國-中亞管道ABC線和TAPI管道分別是雙邊和多邊機制的代表項目。前者由中國主導推進。中國政府與企業(yè)(中石油)分別與管道過境國(即烏茲別克斯坦和哈薩克斯坦)的政府和企業(yè)簽署關于管道建設和運營的政府間協(xié)議和商業(yè)協(xié)議。中石油分別與兩國的管道公司成立合資公司，建設并運營所在國境內的管道。這體現了典型的雙邊協(xié)作特征。TAPI管道則主要由土庫曼斯坦政府推動。土庫曼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和印度四國政府通過舉行TAPI峰會和設立常設協(xié)調機構就管道建設方案進行協(xié)商。2010年，四國的企業(yè)和政府先后簽署天然氣購銷框架協(xié)議和管道建設的政府間協(xié)議。隨后，四國企業(yè)成立合資公司負責管道建設和運營，其中土庫曼斯坦企業(yè)占有絕大多數股份(85%)。這體現了典型的多邊協(xié)作的特征。中亞地區(qū)天然氣管道的雙邊和多邊機制的選擇一方面反映了主導國政府和企業(yè)的行為偏好，同時也反映了所具備的經濟實力和技術水平。

(四)國際組織和外部金融機構在管道建設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翱缋锖！惫艿涝O想主要由歐盟來推動。TAPI管道則利用“中亞區(qū)域經濟合作機制(CAREC)”平臺得到推進。由于缺乏足夠的財力，中亞地區(qū)的跨國管道的建設資金主要來自外部金融機構。亞洲開發(fā)銀行在TAPI管道的項目設計、前期調研和政府間會議協(xié)商等方面提供了資金支持。伊斯蘭開發(fā)銀行則為TAPI管道土庫曼斯坦境內部分提供融資。中國-中亞管道則主要由中國的政策性銀行提供貸款以完成建設。國際組織和外部金融機構的作用也可以用來解釋中亞地區(qū)管道建設的雙邊和多邊機制的選擇。由于缺乏資金和技術，TAPI管道的主導國土庫曼斯坦更傾向于采取多邊合作機制，借助國際組織和國際金融機構的力量還推進管道建設；中國-中亞管道的主導國中國則因為具有資金和技術優(yōu)勢，更傾向選擇雙邊機制以加強對管道運營和效率的控制，并利用本國資金推動管道建設。

二、中亞跨國天然氣管道建設對區(qū)域能源格局的影響

中亞跨國天然氣管道建設對地區(qū)與全球能源建設、能源格局均產生了多方面的影響。

一是促進了中亞地區(qū)天然氣產量的大幅增長。中亞地區(qū)的跨國天然氣管道建設對當地天然氣產量增長起到重要的促進作用。蘇聯(lián)解體以來，中亞三國中，哈薩克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的天然氣產量均有所增長。相比1991年，兩國的天然氣產量分別增長1倍和1.5倍，特別是烏茲別克斯坦的產量已接近土庫曼斯坦。土庫曼斯坦在蘇聯(lián)解體后經歷了兩次產量的大幅下降，現在已恢復至蘇聯(lián)解體前最高產量的80%左右。這種產量的恢復與增長與中亞地區(qū)跨國管道建設的開展密不可分。

表4解釋了管道建設在推動天然氣產量增長方面的重要作用。從國內消費量與產量的比值可以看出，中亞三國國內消費增長對產量增長的帶動作用有限。土庫曼斯坦作為最大的天然氣生產國，消費占產量的比重不到50%。消費量和產量間的差值可以簡單地理解為出口量，因此，可以看出出口成為推動中亞三國天然氣產量增長的重要因素。土庫曼斯坦超過50%的天然氣產量都用于出口。哈薩克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由于產量大于國內消費量，因此也存在出口的空間和需求。特別是哈薩克斯坦，由于其國內資源分布不均，主要天然氣資源分布嚴重偏向西部地區(qū)，造成了西部地區(qū)天然氣過剩出口和東部地區(qū)短缺進口的局面。由于地理條件的限制，中亞國家的天然氣出口主要依靠管道來進行。近年來大量管道的建設大幅增加了中亞國家的管輸能力即出口能力，從而刺激了這些國家的天然氣出口。

表4 中亞國家天然氣產量與消費量(2015年和2016年) 單位：億立方米、億美元

數據來源：GDP來自世界銀行(https://data.worldbank.org/)，其余來自BP Statistical Review of World Energy 2017, pp.28-29。

管道還在土哈烏三國未來的天然氣長期規(guī)劃中扮演重要的作用。*參見黃偉、楊桂榮、張品先：“哈薩克斯坦石油天然氣工業(yè)發(fā)展現狀及展望”，《天然氣與石油》，2015年第2期，第1～8頁；王海燕：“土庫曼斯坦天然氣多元化出口戰(zhàn)略(1991-2015)：一項實證主義分析”，《俄羅斯研究》，2015年第5期，第75～96頁。其中，土庫曼斯坦和哈薩克斯坦的產量和出口量預期大幅上升，烏茲別克斯坦的油氣儲量也將快速增長(參見表5)。如前所述，產量和出口量的增長與管道建設密不可分。因此，產量和出口量的目標能否順利實現將主要取決于相關管道建設是否能夠如期推進。

表5 土哈兩國長期天然氣出口量規(guī)劃 單位：億立方米

數據來源：土庫曼斯坦《2030年前油氣發(fā)展規(guī)劃》和哈薩克斯坦《2030年前天然氣發(fā)展規(guī)劃》。

二是促進了中亞產氣國出口多元化?？鐕艿赖慕ǔ纱龠M了中亞產氣國的出口多元化。中亞地區(qū)和俄羅斯之間的跨國管道是多個供給國(中亞三國)對應多個供應國(歐洲國家)的情況。如前所述，這種情況下，過境國的能源權力獲得提升。俄羅斯是連接中亞產地和歐洲市場的過境國，中亞與俄羅斯間的管道曾是中亞產氣國向域外出口天然氣的唯一通道。隨著土庫曼斯坦和伊朗間、土烏哈三國和中國間的管道的建成，中亞產氣國打破了俄羅斯管道的壟斷，開辟了伊朗和中國兩大市場。未來如果“跨里海”管道和TAPI管道得以建成，歐洲、西亞和南亞地區(qū)也將成為中亞天然氣的重要出口市場。

三是俄羅斯在中亞出口比重中的下降。俄羅斯在中亞天然氣出口結構中的比重逐漸下降，這一方面是俄羅斯與土庫曼斯坦在天然氣出口價格上存在分歧和俄羅斯濫用管道壟斷霸權(即能源權力優(yōu)勢)的結果；另一方面則是由于中亞產氣國對中國的出口不斷上升。2010年土庫曼斯坦開始利用中國-中亞管道對中國出口天然氣后，出口量不斷攀升，與之相對應的是對俄羅斯的出口量不斷下降。2010年中亞天然氣出口結構中俄羅斯的比重約為78%，而中國的比重僅為8%，但到2016年，俄羅斯的比重迅速下降到28%，中國的比重則上升至62%。由于天然氣出口價格無法達成一致，土庫曼斯坦與俄羅斯、伊朗間的天然氣貿易先后于2016年和2017年中斷，這預示短期內中國在中亞天然氣出口結構中的比重將進一步上升。

四是刺激了天然氣出口價格的提升。伴隨出口格局的變化，中亞天然氣出口價格大幅提升。經中國-中亞管道出口的天然氣價格即對中國的出口價格遠高于經過俄羅斯對中亞氣的采購價格，價格差在75-120美元/千立方米左右。對中國的出口價格中包含了管輸費，但根據已有的公開信息并考慮匯率變化的影響可以推論出中國-中亞管道的管輸費在20～40美元/立方米之間。因此，即使剔除這部分管輸費后，中亞天然氣對中國的出口價格相比對俄羅斯的出口價格也要高出不少。

上述區(qū)域能源格局的變化對區(qū)域能源權力格局和地緣政治經濟形勢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首先，中亞國家逐漸打破俄羅斯對天然氣出口路徑的壟斷，減少對俄羅斯的經濟依賴。以哈薩克斯坦、土庫曼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為代表的中亞油氣資源國的經濟具有資源依附的特征，因此，對俄羅斯在資源出口路徑上的依賴也就轉化為對俄羅斯的經濟依賴。俄羅斯之外國家方向的跨國管道的建立打破了俄羅斯在中亞地區(qū)的經濟壟斷，使中亞國家在地區(qū)經濟發(fā)展事務中的影響力和話語權獲得一定程度的提升。

其次，中國在中亞地區(qū)影響力不斷上升。能源投資和貿易已成為中國與中亞國家經貿關系中的重要內容。中國已成為中亞資源國重要的出口市場。在天然氣領域，中國市場的比重在不斷上升，在2017年已成為中亞最大產氣國土庫曼斯坦唯一的域外出口對象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中亞產氣國正在從以往對俄羅斯的依賴向對中國的依賴轉化。

再次，中亞與周邊地區(qū)的經濟整合趨勢顯現。與伊朗間的管道和TAPI管道的建設形成了以土庫曼斯坦為中心輻射四方的區(qū)域天然氣供需市場。這一市場東起中國，北至俄羅斯，西達伊朗、土耳其和歐洲，南通阿富汗、巴基斯坦和印度等中亞地區(qū)。這些地區(qū)或存在地緣政治紛爭，或存在長期戰(zhàn)亂，或承受國際制裁壓力，但同時也都存在經濟發(fā)展這一共同需求。天然氣等能源資源作為經濟發(fā)展的動力和重要原料將在促進國家經濟發(fā)展和區(qū)域經濟整合方面發(fā)揮重要作用。作為天然氣的供給方，中亞國家在這一過程中的作用和影響力也無疑將得到提升。

三、中亞跨國天然氣管道建設的前景

考慮到俄羅斯對中亞天然氣需求長期走低的情況，未來中亞地區(qū)的天然氣管道建設將集中在“跨里?！惫艿馈⑼ㄍ袊墓艿篮蚑API管道等非俄羅斯方向的管道上來。*此外還存在從俄羅斯過境哈薩克斯坦向中國出口天然氣，以及建設土庫曼斯坦-阿富汗-塔吉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中國管道等設想。參見“Казахстан нашел экспортную трубу для Газпрома”, Коммерсант, 24 Марта 2015, стр. 7; “Turkmenistan Proposes New Gas Export Route to China via Afghanistan”, Russia & CIS Energy Daily, July 4, 2017.然而，這些管道的建設仍面臨很大的不確定性。

首先從供給國角度看。毋庸諱言，中亞產氣國在興建外輸管道方面態(tài)度積極，但其他方面的因素卻可能制約首管道建設的推進。有學者指出供氣量不足的問題，即未來的產能不足以供給設想中的全部管道。*張霞：“土庫曼斯坦天然氣出口多元化面臨的挑戰(zhàn)”，《國際研究參考》，2016年第7期，第23～27頁、第41頁。筆者認為產能的問題是由市場需求和資金能力決定的。如果市場有足夠的需求，同時配以充足的開發(fā)資金，供氣量將會得到保證。當前的不利因素主要體現在管道建設資金和管道運營能力兩方面。如前所述，天然氣跨國管道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而中亞產氣國普遍缺乏資金。以TAPI管道為例，整個建設成本高達110億美元，而沿途均為資金匱乏國家，政府只能提供信用擔保，卻無法提供資金，因此，管道建設將以貸款為主。雖然多家外國政府、主權基金及國際金融機構表示要提供貸款，但當前真正落實的只有伊斯蘭開發(fā)銀行的7億美元貸款(參見表6)。顯然，如何解決建設資金來源將是未來天然氣管道建設的一個重要課題。另一個不利因素是管道的運營能力。跨國管道的運營往往需要具有較高的公司管理水平和較多的國際經驗，因此常常由跨國油氣企業(yè)牽頭。從土庫曼斯坦的外輸管道計劃來看，中亞產氣國的國家公司將承擔跨國管道建設和運營。*有報道稱美國多家跨國油氣公司愿意參加TAPI管道建設，但因對上游開發(fā)權益的要求得不到滿足而放棄。參見“US Pushes Chevron’s Bid for TAPI Pipeline Project”, The Express Tribune, https://tribune.com.pk/story/630547/energy-dialogue-us-pushes-chevrons-bid-for-tapi-pipeline-project/.(上網時間2017年11月9日)這些公司的經營范圍常年以國內市場為主，缺乏國際經營的經驗和相應的能力，因此能否承擔起管道建設和運營的重任還有待考驗。*參見王海燕：“土庫曼斯坦天然氣多元化出口戰(zhàn)略(1991-2015)：一項實證主義分析”，《俄羅斯研究》，2015年第5期，第75～96頁。

其次從消費國角度看。中亞天然氣管道未來主要指向中國、歐洲和南亞三個市場，因此這三個市場的需求欲望將對管道建設產生重要影響。然而，中亞與歐洲之間天然氣管道建設是總體上看是多個供給國對應多個消費國的局面。*管道途經的阿塞拜疆也是天然氣生產大國，并正在積極推進通往歐洲的天然氣管道建設。因此歐洲作為消費市場具有能源權力優(yōu)勢。同時，由于歐洲市場還存在來自北非和LNG的供給選項，也使其對于中亞管道建設的積極程度有限。中亞與中國、南亞間的天然氣管道雖然呈現單一供應國和單一消費國的格局，但由于存在多種與管道有競爭關系的選項(如伊朗通往南亞的管道、LNG等)，中國和南亞國家對中亞管道天然氣的需求不似以往那樣強烈。*С. А. Баранов, Российско-индийское Сотрудничество в Области Энергии, Азия и Африка Сегодня, 2014 № 2, стр. 59-63.此外，作為當前中亞天然氣最大外輸市場的中國，由于存在價格管制，包括管道氣在內的天然氣進口業(yè)務板塊連年虧損，這也是中國-中亞D線管道項目暫停的主要原因之一。*中石油股份公司年報顯示，近3年(2014年～2016年)天然氣進口板塊業(yè)務總體虧損額分別為352.2億元、162.99億元和148.84億元。其中，中亞管道天然氣進口的虧損額分別為176.83億元、62.16億元和40.63億元。因此，從消費國角度來看，中亞天然氣外輸管道建設還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

再次從過境國角度看。由于中亞地區(qū)地處內陸，且遠離主要消費市場，因此外輸管道常常是過境多國。如前分析，存在過境的情況下，過境國在圍繞管道形成的天然氣貿易格局中將獲得能源權力優(yōu)勢。由此可見，過境國的態(tài)度和政治經濟狀況將對管道建設產生重要影響。中亞天然氣外輸管道存在多種過境國，既有消費型的過境國(即過境國同時也是消費國，如阿富汗、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等)，也有供給型的過境國(即過境國同時也是供給國，如阿塞拜疆)。其中，阿塞拜疆與中亞存在競爭關系，而其他消費型過境國的態(tài)度非常積極。此外，里海的劃界問題仍未解決，建設海底管道的相關法律保障仍然缺失。這增加了中亞通往歐洲的天然氣管道建設的相對難度。消費型過境國雖然態(tài)度積極，但如阿富汗等國仍存在較大的安全隱患，這增加了中亞通往南亞地區(qū)管道建設和運營的風險，進而影響相關的融資。因此，盡管中亞國家積極推進向歐洲和南亞地區(qū)的天然氣管道建設，以避免擺脫對俄依賴后又陷入對華依賴，但這兩個方向的管道建設存在較高的過境風險，其未來走勢仍不容樂觀。

表6 TAPI管道項目基本信息表

數據來源：作者綜合各方面報道自制。

四、結論

中亞國家具有豐富的天然氣資源，其儲量和產量在全球市場占有較大比重。由于地處內陸，管道成為中亞天然氣外輸的唯一途徑。近年來，中亞國家積極推進天然氣管道建設，改變了以往對俄嚴重依賴的局面，提高了天然氣出口價格，增強了中亞國家在區(qū)域能源市場和權力格局中的地位。未來中亞國家還計劃修建通往中國、歐洲和南亞市場的天然氣管道，但由于存在資金、管控能力、消費市場和與過境國關系及安全等多種因素制約，前景不容樂觀。

中國當前正在推進“一帶一路”。中亞是“一帶一路”的重要沿線地區(qū)。能源合作和基礎設施建設則是“一帶一路”的重要內容。參與中亞地區(qū)的資源開發(fā)和外輸管道建設符合中國的國家利益，有利于推進“一帶一路”、促進中國能源安全保障、改善城市大氣質量并實現減排目標。中亞國家近年來一系列天然氣外輸管道的建設也在客觀上提升了中國在區(qū)域能源市場中的地位。為進一步推動與中亞國家的能源合作，中國政府應在戰(zhàn)略上高度重視對中亞地區(qū)的天然氣合作，積極鼓勵中國企業(yè)參與中亞地區(qū)的天然氣資源開發(fā)和管道建設，進一步提高中國在中亞天然氣生產和貿易結構中的比重，積極推動通往中國的天然氣管道的建設，并通過“一帶一路”框架下的金融機制提供相應的資金支持。另一方面，要推動國內天然氣市場改革。中國政府對國內天然氣價格的管制和天然氣基礎設施建設的滯后阻礙了中國與中亞國家的天然氣合作，也是造成中國企業(yè)中亞天然氣進口業(yè)務虧損的重要原因之一。隨著價格機制改革的推進和天然氣使用的普及，中亞天然氣業(yè)務虧損狀況已得到較大改善。中國政府應抓住當前國際天然氣價格相對低迷的機遇期，大力推動國內天然氣市場和機制改革，創(chuàng)造有利于進行對外管道天然氣合作的市場環(huán)境?！?/p>